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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苏研猛地推开窗棂,冷风裹着夜露劈头盖脸砸来。檐下宫灯“哐当“乱晃,照亮墙角一抹杏黄衣角——那绣着缠枝莲的滚边,分明是宜妃今晨穿过的料子。
“阿瑾!取苏研的斗篷来!”苏研指甲掐进窗框,木刺扎进指缝都浑然不觉。宜妃刚被禁足就敢出来作祟,定是冲着萨满失踪的事。
小丫头慌慌张张捧来狐裘,苏研一把扯过系带:“你留在宫里,若皇上派人来问,就说本宫去御药房查八阿哥的药方。”
夜雾浓得化不开。苏研贴着宫墙疾行,裙摆扫过青砖上未干的雨渍。拐过御花园时,那抹杏黄影子突然往西六宫方向一闪,苏研心头突地一跳——那边除了冷宫,就只有...
“御药房?”
三间青瓦房在黑夜里静得出奇。往常这时候该有值夜太医守着煎药,今夜却连半盏灯都没有。苏研摸到侧窗下,忽然嗅到丝古怪的甜腥味——像是人参混着铁锈,又掺了三分曼陀罗的涩。
“吱呀”
木窗竟没栓死。苏研翻进去时踢倒个药碾子,“咕噜噜”声响在空屋里格外瘆人。借着月光,只见满地狼藉中躺着个樟木箱,箱盖大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根老山参。
“怪事...”苏研捻起一根对着月光细看,参须突然“啪”地断裂。断面处闪着可疑的银光,竟露出个中空的细洞!
“沙沙...”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研飞快藏到药柜后,眼见个黑影鬼魅般飘进来。那人戴着太医的方巾,手里却提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刀尖正往下滴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
“咔。”
刀刃撬开人参的声响让苏研浑身发冷。只见那人从参腹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对着月光展开时,赫然现出密密麻麻的舆图标记!
“三藩军粮...”苏研死死咬住舌尖才没叫出声。吴三桂的密信竟藏在御贡的人参里,太医院里有人通敌!
那黑影突然转头。苏研屏住呼吸往后缩,后腰却撞上个硬物——是煎药的铜壶!眼看要倒,斜刺里突然伸出只手稳稳扶住苏研。
“嘘。”
温热的吐息喷在耳畔。苏研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丹凤眼,康熙竟穿着夜行衣蹲在苏研身后!他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软剑。
“嗖!”
寒光闪过,那太医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栽倒在地。苏研扑过去扯开他面巾,竟是太医院专管药材的刘太医!
“爱妃好眼力。”康熙用剑尖挑开地上绢布,脸色瞬间铁青:“云南粮道布防图...好得很,朕的太医院成三藩驿站了!”
苏研趁机捡起半截人参,指腹摸到内壁凹凸的纹路。就着月光细看,竟是道闪电状的刻痕——与苏研半月前在太医院账簿上留的暗记一模一样!
“皇上!”苏研拽住他袖角急声道:“这批人参有问题!臣妾早疑心药材流向,特在入库时做了...”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康熙一把将苏研拽到身后,软剑如银蛇出洞。门被踹开的瞬间,苏研却看见李德全惨白的脸:
“万岁爷!张院判带着人往冷宫去了!说是...说是要捉拿巫蛊同党!”
“好个调虎离山。”康熙冷笑出声,突然将地上舆图塞进苏研手里:“宁妃,你带人去御药房彻查。记住,朕要活口。”
苏研攥着那卷绢布,掌心全是冷汗。方才刘太医倒地时,苏研分明看见他袖中滑出个油纸包——和皇后给苏研的证物一模一样。
“阿瑾!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苏研边跑边扯下腰间玉佩扔给随行太监:“传本宫令,太医院所有人即刻到御药房集合,就说...就说皇上突发急症!”
御药房前已乱作一团。十几个太医提着药箱跑来,最前头的张院判额上青筋暴起:“娘娘这是何意?皇上...”
“啪!”
苏研将那包毒参摔在他脚下。老狐狸面色陡变,后退时撞翻了药童捧着的陶罐。褐色药汁泼了一地,竟“滋滋”烧出几个黑洞!
