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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军主帅生死未卜,就连金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在徒丹斡的指挥下,金兵也出动了不少人马搜寻陈雁的下落,只要确定了此人已死,那淮北一带的宋军便指日可破。
金军的大帐内,完颜瑾与将军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商议。
“太子,这陈雁是死是活,其实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我们只需要把他死了的消息传播出去,弄得宋军人人惶恐,击破他们就不在话下了!”
这名说话的金军将领,名为阿不罕图弼,曾经是金军战神完颜宗弼手下的大将之一,也是如今太子完颜瑾的王牌。此人战功无数,使得一手好枪法,所率领的骑兵更是无一败绩,是宋军闻风丧胆的存在。
“阿不罕将军此言有理,与其浪费时间去搜寻,不如就当作陈雁已死,借而向宋军的徐州大营开战,如此一来我军在士气上先胜一筹。”徒丹斡说道。
完颜瑾听后心中大喜,连忙拍案说:
“好!那就...”话没说完,但见门外声音传来:
“报!阿宁公主殿下求见!”
阿宁公主,为完颜瑾的幼妹,从小可爱伶俐,受皇帝和诸位皇子的宠爱,但是这位公主却喜爱弓马,有一颗向往军营的心。尽管完颜瑾不同意,但是她还是死缠烂打,每次春围狩猎她都能凭借精湛的弓法拔得头筹。她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柔美之中又带有英气,加上经常出入军中研习弓马,被金军将士们亲切称为公主将军。
“这丫头真是不让本太子省心啊...”完颜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显然他拿这个妹妹没有一点办法。
“太子哥哥!”阿宁边跑边喊的走到完颜瑾身边。
“有没有想我啊!”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完颜瑾撒起娇来,惹得大家欢笑。
“阿宁,我们正在商议要事,你先去自己玩玩,等我好吗?”完颜瑾虽然疼爱她,但是毕竟是在军中,不能由着她胡来。
“太子哥哥,刚刚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我认为不急着开战。”她拿过太子桌上的酒杯,品尝了一口说道。
这一句话给在座的将军们说得云里雾里,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哦?阿宁殿下有何高见?”一旁的徒丹斡听后来了兴趣。
“阿宁公主,此乃我军机要事,还请公主慎言。”阿不罕听后提醒道。
怎料阿宁不慌不忙地走到太子面前,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随后转过身看向众将说道:
“宋军的徐州大营有十万精锐,而且周边布防森严。我大金骑兵虽然所向披靡,但是对于徐州这样易守难攻的城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然为何要用攻心之计?”她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完颜瑾,眨眼调皮了一下。
“说得不错!接着说。”完颜瑾知道这个妹妹的鬼点子向来很多,不妨听听她有何计策。
“咳咳,依本公主之见嘛,我们应该先去搜寻宋军主帅的下落。要是没死的话,我们抢在宋军之前找到他,便可将其抓捕;要是死了的话,那便大有文章了,我们可以将他的遗体在城内游街示众,一来鼓舞我军士气,让城中的子民们看到我们大胜,二来嘛,这是对宋军莫大的折辱,他们定会不计代价来抢夺主帅遗体,这样一样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举歼灭了!!”
阿宁说罢,在场的众人纷纷瞠目结舌,不敢想象这般妙计是出自公主口中,徒丹斡则是带头鼓起了掌。
“哈哈哈哈!不亏是我的小阿宁!”完颜瑾大喜,走到阿宁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
“太子哥哥!阿宁要帮你!阿宁的骑术你不是不知道,我也帮忙带人去找宋军主帅的下落!”她太渴望有这样的机会了,围着完颜瑾撒起娇来。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老师,公主我可就托付给你了。”完颜瑾转头看向徒丹斡。
“殿下放心,在下明白。”徒丹斡怎么会不懂太子心思,眼下不仅是金军,宋军也出动人马找寻陈雁,若是让公主单独行动,不免会遭遇危险。
阿宁则是心满意足,她早就得到了父皇许可,只要能立一件功勋,便从了她入军的想法。到时候自己这个太子哥哥也无可奈何。
蔡州府平兴州,一处临山傍水的小山村,名叫荼胥村。
这个村落地势偏远,离最近的平兴州都有一定距离,因此金军攻陷蔡州时根本无暇估计此地,也让这个村庄免受战乱之苦,成为了平兴州的一个世外之地。
荼胥村是出了名的草药村,这里出产的不管是种植的草药,还是山里的,都有着不菲的功效和价值。因此村民们都是采药前往平州贩卖而生,也经常会有些药铺的商贩来此大规模采购。据说村里人人懂医,还有一个传说中的神医世家。早年金兀术因身上箭伤曾来此求医,因此地遥远,加上他得治后心怀感激,便下令不再征收此地赋税。由此可见,这个小村落虽然与世隔绝,但是人们却生活得十分美满幸福。
村落中一处民宅内,躺着一个身上多处都用绷带包扎的人。
不用猜,他就是陈雁。
他双眼缓缓睁开,面露痛苦的神情,打量着周围。他尝试坐起来,却发现办不到,他身上太多致命伤了。
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女子嬉笑声。陈雁虽然四肢动不了,却还是心生警觉。
“记得早点过去!不然阿姑他们又要怪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姑娘,她端着一个木盆,面带微笑,脸蛋稚嫩,刘海的几缕碎发挡在眼前,高高的马尾上用一个粗布蝴蝶结扎着,身姿看上去很轻盈,穿着一袭粗布衣裳,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衣裳上还绣着几朵淡雅的野花。
“啊!你醒了!”这个女子看着陈雁,不由得欣喜望外,连忙放下手中的盆,端起桌上的一碗水走到床前。
“你...喝点水吧!姐姐说你伤得太重,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她话语中带着天真和幼稚,但是看着眼前重伤的陈雁,心中不免怜悯,于是便给陈雁喂起了水。
“我...这是...在哪...”陈雁艰难的说着,一字一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这里是荼胥村...噢你可能不知道在哪...”女子转念一想随即说:
“我和姐姐前段时间出门采药,看见你和另一个人在河边,浑身是血,但是你们都还有气息,于是便叫人把你们抬了回来...”
