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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H9防弹轿车如同一尾沉默的黑色梭鱼,切开城市边缘逐渐稀疏的车流,向着蜀南方向疾驰。车内,裴凡生深陷在航空座椅的包裹中,覆盖着星云的左眼微微流转,倒映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夕阳染上最后一抹暖橘却又迅速沉入灰蓝暮色的景象。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叩击,那节奏并非焦虑,而是一种极度高速运转的思维在无意识层面的外在投射。李伯父的话语,那关于“墓羊使”王航的悲剧、关于TAO的黑暗、关于那场被掩盖的谈判与血腥报复的真相,如同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意识壁垒。手中那枚来自红槊的、触感阴寒的木雕令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战术口袋内衬里,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时刻提醒着他历史的沉重与未来的莫测。一种巨大的、近乎窒息的压抑感笼罩着他,那是对人类文明背面的惊悸,对个体在宏大历史漩涡中无力感的深刻体悟,以及对那个名为王航的、从理想主义者变为“牧羊人”最终成为“墓羊使”的存在的复杂情绪——同情、敬畏、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共犯般的沉重。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几乎要凝固车内的空气时——
嗡——!
一阵极其尖锐、频率高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加密通讯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车厢内炸响!声音来自中控台一个深嵌的、平时极少亮起的赤红色通讯模块。模块上方一个微小的全息投影自动激活,投射出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代表着“最高优先级、源头直接接入”的暗金色龙形徽标!
是唐璐!直接从“少帅阁”指挥中心核心频道切入的通讯!
裴凡生覆盖着星云的左眼瞬间聚焦,所有关于历史的沉思被强行压下,如同最精密的战斗机器被瞬间唤醒至待击发状态。他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在虚拟控制界面上快速划过,接通了通讯。
“裴教授!”唐璐的声音立刻穿透扬声器,她的语速极快,清晰却难以掩饰那一丝紧绷的、仿佛正盯着无数跳动着危险数据流的屏幕的焦虑,“紧急情况!最高优先级!”
裴凡生没有回应,只是用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示意继续。这是一个早已形成的默契。
“七分钟前,”唐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数据流,高效地汇入他的耳中,“蜀南区域,嘉陵江下游,坐标E106°34'12“, N29°35'47“附近,我们的广域灵能监测矩阵捕捉到一次强烈的、突发性的未知生物能量波动!峰值强度达到Lambda-7级!目前波动持续存在,强度维持在中位Gamma级,但频谱模式极其稳定,非自然现象特征!”
车厢内的全息地图瞬间弹出,自动缩放到唐璐汇报的坐标区域。那是一片典型的蜀南丘陵地貌,嘉陵江在此处拐过一个巨大的“U”形弯,两岸山势陡峭,植被茂密,人烟稀少,只有几条蜿蜒的乡村公路如同细蛇般盘绕在山间。
“能量特征分析?”裴凡生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询问天气。
“初步频谱比对完成,”唐璐的回应几乎没有延迟,“核心波段呈现高度活性生物能特征,但…修饰波段和衰减模式…与数据库记载的、耶梦加得组织曾经使用的多种合成生物兵器——特别是代号‘蚀骨水蛭’和‘幽影浮蝣’的灵能签名——存在73.4% 的高度相似性!重复,高度相似于耶梦加得造物!”
“耶梦加得”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裴凡生心中激起凛冽的寒意。刚刚还在思索这个组织的黑暗历史,它的触角就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再次显现。
“现场情况。”裴凡生继续追问,覆盖着星云的左眼已经锁定了地图上的坐标点,无数地形数据、水文信息、交通网络图如同瀑布般在他意识中流淌。
“天罡旅已响应!”唐璐立刻回答,“根据应急预案,距离最近的天罡旅第三侦察营和第一特种反应营已奉命出动!侦察营负责外围十五公里半径封锁、电子压制与环境监测;特种营负责内圈五公里警戒线与必要时的一级接触干预。先头部队预计在通讯前已抵达现场,正在建立初步控制区。但是…”
唐璐的声音顿了顿,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闪过:“…王飞翔执行官正在蜀中军区综合训练基地,亲自督导新划拨的‘龙牙’合成营的首次高强度实兵实装对抗演习,处于全封闭指挥状态,无法即时脱离。现场目前由天罡旅第三侦察营营长暂代指挥,但缺乏EDC高级别授权和应对此类…特殊生物异常事件的经验与权限。”
她的意思很清楚:军队可以控制场面,但如何定义、评估、处置这个可能与耶梦加得直接相关的、性质不明的生物能量源,需要EDC的最高负责人亲自决断。
