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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成荫勾结皇子谋逆的惊天大案,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了皇帝南宫昱的心头。虽以雷霆手段处置了相关人等,但那份被亲生骨肉觊觎权力的寒意,却如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皇家无情,他深知,但他绝不能让寄予厚望的太子南宫承乾,也成为这权力旋涡中的牺牲品。

    好啊,他的好儿子们,在他年富力强之时就按捺不住了?好得很!

    为了敲打震慑,也为了维系表面上的天家亲情,一场仅限于南宫皇族核心成员帝后、太后、太子、成年皇子、公主、亲王、王妃及其嫡子女的内部家宴,在太皇太后回宫后不久,于重华殿低调举行。

    东方毓宁得知消息,小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找了个绝佳借口,扒拉着皇后姐姐东方栖梧的袖子,声音软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

    “姐姐~姐夫家的内部家宴,都是姓南宫的自家人,我一个小姨子……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参加呀?要不……我放假回东方府?爹爹和哥哥们肯定想我了!”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蒙混过关。这种场合,想想就头皮发麻!一堆王爷王妃公主世子,眼神乱飞,言语机锋,她才不要去当背景板!

    皇帝姐夫南宫昱看着小姨子那副“求放过”的小模样,刚想开口说句“无妨,你姐姐在呢”,话还没出口——

    “小王妃,”

    一道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南宫烨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微微俯身,深邃的凤眸锁住她,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你怕是忘记了,你也会成为南宫家的新媳妇。这‘南宫’二字,很快便要冠在你的姓氏之前。怎么?还没进门,就急着把自己当外人了?”

    那个小王妃的称呼,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宣告意味。

    东方毓宁:【!!!】

    内心的小人瞬间炸毛:

    【老男人!又给我挖坑!谁是你小王妃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强买强卖!封建余孽!】

    系统118:【嘀嘀!目标人物‘主权宣示’行为触发!能量波动:占有欲MAX!逻辑闭环无法反驳!宿主,认命吧!鸿门宴……啊不,家宴邀请函已送达,请查收!(虚拟请柬闪闪发光)】

    于是乎,某个小东西就这样被“南宫家的新媳妇”这个名头死死按在了重华殿的豪华家宴上,穿着繁复精美的宫装,坐在太后身边的软椅上,表面乖巧安静,内心弹幕刷屏。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丝竹管弦声悠扬婉转,却压不住那无声暗涌的紧绷。琉璃盏、玛瑙盘盛着珍馐美馔,在烛火下流转着过于刺眼的光。

    空气里沉甸甸地压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连穿梭其间的宫人,脚步都刻意放得轻了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

    南宫烨侧过头,目光落在身边那个被华服“囚禁”的小人儿身上。东方毓宁,他的未来小王妃,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倚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懵懂又无辜地扫视着殿内一张张或威严、或矜持、或含笑的脸庞。

    她像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幼鹿,浑然不觉周遭潜藏的危机。唯有南宫烨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狡黠,如同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瞬间漾开,又迅速归于平静。

    【118!118!】

    东方毓宁在心底兴奋地搓手,

    【启动启动!瓜田雷达全开!这满屋子金灿灿的‘人形瓜藤’,快给本小姐挑个最大最响的爆!就从那个……

    那个穿绛紫宫装、满头珠翠、看我眼神像淬了冰渣子的女人开始!她谁啊?眼神这么不友好!】

    系统118冰冷的电子音立刻响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噪音:

    【叮!宿主瓜田已上线!锁定目标:前排左三!身份确认:淮阳王南宫砚正妃,阮玉恬!瓜保熟、保甜、保劲爆!

    关键词:小姨子!姐夫!谋财害命!鸠占鹊巢!她,是踩着亲姐姐阮玉茹的尸骨爬上的王妃宝座!】

    系统118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重华殿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

    丝竹声不知何时悄然低了下去,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觥筹交错的谈笑、衣料摩擦的窸窣、杯盏轻碰的脆响……

    所有细碎的背景音瞬间消失殆尽。时间被冻结,空间被压缩,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震怒、或难以置信,又或是极力掩饰的慌乱,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聚焦在淮阳王南宫砚和王妃阮玉恬身上。

    南宫砚握着金杯的手指关节瞬间泛白,那力道几乎要将薄薄的杯壁捏碎。

    阮玉恬脸上精心描画的雍容笑容如同劣质的墙皮,寸寸龟裂剥落,露出底下青白交错的底色,一双眼珠因极度的惊骇而微微凸出,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仿佛看到了索命的厉鬼。