女子把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都告知了陈雁。
“我...我叫黎沁,是这里的村民,我姐姐叫黎韵,她是村里的医生,我平时给姐姐打打下手啥的...没事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显然她第一次和外来人打交道,有些不知所措。
陈雁听后,稍微放下了心,至少自己没有落在金人手里。
随后这段时间,在黎家姐妹的照料下,他总算恢复了些,至少能坐起身来了。
陈雁看着房间的布置,虽然是竹制的各种家具,但是小巧而又温馨,他久经沙场,这般让人安心的环境实属难得。但是他眼下心急的是,自己要赶紧想办法回到徐州。
“喝药了!”黎沁端着药走了进来。
“那个...小黎,这些天承蒙照顾了。在下想问,这里离徐州有多远?”陈雁接过药喝着问道。
“啊...徐州?徐州是哪里?”小黎听着云里雾里的。她只知道平兴州,甚至连蔡州府都不知道。
陈雁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已经猜到这里可能是世外之地,地处偏远,虽然不知道离徐州有多远,但是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小黎说道。
“我...我叫陈之锋。”陈雁犹豫了半分,决定还是把自己的字说了出来。
“对了,你说被救的还有一个人,那人在何处?”陈雁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就在隔壁,不过他好像没有你伤得严重,他...”小黎说着说着,突然推门而进一个男子。
“殿帅!”他冲到陈雁身边,不顾小黎的满脸疑惑。
“太好了!您还活着!”男子脸上带着热泪,抓着陈雁的手。
陈雁虽然不认识眼前此人,但是想必一定是跟随自己战至最后的兄弟。
“那...你们聊!我先去找姐姐了!”小黎见状,知道二人要叙旧,便懂事的离去了。
“殿帅!我叫郑世决,是禁军的马军军士,当日是长官让我护着你,我俩一起被推下了瀑布,您还记得吗?”
陈雁看着他的眼睛,俩人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本来视死如归,但是结果是大难不死。
“殿帅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到徐州大营的!”郑世决坚定的说,他看着像是十七八岁刚入伍不久的小伙,陈雁见状也是内心一阵温暖。
“我永远忘不了长官临死前的眼神,他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却没有半分恐惧,反倒是给我下了最后一道死命,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您,所以我当时才从后背抱着您跳下去...”郑世决说罢哽咽了,陈雁也看出他对自己长官的无比信任和自豪。
“若是没有你的舍命相救,我可能已经...”陈雁也难免伤情起来。
“你叫郑世决?若你不弃,我们今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他挥去了悲伤,看着眼前的小伙,眼神中也充满了希望。
“殿帅...您...”郑世决大惊,他只是军中一个无名小卒,没想到殿帅不仅丝毫没有架子,居然还要和自己拜把子!
“叫大哥!”陈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开始庆幸这劫后余生,促膝长谈起来。不知道谈了多久,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看来恢复得不错。”
小黎和一个女医师走了进来,显然她就是小黎口中的姐姐黎韵了。
“在下多谢黎医师救命之恩!”陈雁意图起身叩谢,一旁的郑世决见状连忙制止,随后亲自跪拜了下去。
“承蒙恩人救我和我大哥一命!大恩不言谢,受小人一拜!”
小黎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但是黎韵却依旧面不改色,冷冷的说:
“不必,是村中青少们把你们抬回来的,有空的话去谢谢他们吧。”随即她上前检查了陈雁的伤势。
“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等完全愈合,劳烦两位自行离去吧,我们村子自古以来从不招惹外面之人,两位身份不明,不便久留,恕我无礼了。”黎韵起身离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陈雁略显尴尬,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你们别见怪!我姐姐她就是这样的...”小黎也尴尬的打起了圆场:
“两位不必在意,自然是先修养好了再说。”
“小黎姑娘,你姐姐是不是有厌男症,感觉她看我俩那眼神和仇人一样...”郑世决打趣的说道,被陈雁赶忙制止。
“才...才没有!姐姐她只是...不想村子惹上麻烦而已。”小黎有点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俩看上去也不是坏人啊小黎姑娘!”郑世决嘟囔着。
“小黎,我们再过几日就告辞,绝不打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陈雁赶忙说道。
等她走了以后,陈雁看着郑世决说:
“别人能救活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千万别再说这般话语。”
“知道了大哥,我这不是好奇而已...你没发现吗,虽然是她救了我们,但是她看我们的眼神中都有着杀气!”
陈雁沉默了,确实如此,黎韵虽为医者,但是那眼神属实不对劲。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或许别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又过了几日,郑世决已经能正常走动了,甚至还帮小黎和村民们干活,得到了村里一致的夸赞,他也意识到似乎不像黎韵口中那般不受欢迎,反倒是只有黎韵一人对他始终是冷脸相待。
“大哥!看我给你做了个什么!”郑世决推着一个木制的四轮车走了进来。
“这是...?”陈雁看着有点惊讶。
“大哥,你还不能走动,我就用木头做了这四轮车,心想着你也不能老待在房里闷着,快坐上来试试!”