“裴教授,”唐璐的声音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情况不明,且与耶梦加得关联度极高。请求您立即前往现场,接管全局指挥权!”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一秒钟的思考间隙。裴凡生的身体微微前倾,覆盖着星云的左眼爆发出锐利的幽蓝光芒,如同进入绝对战斗状态的掠食者。
“命令!”他的声音透过车载通讯系统,清晰、冰冷、不容置疑,如同出鞘的军刀划破空气:
“第一:唐璐,立刻协调总部宣传部及蜀南地方舆情管控单位,启动‘帷幕’协议最高等级。生成并发布官方通告,定性该区域为‘军事演习禁区’及‘地质灾害监测临时管制区’。封锁所有通往该坐标点的公路、水路及低空航线。动用所有可用媒体渠道进行区域覆盖性推送,要求理由充分、可信,绝对避免引发公众恐慌和围观。所有信息发布需经我最终确认。”
“第二:指令天罡旅现场部队。侦察营,扩大灵能感应阵列覆盖范围,启动全频谱被动监测,我要实时能量流向图、空间稳定性读数以及任何微观空间畸变数据。特种营,固守内圈防线,执行‘绝对静默观察’预案,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严禁任何形式的主动探测、接触或武力试探。重复,严禁任何主动行为!优先确保封锁与信息收集。”
“第三:将我座驾的实时坐标与现场监测数据流进行同步。授予我直接指挥天罡旅现场所有单位的最高权限。通知基地医疗组,准备最高等级生物隔离与净化预案。”
“第四:我预计一小时后抵达。保持频道畅通,所有异常波动,每秒刷新数据,直接传输至我的终端。”
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精准、覆盖所有关键环节,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就是裴凡生的风格,在巨大的压力和信息冲击下,反而能爆发出冰点以下的绝对冷静与高效。
“明白!命令已确认并下发!通道保持畅通!数据流同步开始!”唐璐的声音立刻回应,背景音中传来她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和下达指令的细微声响。
通话结束。
几乎在通讯切断的瞬间,红旗H9那低调却狂暴的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车速骤然提升!强大的推背感将裴凡生按在座椅上,窗外的景物飞速拉成模糊的色带。车辆如同觉醒的黑色幽灵,在愈发昏暗的暮色中向着蜀南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如铁。裴凡生覆盖着星云的左眼锁定着前方道路,同时分出一部分处理能力,高速解析着唐璐同步过来的实时数据流。屏幕上,代表未知生物能量源的光点持续闪烁着不祥的、稳定的光芒,其周围代表着天罡旅各单位的光标正在快速移动,构建出一道道封锁线。那与耶梦加得的高度相似性,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扎在心头。是陷阱?是意外泄露?还是某种…更复杂的信号?
一小时的车程,在沉默与高速中流逝。当车辆驶离主干道,转入越来越偏僻的山区公路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子,以及远处城市光污染形成的朦胧光晕。
沿途开始出现天罡旅设下的临时检查哨。穿着全地形迷彩、戴着防毒面具、手持脉冲步枪的士兵神情警惕,用手持扫描器快速扫描车辆,在看到车内裴凡生的面容以及中控台上显示的、不断刷新的加密授权指令后,立刻敬礼放行。气氛肃杀而紧张。
越靠近江边,空气中的异样感越发明显。并非通过物理感官,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抑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温和却持续存在的“场”,弥漫在空气中,干扰着正常的思维频率,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与不安。裴凡生覆盖着星云的左眼微微波动,清晰地“看”到了那弥漫的、淡薄却异常稳定的生物能量残留痕迹,如同 invisible 的薄纱,笼罩着这片区域。
终于,车辆穿过最后一道哨卡,驶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这里显然已被临时改建为前进指挥所。
景象映入眼帘:
数辆覆盖着迷彩网的指挥方舱车和通讯中继车围成一圈,车顶天线林立,闪烁着各色指示灯。更大的发电车发出低沉的轰鸣,提供着电力。临时架设的探照灯发出刺目的白光,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
更远处,沿着江岸线,已经拉起了一道一眼望不到头的、由高强度复合材料制成的临时军事栅栏和蛇腹形铁丝网。栅栏上挂着红色的警示灯和“军事禁区,严禁入内”的牌子。栅栏内外,可以看到身穿重型防化服、佩戴全身防护的天罡旅士兵在巡逻、布设传感器、或站在固定哨位上,枪口微微下压,但警惕性极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柴油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雨后泥土与某种陌生金属混合的奇异气息。
裴凡生的红旗H9刚停稳,一名穿着侦察营军官作战服、脸上带着疲惫与紧张神情的中年男子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他肩章上的军衔显示他是一名中校营长。
“裴凡生执行官!”军官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天罡旅第三侦察营营长,赵启明!目前暂代现场指挥!向您报告!”