“曼陀罗汁混鹤顶红,张大人好手段。”苏研冷笑着一脚踩住他袍角,“半月前往承乾宫送的安神汤里,也是这个配方吧?”
老太医突然暴起,枯爪直取苏研咽喉!苏研侧身闪过,银针从袖中滑入指尖,对着他后颈风池穴狠狠刺下——
“啊!”
惨叫声中,张院判像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苏研拔下银针,针尖已变成诡异的紫黑色。
“诸位都瞧见了?”苏研举起毒针环视众人,“太医院有人通敌叛国,在御贡药材中私藏军情!皇上口谕...”
“宁妃娘娘!”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来,“冷宫...冷宫走水了!有人看见萨满冲进火里...”
苏研心头猛地一揪。转头却见张院判咧开淌血的嘴,嘶声道:“钮祜禄氏...你们府上的芍药...要开了...”
“堵上他的嘴!”苏研厉喝一声,转头揪住管库太医的衣领:“说!这批人参是谁经手的?”
“是...是刘太医。”那老头抖如筛糠,“但入库单上有佟贵妃的印...”
苏研脑中“嗡”地一声。难怪那杏黄影子往西六宫跑,这是要嫁祸给冷宫的慧妃!正要追问,外头突然传来尖利的唱名声:
“佟贵妃到——”
珠翠碰撞声由远及近。佟佳氏扶着宫女的手迈进门槛,杏色宫装下摆沾着可疑的黑灰。她扫了眼被捆成粽子的张院判,突然掩唇轻笑:
“妹妹这是做什么?张大人可是先帝爷时的老太医了。”
“姐姐来得正好。”苏研故意晃了晃手中人参,“您掌着宫务部分,可认得这是哪年的贡品?”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掐进宫女肉里。苏研趁机逼近一步,人参断面几乎戳到她鼻尖:“里头藏着三藩的密信,姐姐说...该当何罪?”
“荒唐!”佟贵妃猛地后退,鬓边金凤钗“当啷“撞在门框上,“本宫只是按例用印,哪知...”
“皇上,皇后驾到!”
一声通传石破天惊。康熙大步流星走进来,龙袍下摆还沾着冷宫的焦土。而皇后婉莹紧随其后。
康熙看都没看瘫软的佟贵妃,径直从苏研手中接过人参:“查清楚了?”
“臣妾早疑心药材流向。”苏研跪地捧上账簿,翻到做了暗记的那页,“凡经臣妾查验的人参,内壁皆刻有闪电纹。这批毒参虽仿得极像,但刻痕走向...”
康熙突然抬手止住苏研的话。他盯着账簿某处,眼神越来越冷:“李德全,去把上个月广西进贡的药材清单取来。”
佟贵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当李德全捧着清单回来时,她竟腿一软跪倒在地——那清单末尾赫然盖着承乾宫的印章!
“好个佟佳氏!”康熙一把将清单摔在她脸上,“用朕赏的印勾结三藩?”
“皇上明鉴!”佟贵妃突然指向苏研,“是宁妃栽赃!她钮祜禄家与平西王府...”
“闭嘴!”康熙一脚踹翻药柜,上百个瓷瓶轰然炸裂,“张德贤,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谁指使你在人参里藏图?”
张院判蠕动着爬向佟贵妃,却被侍卫一脚踩住脊梁。老太监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老奴...老奴对不住孝康章皇后...”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苏研看着佟贵妃瞬间惨白的脸,想起卫氏枕下那张纸条——癸未年腊月廿三,正是孝康章皇后的忌日!
“传旨。”康熙的声音像淬了冰,“太医院院判张德贤通敌叛国,凌迟处死。佟贵妃监管不力,降为贵人,禁足景阳宫。”
“皇上且慢,想必佟妹妹也是被人利用了,才有这等糊涂事情,万岁爷不如就降为妃吧,禁足景阳宫抄抄宫规,如何.....也不能听信张太医片面之词,不如等事情仔细查明再做决断...”皇后婉莹俯身说道。
“就依皇后所言吧...”康熙漫不经心撇了一眼皇后,随后转头看苏研,“宁妃即日起总领太医院事务。”
苏研叩首领旨时,瞥见佟贵妃袖中滑落个香囊——杏黄缎子上,赫然绣着朵带血的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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