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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乔大病初愈,斜倚在妆台前。她乌发如瀑,却少了往日光泽,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旁。窗外寒风呼啸,撞得窗棂哐当作响。
门“吱呀”被推开,福嵘的影子漫过镜面。他夺过苏小乔手中的象牙梳:“养的丫头是摆设?”
“梳个头也支使丫鬟,爷是想把我供成庙里的玉菩萨?”说着,她故意扯乱刚梳好的发髻。
“愈发会使性子。”嘴上说着,手里的梳子却给她通着头发,“隆福寺今日有庙会…瞧你这蔫样儿,想必也没兴致。”说罢,他把梳子扔给一旁瑟瑟发抖的影儿。
“我能去?”她猛地转身,头发缠住他袖口纽扣。福嵘扯断那缕头发扔炭盆里:“裹严实些,咳一声就回。”
一路上街摊多得跟星点似的,糖葫芦红得亮眼,糖画摊前围满了孩童。街边上的吆喝声、笑闹声乱成一团。苏小乔看迷了眼,她竟想不起多少年没像这样在街上透气了。
经过银楼时,福嵘牵起她的手,“进去瞧瞧,看有没有入眼的。”
掌柜一看来人衣着华贵,满脸堆笑,立马从身后的博古架捧出个檀木盒,盖子一掀,里头装着一套翡翠头面。步摇主饰嵌的是上等翠玉,水头十足。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贵人,您瞧,这是从宫里流出来的,一般人可不让看。”
福嵘侧头看她:“喜欢就留下。”
见她摇头,掌柜又捧出个珐琅妆奁,里头盛着一套珍珠首饰,颗颗珍珠饱满莹润:“这套珠宝是英吉利那边倒过来的稀罕物!”
苏小乔依旧兴致恹恹,拽了拽福嵘袖口,软声道:“爷,这些我都有了。”
两人从银楼出来,没走几步,福嵘留意到她的目光,定在一个支起的扇摊子上。
二人走近摊位,苏小乔拿起一把竹扇,扇骨由湘妃竹制成,上面绘着淡雅兰草,笔触虽不算细腻,却勾出几分生机。
福嵘瞧那竹扇骨架拼接处略显粗糙,扇面涂料也不均匀,忽然嗤笑:“野兰花也值得描……”
话未说完,便见她指尖抚过扇面兰草,眼中流露出几分喜爱,便示意小六付钱。
他自然接过老板递来的竹扇,牵着苏小乔继续闲逛。还没走几步,狂风便裹挟着雪花横冲直撞过来,天地间仅一瞬便变得白茫茫一片。
小六紧步上前,提醒道:“少爷,外头风雪愈发大了。”
“回吧。”福嵘替她把狐裘紧了紧。
正要转身离开,苏小乔却在一个地摊前顿住了脚步,她蹲在雪地里捧起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娃娃:圆脸笑眼,小手捧着个元宝,模样十分可爱,只是瓷身有道明显的裂痕。
福嵘皱眉看着那个豁了口的白瓷,折扇往娃娃肚脐一戳:“专挑些破烂玩意儿。”
苏小乔忽而转头对他笑,“您看这娃笑得多像….”
“倒有几分傻气像你。”他挥动手中竹扇敲了敲娃娃脑袋,“可惜是个残次品,摆不得正经台面。你要真稀罕,让瑞宝斋照这模样给你雕个白玉的。”
“我就要这个。”苏小乔瘪了瘪嘴。
他朝雪地里扔了两块银元,“留着当个乐子看罢。”
她又何尝不知“残次品摆不得正经台面”。
一片雪悄然落在她睫毛上,晕出朦胧的水汽,模糊了视线。苏小乔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任由凉意从掌心蔓延,呢喃道:“今年的冬雪,像是永远下不停一样。”
回程时,车窗外头传来卖花童吆喝声:“新娘子戴的海棠花哟!”
福嵘挑了一朵别在她发髻上:“这下舒坦了?”