随即郑世决将陈雁扶上了木头轮椅,推着他出了门。
好一个山清水秀,远处的风景山峦叠翠,层林尽染,仿佛是大自然最得意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画卷。山峰挺拔而秀美,云雾缭绕其间,时而轻拂山腰,时而隐匿峰顶,如同仙境中的仙灵,悠然自得。
而近处的溪水潺潺,清澈见底,细碎的鹅卵石在水底铺陈开来,映照着蓝天白云,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山路旁野花烂漫,彩蝶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泥土的清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洗净心灵的尘埃。几声鸟鸣清脆悦耳,穿林越谷,阳光透过树梢,为这宁静的世界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大好河山啊...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陈雁享受着这世外的空气,不由得感叹道。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要是能带姜欣来看看这美景就好了。
“奈何曹子建期盼的永贵尊而无极兮,却难知等君寿于东皇。”身后传来一个老翁的声音。
陈雁转头一看,小黎搀扶着一个白发老翁朝这边走来。
“哈哈哈老先生高见!古今多少权臣都渴望御龙旗以遨游,却忽略了恩化及乎四海兮,方能嘉物阜而民康!”
俩人似乎这言语之间成了忘年之交。搞得一旁的郑世决和小黎呆呆的愣着。
“你听得懂吗?”郑世决怂了怂小黎,小黎也无奈地摇摇头。
“难得先生年少,却能和渡尽半生的老夫有同样的感慨。”老翁满是赞许的看着陈雁。
“老先生此言差矣,年龄不过是世间常理,非凡人所能违背,老先生能有此高见也和年龄无关,无非是心中赤忱从未磨灭矣。”
“哈哈哈,小先生此言怕不是要把老夫夸上了天不成。”两人都会心笑了起来。
“爷爷!他们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小黎介绍道。
“哈哈哈老夫已经听你姐姐说过了。”老翁笑着看着陈雁二人:
“老夫是这荼胥村的村长,也是阿沁她姐妹二人的爷爷,阿沁和我说了二位的事,怪老夫教导无方,之前阿韵跟二位说的也请忘记,老夫替她赔个不是。”
陈雁赶忙制止说:
“老先生!我二人本是已死之人,幸得遇到黎家二位姑娘才得苟活,万万使不得。”
老翁见这个年轻人如此彬彬有礼,刚刚又和自己志趣相投,心中甚是欢喜。
“阿沁,我看你和这位小伙子也不爱诗词,不如你带他去村里逛逛,我和这位陈先生再探讨探讨文学佳作。”
郑世决见状立马心领神会,说道:
“好嘞爷爷,我带小黎去逛逛!”说罢拉起小黎的手跑了。
小黎呆住了,也是跑了一会才醒过神来,从小到大哪里拉过男人的手!
她赶忙甩开郑世决的手说道:
“哪有你这样的!随便拉姑娘家的手!”她有些害羞的嘟囔道。
郑世决见状来了兴趣:
“欸,你没看见我大哥和你爷爷有事要谈嘛,我这不是找台阶下而已!”
他带着小黎来到小溪边坐了下来。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不会对村子里的人怎么样吧?”
小黎悻悻地试探道,毕竟当时救他俩回来,身上穿着铠甲,浑身是血。
郑世决看出了她的心思,随即笑着拿起石头打起了水漂:
“放心!我和我大哥绝对不是坏人,你们救了我们,这就算是黄鼠狼也知道知恩图报啊!”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们...是金兵吗?”小黎虽然放下了些许防备,但是姐姐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始终记得,还是依旧在试探。
“我们是汉人,怎么可能是金兵?”
“那你们是宋军?”
这一问给郑世决问到了,他和陈雁本不想暴露身份,但是见小黎如此紧张,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是不是以前有当兵的欺负过你们村子?”他也不傻,能大概猜到一二。
“嗯...我爹娘,就是被宋军杀的...”小黎梗咽了一下,说起了她和村子的过往。
原来早在十几年前,黎家就是这村里的医术世家,父亲和母亲都精通医术,年幼的黎韵和刚刚出生的黎沁,本该在这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幸福地生活。谁知那一天噩梦的到来。
“那天,一队拿着刀的宋兵找到了我家,他们说我父母给金人治病,是汉人的叛徒,就当着村子所有人的面,把我父母杀害了...爷爷为了保护我们,也只能带着我们逃去别的村子躲起来...”
小黎说着说着哭了起来,郑世决听后心里一阵苦楚,他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居然对百姓犯下如此过错,只能默默安慰着小黎。
与此同时,村子也把事情原委告知了陈雁。
“泱泱大宋,放任如此危害百姓的虎伥之辈,是我等无能...”陈雁心中也难忍悲痛,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过老先生放心,如今新朝开国,效汉高祖之举与民约法十章,待之后失地收毕,断不会再有此事发生。”陈雁坚定地看着村长说道。
村长其实早已释怀,眼下不管是金兵还是宋军,只要不危害他们这山村就行。
“老夫前半辈子也曾在外闯荡,对国家有着无比赤忱。奈何每朝每代都有奸佞当道,寒尽了天下士子之心啊...”他感叹道,随即又看向陈雁,意味深长的说:
“陈先生今日此番谈吐,加上当日救回来时,你身上穿的铠甲,老师已猜到十之八九。先生贵为国之栋梁,我荼胥村有幸救之,也不枉为大宋奉献绵薄之力了...但是阿韵所言,也不无道理。先生若是久居此处,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雁听后心里一惊,原来老先生早就看出自己是何人。确实如此,现在身处金人控制的区域,待下去势必会让村子陷于水火。却又怎奈如今行动不便.....
