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慧明心中一喜,向他行了一礼,就要去拿画卷,“多谢师兄。”“站住。”
二字落地,声音比预想中更沉。
玄溟声音平稳无波:“画卷既在我处,自当妥善安置。不劳师弟费心。”
“……什么意思?”慧明没料到他会中途反悔,脸上表情一片空白,“可刚才司遥已经同意……”
他本以为要人的事会很轻松,却没承想,玄溟的翻脸拒绝来得又快又冷,瞬间吹散了他所有的预设。
“玄溟师兄,你——”
玄溟那层覆在表面的平静彻底碎裂。
“画卷也好,人也罢,”他说:“我都给不了。”
慧明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师兄何时会做出这种言而无信,罔顾人意愿的事。
他张了张嘴,先前的喜色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错愕与难以置信:“师兄……你方才明明……”
“我方才什么也没说。”玄溟打断他,胸腔里刻意压下的戾气几乎要破腔而出,他敛下眸子,强行平复下心绪,道:“她留在我那,才最妥当。”
慧明何曾见过他这般。
此刻玄溟垂着眼,侧脸线条冷硬如刻,给他的感觉全然陌生。
正僵持着,芸司遥走上前,抬手推着慧明的肩膀,道:“慧明师傅愣着做什么,去拿我的画吧。”
慧明被她推得踉跄着后退两步,踟蹰着回头时,正撞见玄溟仍僵在原地。
他方才伸出的手不知何时已攥成拳,眼底翻涌的情绪大半都被长睫掩去,只余一片沉沉的阴影覆在眼下。
“还愣着做什么?”芸司遥的声音清冷,又推了他一把,“走。”
慧明这才被推着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玄溟没再拦他们。
她推着人一步步,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更不曾朝玄溟的方向瞥过一眼。
待人走后,玄溟转过身,看着早已消失的人影。
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左胸,方才强压下去的戾气早已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这阵翻江倒海的疼。
通过共感,芸司遥享有他一半的感受。
她自然感受到了来自心口的疼,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
芸司遥看着前方。
要走要留,要痛要醒,都该他自己选。
她厌恶玄溟的冷漠、回避。
有些事有一有二,再不能有第三次。不逼他一把,他是想不明白的。
芸司遥:“画收在西厢书架最上层,劳您自己取吧。”
慧明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应声,独自一人进了禅房。
取完了画,芸司遥跟着慧明去了他住的院子,慧明养了很多弱小的妖物。
刚推开门,就见巴掌大的蝶妖扑棱着半透明的翅膀落在门框上,竹篮里蜷着三只毛茸茸的兔妖,见有人进来,耳朵抖了抖,却不怕生,反倒探出小脑袋眼巴巴望着。
慧明:“这个是小蝶,那个是小兔。”
他一一指给芸司遥看。
“还有蛇……对了,你怕蛇吗?”
芸司遥摇头。
慧明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好。”
“让芸施主见笑了,”他合掌轻咳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温和,“这些小家伙总爱到处折腾,屋里乱得很。若有怠慢,还望施主多担待。”
芸司遥目光掠过那些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小妖。
“无妨,挺热闹的,倒比别处多了几分生气。”
慧明笑了笑。
他刚回寺里,方丈和其他僧人都在等着他,与他讲经,不能久留。
“芸施主自便,贫僧先去前殿了,方丈和诸位师兄弟都在等着,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尽管找寺内的人。”
芸司遥点头,目送他出了禅院。
待到暮色漫过寺檐,月光顺着窗缝淌进屋里。
玄溟走进禅院,悬挂在架上的古画不见了,周遭愈发显得安静。
他反手阖上院门,门闩落锁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宽袍被他利落地解下,随手搭在廊下的石桌上,露出肩胛至腰腹的紧实肌理,月光淌过其上,映出几道旧伤的浅痕。
匕首是贴身带的,他捏着刀柄抽出,刃口划破空气时带起微寒。
没有丝毫犹豫,他抬手按住左臂,让刀尖对准肌肤。
“芸”字的起笔划破皮肉,血珠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手臂蜿蜒向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出家之人更视身体为修行的载体。
伤害身体刻名,意味着对方在其心中的分量已超越了修行戒律和自我保护。
他想起方丈的告诫。
执念深种,苦厄自生。
这更是一种自我惩戒。
“司”
横折勾划得格外用力,血顺着刃口漫上来,沾湿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遥”
收尾的捺笔拖得很长,划破了旧伤的边缘,血涌得更凶了些。
他停手时,那三个字已在臂上洇开,红得触目惊心。
几百米外的院内。
芸司遥自然察觉到了疼,但她并不打算像上次那样起身去看。
她翻了个身,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的光晕渐渐淡了,院外的虫鸣也稀疏下去。
她意识正朦胧欲睡。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在寂静里响起。
芸司遥睁开眼睛,以为是慧明,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带着夜露寒气的风便卷了进来。
芸司遥还没来得及开口唤出“慧明师父”,视线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是玄溟。
他就站在廊下,月光泼在他脸上,衬得本就俊朗的轮廓愈发清瘦,脸色却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像失了血。
“玄溟?”
廊下的风停了一瞬,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在寂静里交缠。
玄溟先动了。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紧锁着她,“你……”
他视线直直的看向她,轻声道:“不想要我了吗?”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