苏小乔没回话,缩在车后座,头枕在他襟前的呢大衣上,呢子料上的寒气还没散,她心头却暖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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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便到了农历四月。
福府上下为回天津祭祖的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陶嫣然从影壁后追出来,叫住准备出门的福嵘。“母亲说祭祖要穿得素净些,嵘哥你看这套可好?”她扭着腰支在福嵘跟前转了个圈。
福嵘着急去盐行处理事务,回头略略看了一眼那套鸦青色旗袍,敷衍道:“挺好,你穿着合适。”
“嵘哥,那你还要收拾什么吗?”
“你看着办。”
“我还想给……”她话没说完,福嵘已经迈出庭院。
刘妈看着满脸失落的陶嫣然,开口道:“小姐,祭文还抄吗?”
“抄的,作为新妇,头一年祭祖该给祖先添些文墨香。”说完便继续叮嘱家仆注意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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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西洋钟刚敲过七下,熟悉的古龙香就漫进牡丹阁:“听说今儿有人学林黛玉绝食?”
苏小乔正趴在地毯上数银元玩,听到声音,笑得喘气。福嵘用鞋头踢乱她摞得整齐的银元:“不像啊。”
她一边护一边骂,“你这混球,松……”
话没说完,人就被提了起来,“骂谁混球呢?”福嵘轻咬她下唇,“你这张嘴,早晚得被我拔掉舌头…”
苏小乔故意把口脂印在他雪白领口,指尖划过他喉结:“出去让全北平城的人都瞧瞧,福少爷不正经的样子。”
福嵘反手将她按在妆台前:“那就坐实了这罪名。”
苏小乔笑着把人推开,“不是说祭祖要斋戒净心吗?”
窗外忽然飘进手风琴声,是小六在廊下摆弄新到的留声机。福嵘跨步往沙发上一坐,“后日清明,”
他伸手把人往腿上带,“要回天津小十日,弄个西洋玩意给你解闷。”说着,把头挨在她颈侧,“回来给你捎十八街麻花?”
“谁稀罕。”苏小乔指尖戳着他胸口的金纽扣一路向下,忽然在他内袋摸到个硬物,拿出一看,是把袖珍勃朗宁手枪,她挑眉笑问,“哟,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福嵘咬开她颈后的珍珠扣,雪纺衬裙像蜕下的蛇皮滑落。他接过勃朗宁贴在她后腰上,“记牢了…这儿,”他手指点了点枪管抵住的位置,“除了我,”
“谁碰,毙了谁。”
待铜壶落至三更半时,福嵘正在系着领带。苏小乔滚到床沿,抬头看他,“这就走?”
他返身用锦被裹住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满蒙双文地契:“十七号院,归你了。”
苏小乔披着锦被赤脚追到月洞门,从身后抱紧他,脸埋在他后背低喃:“不想你走。”
他低声哄着:“回去躺着,明儿带你去「来广营」学个新把式。”
出至门,他弯腰钻进汽车时,似有所感地抬头,将沾着口脂的银烟盒贴在心口位置,车窗映出他朝阳般的笑。
露台上的人一直挥着手,直到车尾灯没入黑夜尽头。
————【特别声明】文中:「十七号院」为虚构别院,与现实存在的任何院落无任何关涉!——————
次日来广营的晌午,日头正毒。
三件套灰西装把福嵘肩线衬得格外凌厉:“腿分开点,站稳当,不是让你扎马步。”
“这铁疙瘩死沉死沉的!”苏小乔龇牙咧嘴地瞄准十米外的钢靶,枪口抖得像风中秋叶。她突然转身把冰凉的枪管戳在福嵘胸口:“要不您给打个样儿?”
福嵘叹着气从背后环住她,虎口卡住她乱晃的手腕:“看准前头那三点……”话未说完,苏小乔已经扣动扳机。
“砰!”
后坐力震得她踉跄后退,福嵘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却见被她打中的路灯正滋滋冒烟!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小六,快将消防栓抬过来。”
他的手掌再次覆住苏小乔握枪的指节,“打中靶心,晚上带你去六国饭店吃拿破仑酥。”
“砰!”「来广营」的路牌被轰了个对穿。
“砰!”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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