“老先生高义,陈某已不知如何言谢...先生放心,待陈某能下地走动后,会立刻离开,绝不给村子带来麻烦。”陈雁看着村长,缓慢说道。
“将军莫怪,老夫并非要赶你们走,只是当今世道,在金人的刀枪面前,我等手无寸铁的村民为保全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待将军大功建业,收复失地后,若有闲心再来荼胥村,届时老夫定率全村老少夹道相迎。”村长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收复故土乃我辈志之所向,老先生还请放心,如今圣上圣明,痛恨奸佞,定不会再让当年悲剧重演。”陈雁满眼期望,他相信如今的大宋已经改头换面。
“呵,说得轻巧,难道因为所谓的新朝,杀了人就可以既往不咎?那是自然,杀的又不是你家里人。”身后传来一阵冷嘲热讽,原来是黎韵来了。
“阿韵...不得无礼...”村长低声说道。
“我说的有错吗?!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过是就死了几个老百姓...”
“阿韵!”村长喝止了她。
“黎医师,当年之不幸,我深表同情,只是...”陈雁本想动之以情,结果被黎韵打断了:
“你少在这装什么好人,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救你是我作为医者的职责,但是我们村不养外人。”黎韵话里话外全是刺头。
“阿韵!够了!”村长明显生气了,他刚想痛骂黎韵一顿,结果被陈雁拦了下来。
“黎医师,我没有同情你,因为我的经历和你一样,我从小也失去了父亲。”陈雁平静的说道:
“我的父亲,在我幼年便死在了战乱之中。”
黎韵听后有些不知所措,她明显知道自己刚刚话说重了。但是她依旧是傲娇的那副神态,把头扭了过去。
“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忘记过去,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和你有着同样痛苦的回忆...”陈雁接着说,他默默的低下了头。
“黎医师放心,我再过几日能走动后,便马上离去,这段时日多谢各位乡亲们的照顾。告辞。”
说罢,陈雁默默地划着轮毂离开。
“阿韵...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人是你救的,况且别人本来也没有敌意...”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爷爷,我刚刚说的确实重了,但是...这些当兵的就没一个好东西...”黎韵说道,随即也扶着村长往回走。
晚上,黎韵看着一旁的妹妹,心里五味杂陈,她还是在为白天的事过意不去,她没曾想攻击了一个和自己一样从小失去至亲的人,心里那叫一个悔,辗转难眠。
“姐姐,你还没睡?”黎沁小声试探道。
“你不也是?”姐妹俩果然是心有灵犀。
“今天白天,我听见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叫了陈大哥一声殿帅。”黎沁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哼,那看来还是个官呢。”黎韵不屑地说道。
“阿沁你记着,这些当官的咱们千万别招惹,这次救了就救了,也千万别跟任何人说。”
“知道了姐姐...”黎沁将被子埋过头,心里也五味杂陈起来。
自幼的她便在姐姐的影响下,对这些军士深恶痛绝,但是当她真正见到陈雁时,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而黎韵,则在为今日之事久久不能忘怀。她明明恶言攻击了陈雁,但是此人非但没有当官的架子,反倒还说出自己的身世,会不会真是自己做错了。想到着,她内心无比的自责。自己本就是一个医者,向来也不与人交恶。但是自从陈雁的到来,她似乎对这个将军产生了好奇。
想罢,两人就此睡去了。
第二日,黎韵推耸着妹妹,拿着刚做好的糕点,来到了陈雁屋前。
“哟小黎,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好吃的?”郑世决以为是小黎一个人来了,上前打趣道,当他看到黎沁身后的姐姐时,刚刚嬉皮笑脸的他瞬间凝固了。
“......”
三个人尴尬了一会,黎韵没好气的说道:
“有手有脚,想吃自己去厨房拿!”随即留下尴尬的郑世决在原地。
房间里,陈雁用纸笔画着图,这两日来,他也了解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在估算回到徐州的最佳路线。
“陈...陈大哥!”黎沁在姐姐的怂恿下叫了他。
陈雁回过头去,见这姐妹俩尴尬的站在不远处,手里还端着糕点,心里一乐,随即说道:
“原来是黎医师和小黎姑娘。”
小黎见状急忙上前帮陈雁推轮椅。黎韵则心虚的左顾右盼,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陈大哥,我姐姐为昨天的事过意不去,特地....”
“阿沁!”黎韵赶忙打断,她的脸都快红了。
“那个啥...昨天气头上,话不小心说过了...”她压根不敢看陈雁的双眼,抓耳挠腮的模样,这一幕差点没给陈雁整笑。
“刚好...今天厨房做的,顺路拿了点,爱吃不吃...”她这般嘴硬的模样,让黎沁都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又怕被姐姐瞧见。
陈雁赶忙替她打圆场,接过了糕点,边吃边夸赞。
郑世决在窗外偷偷看到,连忙示意小黎让她出来,给这俩人独处一会。
“那啥...听我妹妹说,你是当官的?”黎韵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为国尽力而已。”陈雁说道:
“昨日村长把你的事告诉了我,所以我今天...也把自己的事告知你,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共情,毕竟从小失去至亲的痛苦,你我都承受过。”
陈雁把自己幼年丧父的经历说了出来,随后看向了在一旁听得入迷的黎韵。
她长得和妹妹很像,但是比起黎沁稚嫩圆润的脸蛋,她的脸更纤瘦,更加唯美,和妹妹一样扎着高马尾,表情冷峻且自信,年纪看上去和自己相仿,却又有着医者的从容。
黎韵也用余光打量起陈雁,这位少年虽是军人,但是从他谈吐看来又像是读书人,书生般的面庞却又有着胡子,文雅中透露着英气,好是奇怪。
“你...身上的伤...挺多的...”黎韵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脸瞬间红了起来。没办法,为了治病肯定看过了陈雁的身体。
陈雁倒是无所谓,笑了笑说:
“比起这个,国家的伤比在下身上的多得多。”
这个人还真是,几句话不离家国...