    皇帝南宫昱端坐龙椅之上,面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神情,唯有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

    皇后东方栖梧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只是品味香茗,但低垂的眼睫下,眸光锐利如刀。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骤然停顿,浑浊的老眼深处掠过刀锋般的寒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捻动。南宫烨端起酒杯,状似随意地把玩,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唯有东方毓宁浑然不觉。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托着腮,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的小兽。

    【哇哦!小姨子和姐夫的家庭伦理剧?快,接着说!怎么害的?】

    她的心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好奇,像一把无形的锥子,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能听见之人的耳朵里,尤其是阮玉恬。

    系统118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宿主英明!俗套,但狗血!阮玉恬待字闺中时就与姐夫淮阳王勾搭成奸,珠胎暗结!为了遮掩丑事,一碗虎狼药下去,结果……玩脱了!

    从此再不能生育!淮阳王什么货色?玩归玩,岂会娶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做正妃?转头就风风光光娶了她温婉贤淑的亲姐姐阮玉茹进门!】

    阮玉恬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华丽的宫装下摆簌簌作响。她想尖叫,想扑上去撕烂那个看不见的“声音”来源,喉咙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极轻微的、压抑的抽气声。

    南宫砚猛地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然后呢?然后呢?】

    东方毓宁的心声催促着,带着一种对猎奇故事迫不及待的渴求。

    【阮玉茹进门,连生两子一女,王府后继有人。可阮玉恬怎能甘心?她恨!恨姐姐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王妃之位,恨姐姐能生儿育女!

    于是,她打着关心姐姐产后体虚的幌子,日日亲手送去滋补汤药!好一碗穿肠毒药!

    慢性毒药入体,阮玉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日渐枯槁,最终……香消玉殒!】

    系统118的语调抑扬顿挫,如同在讲述一出精彩绝伦的戏文。

    【嘶——】

    东方毓宁倒抽一口冷气,

    【亲妹妹啊!毒蛇都没这么毒!那淮阳王呢?他就看着?】

    【他?他心里门儿清!】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可男人的劣根性,呵!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姐姐缠绵病榻,他就在王府书房、花园假山后……和这毒妇小姨子滚作一处!

    恶心!更恶心的是,阮玉茹留下的三个孩子,世子南宫霖、南宫霈,郡主南宫琴,竟被这毒妇蒙蔽,真把她当成了慈母孝女,一口一个‘母妃’叫得亲热!认贼作母!惨啊!】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整个大殿。皇后东方栖梧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一下。

    长公主昭阳(南宫玥)眼中瞬间燃起冰冷的火焰,她休掉的驸马也曾想害她性命!

    太子南宫承乾微微蹙眉,看向淮阳王世子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而皇帝南宫昱,眼底最深处那点寒星般的冷光,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如同淬了剧毒的针尖,直直刺向面无人色的淮阳王夫妇。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啧……”

    一声清晰的、带着无尽鄙夷和叹息的轻啧,毫无预兆地从东方毓宁那嫣红的唇瓣间溜了出来。在死寂的大殿里,这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她撑着软椅扶手,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那双漂亮得惊人的杏眼里,此刻盈满了赤裸裸的、看蠢货般的怜悯和嘲讽,目光扫过在场几位年轻的皇子公主,尤其是淮阳王家的孩子,最终落回南宫砚和阮玉恬身上,清脆的嗓音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地感慨:

    “唉,有些人啊,真是一个眼睛比一个瞎,哎哟喂……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轰——!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皇帝南宫昱心中那桶名为“皇家颜面”和“后继无人堪忧”的烈性火药!但他不能直接点破心声内容!

    “嗯?”

    南宫昱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东方毓宁,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童言无忌”的无奈和审视,

    “宁儿丫头,你在嘀咕什么?谁眼睛瞎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东方毓宁)从阮玉恬身上转移开。

    东方毓宁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嘟囔被听见了,小脸微红,赶紧坐直身体,露出一个无辜又讨好的笑容:

    “啊?没……没什么呀姐夫!我就是……就是看那边的宫灯真好看!雕花真精致!”

    她胡乱一指远处的灯饰,试图蒙混过关。

    南宫昱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目光却缓缓移开,落在了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淮阳王南宫砚身上,语调陡然变得冰冷而危险:

    “淮阳王。”

    南宫砚心头巨震,慌忙离席跪倒:

    “臣弟在!”

