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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杨屹泽身后的许豪,手机突然响起。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前台:“喂?”“许助理,”电话那头传来前台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刚才有位叫林依的女士过来,留下份东西,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杨总。”
“林依”两个字像电流,瞬间窜过听筒。听到这名字猛地回头,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几乎是抢在许豪回应前,大步朝电梯口走去。许豪愣了两秒,赶紧跟上去,只听见总裁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急促得像在追什么。
前台见杨屹泽冲过来,吓了一跳,连忙从抽屉里拿出国际邮递的牛皮纸袋递过去:“杨总,这是林依女士留下的。”
他打开时有多满怀期待,此刻的心境就有多失落。指尖剥开绳结的瞬间,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心头猛地一沉——不是柔软的织物,不是小巧的首饰,更不是轻飘飘的纸片。那硬挺的质感像块烧红的烙铁,隔着纸袋都烫得掌心发麻,连呼吸都滞了半拍。拆封的动作忽然迟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顺着血管爬上来——他怕,怕里面是他承受不起的答案。
直到那张纸“哗啦”一声滑落在掌心,“离婚协议书”五个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瞳孔。
杨屹泽的呼吸骤然停了。
刚才还在胸腔里沸腾的期待瞬间凝固成冰,紧接着被一股汹涌的怒火炸开。他捏着纸的指节骤然收紧,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口的灼烧——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连当面说一句的耐心都没有?用一份冷冰冰的协议,就想把他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
可怒火烧到极致,又陡然化作密密麻麻的疼。他盯着末尾“林依”两个字,工整得像印刷体,圆润的笔画里还带着当年给她发答案时的秀气,此刻落在纸上,却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伤人。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干净得像在切割一块无关紧要的旧物,连一丝留恋都不肯留下。
喉结狠狠滚了滚,他想吼,想质问,想把这张纸撕得粉碎,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沙砾,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会议室里强撑的冷静轰然崩塌,眼底的红血丝疯了似的蔓延,连带着眼眶都泛起潮热。楼梯口她红着的眼,摔碎早餐时决绝的侧脸,跑上楼时抖得像秋风里落叶的背影……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全变成刀子,一刀刀剐着神经。
原来她不是闹脾气。原来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牛皮纸袋从指缝间滑落,“啪”地砸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手里的协议轻得像羽毛,却压得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疼。周围的声音全模糊了,只有“林依”两个字在脑子里盘旋,像魔咒,更像凌迟。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潮热已被一层冰封住,只剩下冷硬的棱角。弯腰捡起协议和纸袋,动作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转身时,脸上已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有惯有的桀骜与冷漠。
“以后,都别让她进来。”他看向前台,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寒气,“杨氏大楼,不欢迎她。”
前台被他眼神里的冷意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点头。
杨屹泽没再看她,径直走向许豪,将手里的协议和纸袋扔过去,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吩咐下去,即日起,林依不得踏入杨氏集团。”
许豪愣了一下,看着总裁紧绷的下颌线,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杨总。”
杨屹泽没再说话,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像是在宣泄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近乎暴躁的决绝,回到了他的专属办公室。
林依蜷缩在沙发上,指尖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四肢百骸的酸软。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扶手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走向楼梯口。
楼下的安静像一层薄纱,轻轻罩下来时,她心里先咯噔了一下。
扶着栏杆往下看,客厅里的狼藉还维持着早晨的模样——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杨屹泽,已经走了。
林依站在楼梯上,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就明白了。他走了,大概是被她早晨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彻底惹烦了。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漫上来,有松快,有失落,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无奈。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划过通讯录,停在“许豪”的名字上。
电话接通得很快,许豪恭敬的声音传来:“太太。”
“许助理,”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飘,带着刚平复下来的沙哑,“请问……杨屹泽现在在哪里?”
许豪那边顿了半秒,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此时杨屹泽正在顶层会议室里,被几位元老围着讨论股份合同的细节,眉头紧锁,语气沉稳地应对着。
“杨总现在在杨氏集团总部。”许豪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公事公办的语气里听不出异常。
“好,我知道了,谢谢。”林依轻声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她转身回了卧室,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国际邮递的格式印在上面,地址栏里写着一串陌生的国外地址,是她前几天填好的,原本打算寄出去的。
现在看来,不必了。
林依拎着纸袋出了别墅,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郊区的风有些凉,吹得她裹紧了外套。车子驶离别墅区,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窗外的景象从绿树成荫变成高楼林立。
当出租车停在杨氏集团大厦前时,林依仰头望着那座直插云霄的玻璃建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和杨屹泽结婚三年,她竟然一次都没来过这里。他从不让她碰他的工作,她也默契地从不打听,仿佛他们的婚姻只存在于那栋郊区别墅里,与他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毫无关联。
杨屹泽对这段婚姻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带着种近乎偏执的隐秘。他从不允许林依出现在任何与工作相关的场合,就连朋友圈也绝不会有她的身影。国外公司年会上,有人斗胆问起“杨总身边怎么总缺位女主人”,他只淡淡瞥一眼,丢下句“私事不聊”,便再无人敢提。
外界的猜测像野草疯长。不知从哪传起的风声,说林依一心只想嫁豪门,把他逼得常年躲在国外分公司,连国内的重要场合都甚少出席。狗仔们扒遍了他身边所有异性,却连林依的半张侧脸都没拍到过——她就像个透明人,活在杨屹泽筑起的高墙里,与他的世界泾渭分明。
杨氏集团的员工更是只闻其“传说”,不见其人。前台小姑娘入职两年,听同事们聊过无数次关于“杨总那位神秘伴侣”的八卦,有人说对方是圈外素人,有人猜是藏起来的女明星,却没人说得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就算昨天冲上了热搜,林依也只是露了半张侧脸。
这种刻意的隔绝,像一层厚厚的雾,把林依裹得严严实实。她自己也默认了这种状态,结婚三年,她甚至说不清杨氏大厦的电梯要按几层,更别提让前台认识她。
所以当她站在前台,说出“我叫林依”时,小姑娘眼里只有礼貌的陌生,连一丝“原来是老板娘”的惊讶都没有。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想找杨总的普通访客。
林依看着前台接过纸袋时毫无波澜的表情,心里那点残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彻底碎了。原来这段婚姻藏得这么深,深到连他公司最显眼的位置,都从未有过她的痕迹。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却在他的世界里,连个被认识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隐秘到近乎荒谬的隔绝,恰恰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她用这份离婚协议划清界限,而他早已用三年的沉默,为这段关系砌好了坟墓。前台的“不认识”,不过是这一切最直白的证明而已。
而第一次踏足这里,竟然是为了送一份离婚协议书。
林依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厦旋转门。前台小姑娘礼貌地上前询问,她将牛皮纸袋递过去,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麻烦你,这个东西,一定要亲手交到杨屹泽手上。”
“请问您是?”