随后两人开始聊了起来,黎韵也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本以为是哪个战场上的逃兵,没想到此人见识根本就不像一个当兵的,谈吐中也透露着他不平凡的身份。虽然自己从小也读了很多书,医术精湛,这番交谈下来倒是显得她像是一个乡野村姑。
门外的小黎和郑世决也在偷偷吃瓜。
“我说你们两个?就这么喜欢偷听?”黎韵察觉到了,企图抓住他俩,结果他俩拔腿就跑,给黎韵气笑了。
“那个...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好好养伤。”她随即甩了一句话,脸红彤彤的走了。陈雁苦笑了一下,继续埋头画图。
晚上,俩姐妹在房里说着白天的事。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陈大哥?”黎沁直接给姐姐问懵了。
“瞎说什么呢你?欠揍了是吧!”黎韵脸色一红,随即抓过妹妹给她挠痒。
俩姐妹闹腾了一下后,黎沁赶忙说:
“姐姐!我倒是觉得,陈大哥肯定不是一般人。”
“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逃兵...”
“不是啊姐姐,哪个逃兵能像他一样?他这礼节好像是富家公子一般,而且长得也帅,和姐姐挺般配的...”黎沁扮了扮鬼脸。
“你这小丫头片子!”黎韵听在耳里,殊不知她的少女心也浮现了出来。
半夜,突如其来的阵阵马蹄声撕碎了这小村庄的宁静。
一队接着一队的金军跨着战马,手持火把,踏进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公主有令!凡交出此人下落者,赏千金!但有窝藏者,杀无赦!”
带头的将领高喊着口号,带着骑兵们穿行在村上街道,村民们个个都惶恐无比,从睡梦中惊醒后,被聚集到村中的广场集合起来。
金兵们手持刀斧火把,冷峻肃杀,把整个广场照的通亮,宁和的村落被盖上了一阵窒息的恐怖。
阿宁公主和徒丹斡趾高气昂的骑着战马从人群中走过,来到了广场的平台上。
徒丹斡接到示意后,朝着村民们喊道:
“各位乡亲们,大家注意了,阿宁公主殿下亲自前来捉拿宋朝余孽!”
随即他示意手下开始在村民面前传阅画像。
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低头不敢做声。
“此人名叫陈雁!是宋军的元帅,罪大恶极!听闻有可能流落到荼胥村,公主殿下心系乡亲们的安危,特地亲自前来捉拿!”徒丹斡高声说着:
“凡是见过此人者,说出他的所在,有赏!若有知情不报者,便是将荼胥村的安危置于不顾,莫怪公主无情!”
大家伙在金兵的监视下,都跪地不起,阿宁公主见状,跟手下说了一句:
“给他们半个时辰好好想想。”
手下马上心领神会,从人群中随机挑选了一男一女押到平台中央,刀斧手已经准备就绪。
“公主饶命啊!小的真不知!”俩人惶恐至极,看着身后瘆人的大刀,纷纷求饶。
一时间整个广场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郑世决在小黎的引导下,带着陈雁躲进了地下暗道。
“这里是我们用来安置药材的地下仓库,十分隐蔽,姐姐让我带你们躲着千万别出去!”小黎慌张的说道。
郑世决和陈雁对视了一眼,深知这些人是冲着陈雁而来。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他有些焦急,但是金兵人数众多,他俩又没有兵器,若是金人不分青红皂白屠杀,那他们就是变相的害了整个村子。
陈雁低着头,沉默着。
“阿沁!”不远处一阵声音传来。
“姐姐!外面怎么样了!”黎沁喜出望外地看着姐姐。
“他们把乡亲们都聚集到广场去了,说是什么,要我们交出宋军的元帅,不然就要杀人...”黎韵满脸愁容,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的看向陈雁。
“宋军...元帅??”黎沁也长大了嘴巴。
郑世决面色凝重,但是看着大哥都默不作声,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陈雁终于开口了。
黎韵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所以...你就是宋军的元帅陈雁。”她还是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居然是三军之首。
“陈大哥...”黎沁虽然也惊讶,但是她更多的是担忧。
“我和大哥...是在不久前的颍州之战中逃出来的,还好遇到了黎医师和阿沁,不然...”郑世决说着说着,也沉默了。
“金人手段残忍,断不可让他们祸害乡亲。他们既然已经料定了我在这,想必是有人通风报信。如今藏是藏不住了。”陈雁思索了片刻,随即想推着轮椅往外走。
三人见状急忙阻拦。
“大哥不可!他们就算找到了你,也不会放过村里的百姓的!”郑世决跪着说。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如若能找到我,再屠杀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找不到我,大家才会危险。”陈雁冷静的说道。
“不行陈大哥!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爷爷还在外面,没事的我们再等等...”黎沁哭着喊道,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你先别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现在就暴露,才是让大家都危险。”黎韵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缓缓地看向妹妹,哽咽地说:
“阿沁,你看好他俩,我出去找爷爷。”
“姐姐...”黎沁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姐姐,意识到有不好的事发生。
随即,黎韵来到了广场。
只见村长被“请”到了公主面前。
“老先生,你应该知道窝藏重犯的下场。”徒丹斡冷冷的说道。
“公主殿下,大人,荼胥村向来与世隔绝,村里来往的无非是买药商贩,对于窝藏重犯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老夫闻所未闻。”
村长不慌不忙的说道,恰恰是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徒丹斡更加怀疑。
“老先生谈吐不凡,想必有所节骨,就算杀了你也不会说。可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乡亲们想想吧?”徒丹斡说着冷笑了起来,这笑声似刀剑一般锋利。让人听后不禁后怕。
“大人志在天下,何苦要为难我们一个山野小村?大金公主殿下盛名久传,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脏了殿下名声,实在得不偿失。”村长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徒丹斡失去了信心,随即下令刀斧手行刑。
相亲们绝望地嘶吼着,但是在金兵的刀斧的围堵下,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忘去,只见黎韵只身走来。村长见状心里一惊,但是为时已晚。黎韵已经被金兵控制。
“你是何人?”阿宁疑惑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黎韵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宁。
“但是有个条件,我要你们放了所有村民,等他们离开村子后,我就告诉你们。”
“哈哈哈哈可笑!”阿宁突然凌厉,抓起黎韵的衣领狠狠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就凭你一张嘴?”
