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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走出皇孙寝宫时,肩头的官袍已被冷汗浸得发沉。方才朱雄英最后那句“挪挪地方”的话语,像块烙铁似的烫在他心上。
他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股份售卖,实则是皇孙向勋贵集团挥出的第一刀。
回衙的轿子里,杨士奇反复咀嚼着朱雄英的布局。
京西煤矿日产三十万斤煤炭,若产能翻番便意味着每年近两亿斤的产出。
按市价每斤三分银子算,年利可达六百万两,拆分给一千股便是每股六千两分红。皇孙说五千两,分明是留了余地。
“大人,已到吏部衙门口了。”轿夫的通报声将他拽回现实。
杨士奇掀帘下车,正见吏部尚书詹同站在阶前等候。
这位三朝老臣捋着花白胡须,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士奇面有急色,可是皇孙有新旨意?”
“詹大人可知股份二字?”杨士奇反问道。
詹同闻言一愣,随即摇头:“莫非是西域传来的新词?”
两人并肩走入值房,杨士奇将朱雄英的构想和盘托出。
詹同听完眉头紧锁:“勋贵们占着良田万顷,靠着俸禄和赏赐便衣食无忧,怎会瞧得上这商贾营生?何况五万两一股,怕是会引得怨声载道。”
“皇孙要的从不是他们心甘情愿。”杨士奇指尖在案上轻叩。
“京西煤矿的分红摆在那里,他们不买,有的是人想买。
可皇孙偏把这机会给了勋贵,便是要看看谁识时务。”
詹同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杨士奇起身整理官袍道:“明日卯时,在京兆府衙前设案。
第一批放出三百股,只卖给有世袭爵位的勋贵。
你我分头通知,就说这是皇孙亲定的恩典。”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当天下午便传遍了皇城勋贵圈。
魏国公府内,徐达的长子徐辉祖正捧着那纸通知反复端详。
这位袭爵不久的年轻公爷,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武将的刚毅。
“父亲,您说皇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辉祖转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徐达。
老将军虽已卸甲,但腰杆依旧笔挺,只是鬓角的白发更添了几分沧桑。
徐达呷了口浓茶,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五十年前,咱跟着陛下打天下时,哪见过这等新鲜事?煤矿拆成纸片卖,还要五万两一张。”
徐辉祖低声道:“可皇孙说每年能分红五千两,若是真的,十年便能回本。”
徐达放下茶盏,轻笑道:“你当勋贵们都是傻子?
京西煤矿那点出息,咱还不清楚?
往年给朝廷缴的税银,一年也未必有五十万两。”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徐达的四子徐增寿蹦蹦跳跳跑进来,手里挥着张同样的通知:“大哥!我听说了,皇孙要卖煤矿的股份!咱家要不要买?”
徐辉祖瞪了他一眼:“没规矩!父亲在此,轮得到你插嘴?”
徐增寿吐了吐舌头,缩到一旁。
徐达却摆了摆手:“让他说,你觉得该买?”
徐增寿挠挠头道:“皇孙的意思,哪能不买?
前阵子二哥想做琉璃生意,求了皇孙三次才批下来,如今每月赚得盆满钵满。
这股份既然是皇孙特意给勋贵的,定然是好事。”
徐达沉默半晌,忽然拍了下扶手:“辉祖,备车!带上十万两银票,去京兆府衙前等着。”
徐辉祖一愣:“父亲,咱们买两股?”
徐达站起身,笃定道:“不!把库房里那箱金条也带上,能买多少买多少。”
消息传到曹国公府时,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正在后院摆弄他新得的西域宝马。
管家捧着通知匆匆赶来,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瞧见我正忙吗?”
“公爷,皇孙要卖京西煤矿的股份,五万两一股。”管家将通知递上前。
李景隆扫了两眼,嗤笑一声:“又是皇孙搞的新花样。
去年让各家捐钱修铁路,说是有红利,到现在连个铜板都没见着。
这煤矿股份,怕是又想骗咱们的银子。”
“可徐魏国公家已经备钱去了。”管家小声提醒。
李景隆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哼道:“徐老匹夫就会拍皇孙马屁。咱家不掺和,看他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锦衣卫指挥佥事廖纲带着两名校尉,勒马停在府门前。
李景隆心中一突,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廖大人怎的有空来寒舍?”
廖纲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李公爷,方才在街面上听说,您对皇孙的股份制度颇有微词?”
李景隆脸色骤变:“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觉得这等好事,该仔细斟酌才是。”
廖纲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皇孙殿下说了,勋贵之家,若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往后朝廷的恩典,怕是也轮不到了。”
说完,廖纲调转马头,留下李景隆僵在原地。
管家在一旁急道:“公爷,快备钱吧!锦衣卫都找上门了,再迟疑恐生祸端!”
李景隆咬了咬牙,狠狠踹了马肚子一脚:“备银子!越多越好!”
当天傍晚,类似的戏码在各家勋贵府第轮番上演。
信国公汤和家的儿子汤鼎正和幕僚们盘算利弊,听闻徐、李两家都动了真格,当即命人抬出二十万两现银。
韩国公李善长的孙子李琪本想观望,却在府门前撞见巡城的羽林卫,吓得连夜让人去皇家银行兑银票。
夜色渐深,京兆府衙前的空地上却渐渐热闹起来。
徐辉祖带着家丁守在最前排,身后跟着魏国公府的银车。
各家勋贵的管事们扛着钱箱,在火把的映照下排起长队。
有好事者数了数,竟有近百家府邸派人前来。
三更时分,杨士奇带着吏部的官员赶到。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和堆积如山的银箱,他不禁在心中感叹:皇孙这一步棋,当真是走得妙极。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
京兆府衙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杨士奇身着绯红官袍,站在石阶上高声道:“奉皇孙令,京西煤矿第一期股份开售。
每股五万两,每人限买十股。
按排队顺序,依次办理!”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骚动。
徐辉祖上前一步:“杨大人,魏国公府认购二十股!”
杨士奇点点头,示意吏员登记:“徐公爷果然识大体。”
徐辉祖身后,李景隆的管事挤上前来:“曹国公府,十五股!”
紧接着,各家管事纷纷报出数字。
信国公府十股,韩国公府八股,江阴侯府五股……不到半个时辰,三百股便已售罄。
杨士奇高声道:“没买到的莫急!三日后开售第二期,仍是三百股。”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声。
那些来晚的勋贵管事们互相使着眼色,都在盘算着三日后如何抢占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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