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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青石广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浪扭曲着空气,连远处山峦的轮廓都显得模糊晃动。演武台区域,震天的呼喝与金铁交鸣声浪比昨日更显暴烈。经过首轮的残酷淘汰,留下的弟子实力更强,搏杀也更加惨烈,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汗水蒸腾的酸腐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铁锈味。凌墨依旧盘坐在丙字擂台的待战区阴影里,身姿挺拔,双目微阖。他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水汽屏障比昨日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将外界的燥热、喧嚣、甚至那股浓烈的血腥气都隔绝在外。昨日那场荒诞的“躺赢”带来的无数道灼热目光,仿佛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如同深潭,不起微澜。
“丙字三号擂!下一场!凌墨,对阵赵青阳!”裁决执事的声音穿透鼎沸的人声,清晰传来。
凌墨缓缓睁眼,眸光平静无波。他起身,拂了拂青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步履从容地踏上擂台。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青石台面反射着刺目的白光,热浪扑面。
擂台的另一端,一道身影早已等候。赵青阳,身量颀长,面容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矜傲。他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月白色锦缎劲装,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腰间束着一条极为惹眼的金丝嵌玉腰带,玉片温润,金丝灿然,随着他轻微的呼吸微微起伏,更衬得他腰身挺拔,气度不凡。他显然对自己的卖相极为自信,在凌墨登台前,就已负手而立,下巴微扬,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台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享受着那些汇聚在他身上的、尤其是女弟子们带着倾慕的注视。
看到凌墨登台,赵青阳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昨日凌墨那场离奇的胜利早已传开,在赵青阳看来,这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废物,根本不配与他同台竞技。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以最华丽、最碾压的姿态,将眼前这个靠运气晋级的家伙彻底踩在脚下,让所有人,特别是台下那些目光灼灼的女弟子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凌师弟,请了。”赵青阳微微颔首,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等凌墨回应,也不屑于摆出任何防御或试探的起手式。
只见他右手并指如剑,猛地向上一引!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骤然响起,压过了周遭的嘈杂。一道青色流光自他背后剑匣中冲天而起!那飞剑长约三尺,剑身薄如蝉翼,通体流转着氤氲青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悬停在赵青阳身前尺许之处,剑尖吞吐着尺许寒芒,发出细微的嗡鸣,灵性十足。
“是青锋剑!赵师兄的本命飞剑!”
“好快的御剑速度!”
“看这架势,赵师兄是要直接碾压啊!”
台下响起一片压低了的惊呼和赞叹。赵青阳听着这些声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矜持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赵青阳足尖在滚烫的擂台上轻轻一点,动作飘逸如仙鹤振翅。他口中清叱一声:“起!”整个人便欲借那一点之力,配合飞剑的牵引,凌空拔起,潇洒地落在悬停的青锋剑上!这一手御剑腾空的起手式,他私下不知演练过多少次,为的就是此刻的惊艳亮相——他要让所有人,尤其是那个靠运气站在这擂台上的凌墨,在他御剑飞起的刹那,感受到无可逾越的差距和彻底的绝望!
身形离地的瞬间,赵青阳甚至微微侧过脸,想要捕捉凌墨脸上可能出现的震惊与慌乱,那将是他此战最完美的开胃菜。
就在他身形腾空,足尖即将踏上那青光流转的剑身,全身力量都集中在那一点借力腾跃的微妙关头——
“嘣!”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如同上好琴弦骤然崩断的脆响,毫无征兆地从他腰间炸开!
这声音是如此细微,在广场巨大的喧嚣中本应微不可闻。然而,诡异的是,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距离最近的凌墨耳中,甚至传到了擂台下前排几个正瞪大眼睛准备欣赏赵师兄英姿的弟子耳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赵青阳脸上那矜持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眼中那即将捕捉对手慌乱的眼神,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下意识地、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只见那条价值不菲、象征着身份与品味的金丝嵌玉腰带,正中央那枚作为核心枢纽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羊脂玉扣……竟毫无征兆地裂成了两半!两片温润的玉石无声地向下坠落。而那根以秘法编织、坚韧异常、足以承受千斤之力的金丝腰带本体,如同被抽掉了脊骨的蛇,寸寸崩解、断裂!无数细碎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迸溅开来,闪烁着细碎而刺眼的光芒。
束缚骤然消失!
赵青阳那身潇洒的月白锦缎劲装,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华丽幕布,在重力的无情拉扯下,猛地向下一沉,然后……毫无阻碍地顺着他的腰胯、大腿……一路滑落!
“啊——!”
一声短促、尖利、完全破了音的、充满了极致惊恐与羞愤的惨叫,猛地从赵青阳喉咙里挤出!这声音是如此凄厉,瞬间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月白色的华贵绸裤,如同两片巨大的、失去了牵引的帆布,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种慢镜头般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一路滑过他的膝盖、小腿……最终,堆叠在了他那双同样考究的、镶嵌着明珠的云纹靴的靴口之上!