“你们要找的人是陈雁,大宋的殿前都指挥使,前不久在颍州之战中生死不明,我说的对吗?”黎韵冷笑了一声,随即说道。
这可给阿宁公主和徒丹斡惊到了,看样子这个女子真知道些什么。
阿宁随即放下她,说道:
“我大金言出必行,你先...”
“现在马上放了所有人!只要他们离开村子,我马上就带你们去!”黎韵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道。
“你!”阿宁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伸手想给她一个耳光。
“公主!”徒丹斡叫住了她,走上前来,诡笑地看着满脸敌意的黎韵。
“姑娘年纪轻轻,就胆识过人,居然敢冒犯我大金公主。”他给黎韵整理了一下衣着,倒是黎韵不屑地扭过头去。
“人可以立马就放。只是姑娘想保护的那人,如今置你们全村的性命不顾,和老鼠一样地躲起来,姑娘难道不寒心吗?”
徒丹斡挑衅地说道。
“阿韵!不可!”村长大喊道,随即被金兵们按了下去。
“放了我爷爷!还有所有乡亲,立刻!不然你们休想知道他在哪!”黎韵深怕爷爷遭遇不测,连忙喊道。
只见阿宁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不甘的徒丹斡。
“放人!”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村民蜂拥一般四散逃去,刚刚还是人山人海的广场瞬间只剩下黎韵和金兵们。
“阿韵!阿韵!”村长一边大声哭喊,一边被人架着走远,他无可奈何,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孙女想要做什么了。
“接下来,是不是该你履行诺言了?”徒丹斡面带杀气的看着黎韵。
“跟我来吧。”黎韵不卑不亢地带着金兵们走向村里。
与此同时,地窖里的三人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等不了了,世决,扶我上去。”陈雁发话了。
“大哥!”郑世决死活不肯,跪着恳求道。
“世决!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遭此毒手吗?!”陈雁大喝。
郑世决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着陈雁,他脸上带着愤怒和不甘,已然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大哥...世决此生有你当大哥,已然无憾了...”
陈雁也热泪盈眶,拍了拍郑世决的肩膀,随即转过轮椅,等待郑世决将自己带出地窖。
“大哥...这一次,恕我要违抗军令了...”他说罢站起身。
“你...?”陈雁意识到不对,刚想说话,谁知郑世决从身后一掌将他拍晕。
“郑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黎沁不知所措地喊道。
“小黎,事关紧急,我大哥一定不能出事,他是我大宋的命脉!”他抓着小黎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说道。
“我把大哥托付给你了小黎。”小黎满脸担忧,他不知道郑世决所谓何意。
随即,郑世决在地窖中找到了当时陈雁的铠甲,穿了上去。
“郑大哥,你这是...?!”小黎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为时已晚,只见郑世决穿好铠甲,笑着对自己说:
“照顾好我大哥,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的,小黎,等我回来!”
他说罢,留下不知所措的小黎,爬着楼梯出了去。
黎韵领着金人们在村里走了许久。
“怎么走这么久!你拿我们当傻子玩是吧?!”阿宁有些气急败坏了,不耐烦地抓起她。
“藏人不得藏好一点吗?”黎韵冷笑着,这种时候依然不卑不亢。
阿宁公主见状,心里略过一丝杀意,难不成这人真在骗自己不成。
“本宫可是答应了你,你当真要骗本宫?”她言语中带着狠毒,似乎想把黎韵千刀万剐。
“我只是说带你们去找他,他又不是死人,万一听到你们来了跑了呢?找不找得到我可不敢保证。”
阿宁听罢气不打一处来,随即狠狠地推到她,拔出腰间的刀。
“喂!我在这呢!”
只见背后一声大喝,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在火把的光照下,那身反光的铠甲若隐若现,胸前的虎头雕刻格外显眼。
“我就是陈雁,你们不是要找我吗?”他冷笑着说道。
“这...这是...”徒丹斡惊讶到说话开始结巴。
“这是宋朝的黑金虎头甲!”徒丹斡想起来了,这就是曾经在他面前死去的姜长云身上一模一样的铠甲。能有此铠甲的,必定是陈雁无疑。
“给我抓住他,不论死活!”