    “朕方才听东方丫头说什么‘眼睛瞎’、‘帮着数钱’,倒是提醒了朕。”

    南宫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无形的压力,

    “朕的御案上,弹劾你结党营私、纵容家奴强占民田、欺压良善的折子,堆得都快比人高了!

    朕念在兄弟情分,念在玉茹的情面,念在几个侄儿侄女,一忍再忍!怎么?你是觉得朕老眼昏花,看不见了?

    还是觉得朕念及旧情,就能任你无法无天,把朕的子民当草芥,把朕的江山当你的私库?!”

    皇帝的怒火,精准地指向了早有实据、可公开处置的罪名——结党营私、侵占民田!这是明面上的导火索,与毒杀案的心声毫无关系!

    “皇上息怒!臣弟冤枉!”

    南宫砚匍匐在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定是……定是有人构陷臣弟!求皇上明察!”

    他不敢辩解侵占民田是否属实,只能喊冤。

    “冤枉?”

    南宫昱冷笑一声,猛地一拍龙案,

    “啪!”

    震得杯盘叮当乱跳。

    “人证物证俱在!你当朕是聋子瞎子?!户部侍郎李默!”

    他厉声点名。

    一位官员立刻出列跪倒:

    “臣在!”

    “朕让你查的淮阳郡三县民田侵占案,结果如何?当着列祖列宗和诸位宗亲的面,给朕如实道来!”

    “遵旨!”

    李侍郎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

    “经臣奉旨暗查,淮阳郡下辖清平、安远、永和三县,自三年前起,陆续有良田被强占,总数逾千顷!

    涉及农户三百余户,其中七户因反抗或失地后生活无着,家破人亡!经查证,所有被占田地,最终皆以远低于市价之资,辗转落入淮阳王府名下庄子或与王府管事有勾连的豪绅手中!

    此为田契抄录、苦主血状、以及王府庄头、豪绅管家画押之供词!”

    李侍郎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书,高举过头。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南宫砚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皇帝这是借题发挥,但偏偏这题是实打实的死穴!

    阮玉恬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丈夫跪倒,浑身抖如筛糠,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她知道,丈夫完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南宫烨几乎是同时倾身,宽厚温热的手掌瞬间覆上东方毓宁的眼睛,将她那张写满“原来如此”、“姐夫好厉害”和“还想看后续”的小脸牢牢挡住。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宁儿乖,场面不好看,脏了眼睛,别学坏了。”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侧挡,将她护在自己与案几形成的安全角落。

    东方毓宁眼前一黑,不满地“唔”了一声,小手立刻扒拉上南宫烨覆在她眼上的大手,纤细的手指用力掰着他的指缝,试图扒开一条缝隙,一边掰还一边小声嘟囔抱怨:

    “哎呀,阿烨哥哥(被某人威逼利诱的)你干嘛!正精彩呢!姐夫发威了!快让我看看!王爷脸都绿了没?王妃是不是吓尿了?快让我看看嘛!”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场雷霆风暴的真正引信。

    她这旁若无人的、充满好奇的嘟囔,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跪在地上的阮玉恬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羞愤欲死。

    南宫砚更是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射向东方毓宁的方向,却又在接触到南宫烨冰冷回视的警告目光时,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缩了回去。

    “精彩?呵……”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无尽沉痛与冰冷的叹息,骤然响起,瞬间压过了东方毓宁的嘟囔。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端坐的太后,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颤抖,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她并未直接点破阮玉恬的罪行,但那份沉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皇帝。”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看阮玉恬,而是落在面无人色的淮阳王世子南宫霖、南宫霈和郡主南宫琴身上,充满了痛惜,

    “玉茹那孩子命苦。留下的这点骨血,这些年,哀家看在眼里,心里一直不踏实。”

    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提毒杀,没有提认贼作母,但那未尽之意,配合着方才皇帝的发难和那响彻大殿的心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个孩子心上!

    “皇祖母……”

    世子南宫霖猛地抬起头,年轻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和茫然,他看看盛怒的皇帝,看看沉痛的太后,再看看地上抖成一团的“母妃”阮玉恬和面如死灰的父王,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几乎崩溃。

    旁边的南宫霈和南宫琴也彻底呆住了,南宫琴小脸煞白如纸,看着阮玉恬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破碎的依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太后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向皇帝:

    “皇帝,淮阳王罪证确凿,祸害百姓,动摇国本!此等行径,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在?至于王府内务……”

    她的目光终于冷冷地扫过瘫软的阮玉恬,

    “一并查个清楚明白吧!玉茹的孩子,不能再受蒙蔽了!”

