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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夜,大街小巷被花灯照得透亮,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喧嚣。城中最负盛名的百花院,更是热闹得好似要冲破天际,老客们早就接到帖子,知晓今夜不仅有京粤名角连台好戏,更有神秘的笼中押宝,谁不想来凑个热闹、碰碰运气?

    待二楼雅间的贵客们到齐后,鼓板便如惊雷般在戏台上炸响!

    省港第一武生梁徽生踏着“冲头”锣经,腾跃而出。金线蟒袍在煤气灯下泛起粼粼波光,用的是岭南香云纱混织暹罗金丝制成。但见他一个“大架”亮相,粤韵穿云裂石:

    「(滚花)六国舆图掌中翻,合纵连横非等闲!」

    「(二黄慢板)看旌旗蔽日马嘶喧,且将这山河作棋盘——」

    唱到「棋盘」时,手中令旗忽化作三尺青锋,寒光所过之处折射出七彩虹光。

    「(白榄)苏秦我,布衣郎,说齐楚,服燕韩,腰间无剑胜有剑,三寸舌动九重天!」

    「(快中板)……」

    「(快二流)……」

    「(快滚花)……」

    就在锣鼓声骤然加急之际,梁徽生一个旋身凌空,振臂展旗,气贯长虹收末句:

    「(霸腔滚花)但求四海升平日(拉腔)金印——重铸定九霄!」

    瞬间掌声如雷鸣,满堂喝彩:“好!”

    “赏红!”喝醉的孔家三少踉跄扑向栏杆,翡翠扳指脱手飞出。那抹桂花黄掠过梁徽生眉梢的瞬间,武生靴尖轻点,翻身用旗缨接住宝物,顺势甩向琴师案头。那扳指滴溜溜转了三圈,堪堪倒扣在《金印定山河》工尺谱的「士」字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鼓点竟未错半拍。

    台下穿香云纱的广帮商人拍案叫绝:“呢个背旗式,够威!够煞食!”(粤)

    掌声还未歇,银元便如雨点般砸向台前,却在触及红氍毹刹那,被红船班的龙套们用铜盘「叮叮当当」精准地截住——过埠的角儿,赏钱不落地。

    在众人还沉醉于上一场戏曲中,尚未回过神时

    京剧名角严秋的靠旗已携新戏《残梦成痴》踏台而出,台上胡琴起调悲怆,武生手中银枪抖出七点寒星:

    「(西皮导板)盟誓犹在耳畔响!」

    「(原板)怎奈那铁律如枷锁,棒打鸳鸯情难止,一腔悲愤有谁知!」

    「(快板)枪挑黄泉路,血溅三生石,阎罗殿前问因果——」

    散板锣鼓一响,菊堂的水袖拂枪,借力旋身,却在「因果」拖腔时陡然松脱。旦角踉跄扑向台口,点翠头面上的珠络一通乱颤,扁簪在鬓边上斜坠着欲落未落:

    「(反二黄慢板)菱花碎,胭脂涴,凤钗遗落情难拾,残梦偏遇五更寒,泪洒罗衫君不知。」

    「(哭头)君不见——(跪步)妾身已化望夫石,盼君来世再相知!」

    一曲落罢,广帮的鹰洋与京圈的龙洋像是斗起了法,二三楼的银元雨似下不完般的往戏台下砸,红船班的龙套们使起了“海底捞月”的绝活。银元翻飞间竟一个不落地锁入盘中!刘家班的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十二个虎跳接住了漫天的银元雨,落地时还稳稳摆出个“顺风旗”!

    福嵘的烟杆轻轻磕在桌上。小六心领神会,抬出了三个描金箱,吊着嗓子喝破满场喧闹:

    “福爷赏——梁老板东珠润喉!”

    众人见那鸽卵大的北溟珍珠被颠在掌心,瞬间惹起一片哗然!

    他尖嗓再度响起:

    “福爷赏——玉麒麟一对给严老板镇台子!”

    玻璃种帝王绿的玉麒麟一亮相,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菊老板嘛…”

    小六突然旋身甩出把金叶子。千张金箔化作飞蝶,堪堪笼住旦角云肩。他露出一口白牙,调笑道:

    “福爷说,给您这劳什子望夫石,镀个真金身!”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声炸裂。旁人纷纷打趣:“福爷这风趣劲,哪个姑娘扛得住!”

    菊堂被这哄闹声簇拥着,不自觉地仰头望向二楼。只见那人随意的倚在栏杆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少女对上他那深邃眼眸时,心里悄悄泛起了一丝旖旎,即便浓妆覆面,也难掩她脸上泛起的潮红。

    严秋和菊堂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盈盈退下戏台,紧接着,张德海满脸堆笑,迈上戏台,手中的折扇有节奏地开合着。

    “列位公子爷,戏看完了,角儿也瞧了,接下来,就是咱们今晚最精彩的环节——笼中押宝!”

    随着张德海的话音落下,几个小奴抬着两个装饰精美的铁笼走上舞台。其中一个铁笼里,装着身着明艳喜服的女子,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角落,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双手识揪着裙摆。另一个铁笼则空无一物。

    福嵘一眼就认出笼中的苏小乔。刹那间,惊喜、心痛、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喜的是再度见着她;痛的是她竟落得这般境地;愤怒那些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一时间,整个百花院人声鼎沸,众人的目光紧紧锁住笼中佳人,有人惊叹那女子的美貌,有人则琢磨着这场押宝的门道。

    人也相过了,场子也热了,小奴们便把红绸布盖回笼子上,匆匆抬回后台。一阵忙碌后,顺序被打乱的笼子再次被推了出来,笼身依旧盖着红绸,没人知道佳人究竟在哪一个笼子里。

    “诸位爷!”张德海拔高音量,好让全场都听见,“且听仔细了!十个银元起价,往上喊价每次至少加十块现洋。押中藏佳人的宝笼,奖金翻倍;最终夺魁者,除奖金翻三倍外,这笼中美人便归您,能有一月相伴之缘;但要是押到空笼,那就谢各位爷赏的茶盘钱了!”

    掌柜话音一落,竞拍的铜锣适时响起“咚!”

    “东笼三十现洋!”一楼倒爷甩出的鹰洋还在台面打转,三楼的钱庄王掌柜就跟着出价:“东笼跟五百现洋!”

    竞价声一浪高过一浪,价格蹭蹭地往上蹿……

    这时,二楼一直没吭声的孔家三少,酒气冲天地扯开嗓子:“西笼一千银元!”

    福嵘点了点桌案。小六立刻探窗高喊:“福爷押西笼,两千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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