裴凡生推开车门下车,冰冷的夜风立刻裹挟着江水的湿气和那股奇异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颔首,覆盖着星云的左眼快速扫过现场布置和军官的状态。
“赵营长,最新情况。”裴凡生没有废话,直接走向最近的一辆指挥方舱车,那里有大型的全息战术沙盘。
“是!”赵启明立刻跟上,语速很快,“能量源位置已精确锁定,位于江心偏北侧,大约水下十五米至二十米深处的一片岩礁区域。能量强度保持稳定,未有扩散或增强迹象。侦察营已投放了十二个水下传感器和三个微型潜水探测器,但…接近能量核心区域五十米范围内,所有电子设备均受到强烈干扰,无法传回有效影像,只能勉强维持基础的能量读数传输。特种营的水下突击小队已待命,但遵照您的命令,未敢靠近。”
全息沙盘上,嘉陵江此段的三维模型清晰呈现。一个不断脉冲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光点,正位于江心深处。周围代表着探测器的光点则徘徊在外围,无法寸进。
“周边环境?”裴凡生盯着那个幽蓝光点。
“已彻底清空并封锁。”赵启明回答,“上下游五公里,两岸三公里内,所有民用船只、车辆、人员已全部疏散。电子干扰屏障已开启,屏蔽所有非军用信号。空中管制已落实。目前未发现任何异常生物活动或外部渗透迹象。”
裴凡生沉默了几秒,覆盖着星云的左眼死死锁定着那个幽蓝光点。那稳定到诡异的能量模式,那与耶梦加得的高度相似性,那藏于水下的隐匿位置…一切都透着浓浓的不寻常。
“带我去最近的观察点。”裴凡生下令。
“是!这边请!”赵启明立刻侧身引路。
两人快步走向江边。越靠近江岸,那股无形的、精神层面的压抑感就越发明显。江水在夜色下漆黑如墨,奔流不息,发出哗哗的声响。探照灯的光柱在江面上扫过,只能照亮翻滚的浪花和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那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柴油、臭氧、湿润的泥土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仿佛陌生金属与腐烂水草混合的腥气——也更加浓重,钻入鼻腔,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他们来到一处用沙袋临时垒砌的观察哨位。这里距离江水只有不到十米,视野开阔,正对着能量源的大致方向。几名天罡旅士兵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哨位两侧,重型脉冲步枪枪口微微下压,覆盖着防毒面具的脸庞看不到表情,只有护目镜反射着探照灯冰冷的光。
裴凡生站在哨位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带来江水的湿寒。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然后…猛地睁开!
覆盖着星云的左眼,幽蓝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亮起,如同两颗微型恒星在他眼眶中燃烧!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漆黑的江水和探照灯的光柱。在他的视界中,整段江域被一层淡淡的、如同极光般流淌的幽绿色能量场所笼罩!这些能量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的呼吸般微微起伏,形成无数细密的、不断生灭的复杂纹路,散发出那种令人不安的、与耶梦加得合成生物高度相似的灵能签名!能量场的边缘与江水交融,仿佛给漆黑的江面镀上了一层诡异而流动的幽绿光边。
而能量的源头,那个江心深处的光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它并非狂暴,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与稳定,不断地、有规律地向外散发着那种幽绿色的能量波纹,如同在…呼唤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这种稳定,这种深藏水下的隐匿,这种与已知耶梦加得风格既相似又不同的表现…让裴凡生心中的疑虑和警惕提升到了顶点。他试图解析那能量场的微观结构,寻找更多线索,但那能量的构成方式极其古怪,仿佛介于物质与纯能量之间,不断变换,难以捕捉其固定模式。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解析着那能量场,试图找出更多线索时——
毫无征兆地!
江心那片幽绿色的能量场核心,那个跳动的心脏般的光点,猛地…静止了!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前一秒还在规律脉动的能量,下一秒就彻底凝固,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这种绝对的、违反常理的静止,比任何剧烈的爆发都更令人心悸!
紧接着,在那片绝对静止的能量核心处,异变陡生!
那片区域的江水…违背了所有物理定律,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向上逆流!
不是波涛汹涌,不是巨浪翻卷,而是如同时间倒流般,漆黑的水体无声无息地向上隆起,形成一个巨大、完美、光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水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来自深渊的巨手,在江底轻轻托起了一面巨大无比、光滑如镜的…水做的透镜!探照灯的光线照射在这逆流而上的水镜上,竟然发生了奇异的偏折和聚焦,在水镜中央形成一团更加耀眼、更加凝聚的光斑!
而在这面巨大的、违反重力法则的、逆流而上的水透镜中央,在那团被聚焦的光斑核心…
裴凡生覆盖着星云的左眼,那足以解析微观粒子流、看穿能量本质的终极视觉,清晰地捕捉到了…
…那让这位见惯了各种异常事件的EDC最高执行官,也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尾骨猛地窜起,直冲天灵盖的景象!
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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