“我叫林依。”
说完,她没再多等,转身就走出了大厦。阳光落在身上,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走向路边,仿佛刚才那个走进杨氏集团的人,只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林依走出杨氏集团的大门,手里空了,心里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却奇异地松快下来。阳光落在身上,带着夏末的暖意,她深吸了一口气,连空气都仿佛变得轻盈。那三年里沉甸甸的拉扯、委屈和挣扎,好像都随着那份递出去的协议,暂时找到了一个出口。
林依刚走到路边,手机又震了震,是杨硕的微信:“入职手续都办好了,过来上班吧,我在工作室等你。”
她看着屏幕笑了笑,指尖敲出“马上到”三个字。收起手机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时,才发现杨硕的服装工作室离杨氏集团其实不远,就在两条街外的创意园区里。
那是栋临街的老建筑改造的,一二层打通做了设计室和展厅,楼上是办公区,虽然规模不大,却处处透着杨硕对服装设计的用心。
林依的婚姻有多狼狈,曾经的她就有多耀眼。在服装设计圈里,她是天赋异禀的存在——别人要改七八遍的手稿,她笔下的线条仿佛带着灵性,初稿就能精准戳中核心,从款式到配色都利落得让人惊叹。那时的她,是被业内前辈看好的新星,前途坦荡得像铺了一层光。
所以当她跟着杨硕走进工作室,听他笑着对众人介绍“这是林依,以后当我助理”时,设计室里瞬间静了半秒。几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吃惊,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在他们看来,以林依当年的才华,就算自立门户都绰绰有余,怎么会屈身来做助理?
没人知道,这三年来,她的画笔早已被锁进了柜子最深处。更没人知道,抑郁症像藤蔓一样缠着她时,别说握笔,就连端起一杯水,指尖都能抖得让水洒出来。
此刻,杨硕递给她一叠需要修改的设计图,笑着说:“先从简单的开始,看看你的手感还在不在。”
林依接过图纸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指尖触到光滑的画纸,竟有种久违的陌生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掌心悄然泛起的麻意——只是改几张图纸而已,曾经对她来说易如反掌的事,如今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每一步都得鼓足勇气去跨。这哪里是助理的工作,分明是一场与过去、与自己的艰难对峙。
改图纸时的心理挣扎确实磨人,但当笔尖真正落在纸上,那些沉睡的天赋仿佛瞬间苏醒。线条在指尖流淌,配色在脑海里自动组合,曾经的敏锐与精准一点点回归。起初握笔的手还有些发紧,改到第二张图时,指尖的僵硬已悄然褪去,只剩下专注——那些关于杨屹泽的碎片、那些翻涌的情绪,都被暂时挤到了思绪的角落。
一天的工作匆忙却充实,直到暮色漫进工作室,林依才惊觉已到下班时间。大脑被设计、修改、讨论填满,没有空隙去想别的,这种被具体事务包裹的感觉,让她久违地松了口气。原来这三年来,她缺失的不只是画笔,还有这种被“需要”的踏实。
“林依,明天见啊。”同事笑着和她道别。
“明天见。”她回以微笑,收拾东西的动作轻快了许多。
走出创意园区,晚风吹散了些许疲惫。林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去医院看看爷爷。
下午妈妈发来消息说爷爷醒了时,林依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紧绷的肩膀才缓缓塌下来,心里那块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她快步走进病房,推开虚掩的门时,爷爷正半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呼吸浅缓。
“爷爷。”她轻声唤道。
爷爷缓缓转过头,看到她时,眼里露出点笑意,想抬手却没力气,只能虚弱地动了动手指。
林依几步走到床边,看着他插着针管的手,看着他脸上新增的皱纹和苍白的唇色,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是她。是她和杨屹泽那段糟糕的婚姻,把爷爷急坏了才犯了病。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手背上,滚烫又刺人。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怕哭出声惊扰了爷爷。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只能模糊地看到爷爷担忧的眼神。
爷爷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林依泛红的眼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动了动唇,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带着久病初醒的虚弱,每说一个字都要歇会儿气:“妞妞……”
林依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颤巍巍地看着他。
“爷爷……身体没事。”他顿了顿,努力想让语气听起来有力些,却还是透着气若游丝的疲惫,“你看,还壮实着呢……”说着,他试着抬了抬胳膊,却只挪动了寸许,便无力地落回被单上。
尽管动作微弱,那份想让她宽心的心意却重得像块石头,压得林依鼻子更酸。她连忙别过脸,用手背擦掉眼泪,哽咽着应:“嗯,爷爷最壮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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