在他的一声令下,金兵们蜂拥而上。只见少年身姿如燕,向远处跑去。
黎韵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远去的金兵,心里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回过头往地窖跑去。
“阿沁!”她来到地窖后,看到眼前昏过去的陈雁,还有妹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看见郑大哥了吗,他...穿着盔甲出去了...”黎沁边哭边说,对她而言,她只能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黎韵此时热泪盈眶,她本想着牺牲自己一人,让大家都安全逃离,谁曾想郑世决居然穿着陈雁的盔甲把金兵引走。
“来不及多说了,趁现在,赶紧和我带着他走!”
姐妹俩合力将陈雁带出了地窖,趁着夜色,架着马车逃离了村子。
只见郑世决身法了得,不仅躲过了追兵,还斩杀了几个,不亏是大宋精锐。正当他得意之时,一支迅箭呼啸而来,不偏不倚地射穿了他的左膝。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公主殿下好弓术!所谓百步穿杨不过如此!”徒丹斡拍起了马屁。随即金兵们将郑世决团团围住。
郑世决强忍着疼痛想站起来,却发现左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堂堂大宋的殿前都指挥使,只知道逃跑是吗?”阿宁不屑一股的说道,她高高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陈雁”。
“哈哈哈...”郑世决痛到说话都笑声都打抖:
“小小金贼,也只敢放暗箭伤人...我呸!”
徒丹斡见状下马,拔剑指着郑世决的脖子:
“陈雁,你可知道当年你的姜帅是怎么死的吗?今天我就让你和他一样!”
随着火光的的凝聚,他发现眼前之人,和画像出入较大。
“等等...你...不是陈雁?!”他不敢置信地对比着画像。
“什么?!”阿宁公主一惊,拿过画像亲自端详起来。
“不用看了...”郑世决大计已成,如今也没有遗憾了,放声大笑起来:
“殿帅...早就在回徐州大营的路上了...你们的消息很灵通,但是晚了些...哈哈哈哈哈!”
徒丹斡越听越气,甚至想挥剑斩过去。
“住手!”阿宁公主大喊一声,走到郑世决跟前,原本乖巧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你以为你得逞了是吗?错了,本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即,她传令道:
“来人!将此人给我一刀一刀地把肉割下来喂狗,割够一千刀之前他要是死了,你们就和他一个下场!”
天已拂晓,黎韵等人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好在村长未雨绸缪,离开村子前特地安排了村中青年接应黎韵,这才有了马车出行。
几人来到了平兴州的一处渡口。
“阿韵,只能送你们到这了,我还得赶回去...村长那边你们放心,大家伙都躲进山里了,金人找不到我们的。”青年说罢离去。
姐妹俩将陈雁扶进船内,朝着远处驶去。
“放心吧阿沁,爷爷他们不会有事的...”黎韵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妹妹。
“姐姐...方才听阿智哥说,你一个人引走了金兵...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准备...”阿沁扑在姐姐怀里哭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失去了至亲,她实在没想过失去仅剩的爷爷和姐姐会怎么样。
“傻阿沁...若是姐姐一人,能换全村安好,那姐姐也无怨无悔。”黎韵抚摸着怀里的妹妹,也留下了眼泪。姐妹俩互相安抚了一阵。
“那...郑大哥...”黎沁还是忘不了郑世决临走时那决绝的眼神,还有那一句等我回来。
“他...为了救我,让金兵误以为他就是陈雁...”黎韵深知郑世决已经九死一生,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办法。
“可能这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他为了守护心中使命的决心吧...”黎韵说着,看向昏过去的陈雁:
“他们是军人,心中有对国家的无限信仰,在大宋破碎的今天,他们随时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可是...他就比阿沁大一岁...他还这么小...”黎沁说着又哭了,她不敢相信这个少年会有如此赴死的决心。
“阿沁,你也不小了...”黎韵苦笑着说:
“保护将军,就是他的使命,他为了使命能够不惜生命...而保护你,同样也是姐姐的使命。”黎韵还是小和郑世决做了同样的事,只不过现在的她更加的坚韧,宛如从鬼门关走过一般。
小船载着三人,在青山绿水间愈行愈远。
宋军大营中,在文军师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大家始终也坚信殿帅还活着,包括姜欣。
说道姜欣,自从被文军师开导过后,她也振作起来。开始为军中分担大小事宜,众将士看在眼里,心里也无比宽慰。
“军师,如今金人对徐州虎视眈眈,依我看要不陆续朝泗州撤军,巩固好淮河防线。”中军帐内,一位将领说道。
“是啊军师,如果金人趁机从颍州出兵,切断我们和泗州的联系,到头来我们徐州就会孤立无援,被金人围而歼之。”另一位将领也劝道。
文至诚岂能不知,他沉默了。他知道徐州来之不易,但是如今殿帅失踪,金人蠢蠢欲动,他也怕自己不足以对抗。到头来丢了徐州不说,怕是连大宋最后的精锐也殆尽。
“事到如今,也只能...”文军师实在无策,准备下令撤军。
“军师!万万不可撤军!”门外传来姜欣的大喊。
众人望去,但见姜欣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冷峻且坚定。
“军师且看,如今金人重兵囤聚与归德和颍州,对我徐州形成合围之势。倘若我们一旦大规模撤军,必定会被金人察觉,到时候不仅徐州守不住,我们大军能不能顺利撤回泗州还不好说。”她对着地图一脸认真的说道。
众人纷纷对现在的姜欣刮目相看,没曾想她经历如此打击过后,还能够保持冷静清醒。
“言之有理...可是照此下去,徐州也会是孤城一座,金人慢慢缩小包围圈,我们到时候岂不是瓮中之鳖?”文军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归德府是汴京门户,且能得到汴京的补给增援。兵力要高过颍州两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贸然出兵。因为归德府是金人的嫡系军队,几乎都是完颜氏的底牌。而颍州则是部分降军和金人的应招新军组成,加上如今的是贺温这个奸贼坐镇,说到底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只需要摆出夺取颍州的架势,每日城门操练,大举督造攻城器械,让金人探子回去禀报。如此一来颍州的鼠辈势必慌张,也一定会加强城防,而归德府方面的金兵也会隔岸观火,倘若我们真的进攻颍州,他们才会考虑出兵的事宜。”
姜欣此番分析可谓是陈雁附身,给众将听呆了,文军师也心里震惊,他早就知道姜欣并非等闲之辈,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都听到了吗?各部按之前的划分,即刻着办此事!”文至诚一声令下,众将纷纷领命。
此时,张凌天将军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军师!军师!探子来报,金人公主前几日突然带人查抄了平兴州的一个小山村,说是殿帅藏身在此!”