    南宫昱心领神会,眼中厉色一闪:

    “母后所言极是!”

    他猛地一甩袖袍,厉声喝道:

    “来人!”

    殿门轰然洞开,两队身披玄甲、手持利刃、面容肃杀如铁的御前金吾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殿内,冰冷的铁甲摩擦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肃杀之气令人窒息。

    “将淮阳王南宫砚、王妃阮氏,即刻拿下!”

    南宫昱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决断,

    “打入天牢!严加看管!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三司会审,给朕彻查淮阳王结党营私、侵占民田、纵奴行凶一案!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冰冷的警告,

    “凡涉案者,无论身份,严惩不贷!至于王府内眷失德、治家不严之过……”

    他顿了顿,看向太后和皇后,

    “交由皇后协同宗人府,详加查问,务必……拨乱反正!”

    “臣等遵旨!”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正等人立刻出列领命。

    “父王!母妃!”

    世子南宫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想扑上去,却被身旁的弟弟南宫霈死死拉住。

    南宫霈眼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但他紧咬着牙关,对着兄长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被拖走的阮玉恬,又看向脸色铁青的皇帝和沉痛的太后。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父王的罪行是真,“母妃”……恐怕也……

    “不……母妃……”

    年纪最小的郡主南宫琴,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母妃被如拖死狗般拖走,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崩塌让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琴儿!”

    一直沉默的昭阳长公主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晕厥的小妹妹,将她揽入怀中,动作干脆利落。

    她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被拖出殿门、兀自挣扎嘶喊的阮玉恬背影,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她随即看向皇帝,声音清冷而坚定:

    “父皇,琴儿受惊过度,儿臣先带她下去安置。”

    南宫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神色各异的宗亲重臣,最后落在被南宫烨牢牢护在身侧、还在努力扒拉他手指缝的小丫头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更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能撕开黑暗帷幕的“意外之刃”的看重与忌惮。

    “今日家宴,到此为止。”

    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皇后,协同宗人府,好生处理王府后续事宜,务必妥善安置几位侄儿侄女。母后,您受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其余人等,散了吧。”

    一场精心准备的皇家盛宴,在皇帝借题发挥的雷霆之怒与太后意有所指的沉痛叹息中,仓促落幕。表面上,是因为淮阳王罪证确凿的“侵占民田”案发而被处置。

    辉煌的灯火下,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心思各异的面孔。恐惧、猜疑、算计、庆幸……无数情绪在这看似平静的退场中无声发酵。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真正引爆炸弹的心声,但所有人都必须严守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烨终于松开了捂着东方毓宁眼睛的手。光线重新涌入视野,东方毓宁眨了眨眼,看着瞬间空旷了许多、气氛压抑诡异的大殿,又看看被拖走的淮阳王夫妇的方向,小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一丝茫然和困惑。

    她扯了扯南宫烨的袖子,声音小小的,带着点闯祸后的心虚和不解:

    “阿烨哥哥,这……这就结束了?

    姐夫……姐夫是因为我说了句‘眼睛瞎’,就……就把王爷抓起来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爆的瓜才是核心。

    南宫烨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那双依旧清澈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怎样一场风暴的眼睛,心头涌上万般滋味。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宠溺,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却答非所问:

    “傻宁儿,跟你无关。是淮阳王自己作恶多端,罪证被皇上拿到了。皇上早就想办他了,只是时机刚好而已。”

    他巧妙地模糊了焦点,

    “下次……小声点嘟囔?嗯?”

    这句提醒,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含义。

    东方毓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被他牵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却空荡冰冷的大殿。

    南宫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握着她的大手微微收紧,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殿门外,夜色已浓如泼墨。清冷的夜风吹散了殿内残留的脂粉香。皇后东方栖梧正低声与宗正说着什么,神情严肃。

    昭阳长公主抱着昏迷的南宫琴,身影消失在通往偏殿的回廊深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背影显得格外沉重。而皇帝南宫昱,并未立刻离开。

    他负手站在高高的丹陛边缘,明黄的龙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目光沉沉地投向深宫重重叠叠的殿宇阴影,投向那象征着帝国钱粮命脉的户部衙门方向,投向更远处那几位皇子府邸所在的方位。

    他的眼神,幽深似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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