两条光溜溜的、在正午烈日下白得晃眼的大腿,以及那刺目的、仅剩一条单薄亵裤遮蔽的裆部,就这样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死寂的广场之上,暴露在成千上万道呆滞的目光聚焦之下!
空气,彻底凝固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声浪消失了。连远处擂台上激烈的搏杀声,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时间,似乎只够那颗崩裂的羊脂玉扣,叮当作响地滚落在滚烫的青石擂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回音。
赵青阳的身体还保持着那个预备御剑腾空的、略显扭曲的姿势,僵在半空。他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茫然,以及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羞耻。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理智的社死感,如同滔天巨浪,将他瞬间彻底淹没、吞噬!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一片死寂。只有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刺进他的灵魂深处!
“噗通!”
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的赵青阳,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离地不足三尺的高度摔了下来,重重砸在滚烫的擂台上。那条滑落的绸裤,如同耻辱的旗帜,依旧堆在他的脚踝处。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徒劳地想要捂住自己的下身,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尘土糊了满脸。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当场死去!什么外门小比,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华丽亮相……在这一刻,全都成了最恶毒的讽刺和最不堪的笑话!
擂台上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裁决执事弟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过,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地狱级画面。
台下前排那几个原本满眼倾慕的女弟子,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羞臊。她们猛地捂住眼睛,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尖叫,随即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嘶——!”
“我……我看到了什么?!”
“裤……裤子……掉了?”
“腰带……崩……崩了?”
“赵师兄……他……他……”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积蓄到极限的火山轰然爆发!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充满了荒诞、滑稽、震惊、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幸灾乐祸的喧哗声浪,轰然席卷了整个丙字三号擂台区域,并且如同瘟疫般迅速向整个广场蔓延!
无数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拼命朝这边张望,脸上写满了“发生了什么?”的急切好奇。
“哈哈哈!裤带崩了!御剑把裤带给崩断了!哈哈哈!”
“噗——!不行了!老子憋不住了!哈哈哈!”
“哎哟我的娘!赵青阳……他……他露腚了?!哈哈哈!”
“这他娘的……比话本还离谱啊!御剑起飞,裤带崩断社死退赛?!”
“又是凌墨!又是他!”
“这他娘的是玄学吧?!绝对是玄学!瘟神附体还是气运反噬?!”
狂笑声、拍大腿声、呛咳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狂暴的、充满了荒诞喜剧色彩的声浪,几乎要将擂台掀翻。无数道目光在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羞愤欲死的赵青阳,和擂台上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青衫身影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所有的荒谬感、离奇感、以及那无法解释的“运气”,都化作了投向凌墨的、更加复杂和灼热的目光。
凌墨静静地站在擂台上,自始至终,未曾移动分毫。
他垂眸,平静地看着脚下不远处那个蜷缩成一团、被巨大羞耻彻底击垮的对手。看着那颗滚落在尘埃里的、碎裂的羊脂玉扣。看着那堆叠在考究云纹靴上的、月白色的绸裤。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这荒诞绝伦的一幕,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剧震的社死现场,只是一片落叶飘落深潭,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甚至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石化了的裁决执事弟子。
裁决执事弟子猛地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看着擂台上那极其不雅、极其有碍观瞻、也极其挑战门规底线的景象,看着赵青阳那彻底崩溃的状态,嘴角剧烈地抽搐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股想要跟着狂笑的冲动,用一种极其艰难、极其古怪、仿佛便秘了十天的语调,干涩无比地高声宣布:
“丙字三号擂!赵青阳……呃……因……因自身严重意外……呃……仪态尽失,无法继续比赛……” 他顿了顿,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复杂地投向那个始终平静的身影,“胜者……凌墨!”
“哗——!”
这一次的喧哗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笑声、怪叫声、拍打声、口哨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广场。无数人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眼泪都飚了出来。赵青阳的名字连同“裤带崩断”的壮举,注定要在外门流传很久很久。
凌墨在一片足以掀翻天穹的、充满了荒诞和嫉妒的声浪中,缓缓转身。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那个彻底社会性死亡的对手一眼,步履依旧从容,一步步走下擂台。
阳光炽烈,将他离去的背影投在喧嚣混乱的广场上。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笑声未歇,但那投向他的目光深处,除了荒诞和嫉妒,已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或者说,是对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之“势”的深深忌惮。
凌墨重新盘膝坐回阴影里,闭上双眼。喧嚣的世界再次被隔绝在外。
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在他唇角悄然浮现,旋即隐没。
“大道至简。” 一个念头,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无声淌过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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