此话一出,姜欣和文至诚都一惊,姜欣更是眼疾手快的抢过书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陈雁他一定还活着!”姜欣大喜,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可是...蔡州一代全是金人布防,如若殿帅真在,我们又如何能接应到他?”文军师若有所思。
“军师!在下愿率部赶往!”张凌天跪下请命。
“胡说,就凭你手下那点马军,你真把金人当傻子不成!”文至诚说道。
“可是军师!我...”张凌天一心只想着找到殿帅,瞬时也没了脑子。
“军师说得对。”姜欣突然冷静下来,看着地图说:
“要想前往蔡州,必过颍州,两地皆有金军,此去等同于自寻死路,非但找不到殿帅,甚至连我们的兵马也要搭进去。”
文军师点了点头。
姜欣盯着地图,思考了片刻,突然开朗。
“你们快看!如果殿帅真的逃出生天,必定会走水路!因为这是过颍州最快的办法,我们只需要安排探子乔装成平民,分配在各个渡口,就有机会能找到殿帅!”
“原来如此!”张凌天恍然大悟。
“可是,金人会不会也是这么想?倘若他们也在渡口布防,那殿帅岂不是有危险?”文至诚问道。
“金人会想到,但是他们不会布防。”姜欣满脸自信的说:
“因为如果殿帅真能平安到达渡口,为什么会冒着风险沿淮河回到徐州呢?那必然最安全的路线就是直渡淮河,回到我大宋领地,再经庐州,泗州,回到徐州大营。所以他们就算布防也形同虚设。加上蔡州至颍州一带,是贺温镇守,他这个人从之前的颍州之战就不难看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都没有把握能抓到陈雁,又何必大费周章出动兵马?加上我们接下来佯攻颍州的计策一旦实施,他必定惊慌失措,把乌合之众蜷缩进颍州,更不可能再派兵前往渡口搜查。”
文至诚听后呆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似乎事态的发生全在姜欣的预料之中一样。
“那既然如此,我们布置探子岂不也多此一举...”张凌天总算是来到交流的频道了,提出了疑问。
只见姜欣不慌不忙地接着说:
“但是,以我对陈雁的了解,他肯定也料到了金人的想法,必然会沿淮河直下抵达泗州。因为,这是回徐州最快的办法。”她说完,眼神中略过一丝坚韧,她当然知道陈雁此时此刻如果真的逃出生天,必然会第一时间想回到徐州,哪怕冒险。
金军方面得知消息后也震怒了,特别是完颜瑾。
“马上加派人马!颍州,归德府所有大小路全部设守,一定要给我抓出陈雁!”完颜瑾在帐内大怒,摔桌砸案的,这一幕给完颜宁吓到了。
“太子哥哥...这件事...是皇妹的错,皇妹一时疏忽,才中了那汉人的金蝉脱壳之计...”她说着说着抽泣起来,心中懊悔不已。
完颜瑾说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他随即走到阿宁面前,说道:
“阿宁,此事不怪你...那陈雁老奸巨猾,我没想到他竟会以牺牲自己部下的命作为代价,哼,如此看来此人也不过是鼠辈而已。”
徒丹斡深知经此事太子已经开始猜疑自己的能力,但是作为军师他又不得不站出来。
“殿下,此事全是在下一人之责,与公主殿下无关。”他以为主动揽责会得到完颜瑾的网开一面,谁曾想完颜瑾听后冷笑道:
“本太子原以为,老师足智多谋,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得团团转。”
徒丹斡听后一慌,赶忙下跪说:
“太子!这定是此人奸计!此人先是蒙混过关扮作陈雁欺骗我等,然后再故意说陈雁已经在回徐州的路上,目的就是把水搅得更浑。依在下之见,陈雁很有可能还藏匿于蔡州一代!”
徒丹斡一说,完颜瑾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毕竟此人穿的确实是陈雁的铠甲,这套铠甲是宋朝历任统帅所穿,为宋朝皇帝御赐,怕是无假。
“传令下去,蔡州各关卡即日起只进不出,加派军队沿路设防,一定要给我找到陈雁!”随后,他冷峻地看向徒丹斡说道:
“老师,这次由你亲自督办,可不能再打本太子的脸了。”
徒丹斡领命,他知道太子心狠手辣的程度,此番即便是作为太子老师的他,若是再出差池,也难免遭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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