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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幽光流转,映照着奉天殿内一片死寂的沉重。朱元璋喷出的那口鲜血,如同刺目的烙印,染红了冰冷的御阶,也灼伤了所有人的眼。
帝王的悲恸、未来的惨烈厮杀、骨肉至亲的猜忌与隔绝……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天幕那冰冷的金属音,并未因人间帝王的吐血而有丝毫迟滞。它如同最无情的史官,继续翻开了那名为“建文”的、注定充满血腥与动荡的新篇章: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乙酉,太祖朱元璋驾崩。】
【皇太孙朱允炆奉遗诏继皇帝位,次年改元建文。】
【新帝登基,龙椅未暖——】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
【削藩之议,骤起!】
【建文帝朱允炆,在齐泰、黄子澄等心腹文臣的推动下,】
【悍然挥刀,斩向自己的皇叔们!】
“七月?!”
“才……才两个月?!”
“削藩?!”
整个奉天殿瞬间炸开了锅!短暂的死寂被难以置信的惊呼打破!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的急迫与决绝惊得目瞪口呆!太祖尸骨未寒,新帝登基仅月余,刀锋便已直指宗室亲王?!
勋贵席上,韩国公李善长那一直半阖的老眼猛地睁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覆盖。
魏国公徐达眉头紧锁,与身旁的曹国公李文忠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
他们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帅,比谁都清楚“削藩”这两个字背后蕴含的血腥风暴!
历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教训——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哪一次不是杀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他们心中对太祖分封诸王本就存有疑虑,只是慑于帝王威权,无人敢公开反对罢了。
此刻天幕点破,那份压抑已久的不安与不赞同,瞬间化为实质的忧虑。
“混账!竖子!!”一声暴怒的咆哮从御阶上炸响!
朱元璋猛地推开搀扶的内侍,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死死盯着天幕上“削藩”二字,胸膛剧烈起伏!
才两个月!允炆这个孽障,就迫不及待地要对他亲叔叔们动手了?!
他分封诸子,镇守四方,拱卫中央,何错之有?!这竖子如此急不可耐,分明是……分明是懦弱无能!是掌控不了局面!是怕!
一股巨大的、被忤逆的愤怒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瞬间淹没了朱元璋。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脸色同样苍白的朱标,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固执的肯定:
“标儿!你看见了吗?!若是你!若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些混账东西,谁敢不服?!谁敢炸刺?!何须搞什么削藩?!他们只会俯首帖耳,尽心辅佐!允炆……允炆他……他担不起这江山啊!”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孙子的无能,却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分封制本身埋下的巨大祸根。
天幕的幽光闪烁,继续剖析着建文朝廷内部那看似统一、实则暗藏分歧的削藩决策:
【削藩之议,在建文朝廷内部,几无阻力。】
【勋贵凋零殆尽,武将噤若寒蝉。】
【文官集团,上至六部九卿,下至地方清流,对此皆持赞同态度。】
【藩王坐大,尾大不掉,威胁中央,乃朝野共识。】
【唯一的分歧在于——】
【先削谁?】
冰冷的金属音微微一顿,天幕上幽光凝聚,开始罗列洪武朝分封的诸王名录,如同在清点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牺牲品:
【诸藩名录:】
【秦王樉(已薨,世子尚幼)——封国:西安】
【晋王棡(已薨,世子尚幼)——封国:太原】
【燕王棣——封国:北平】
【周王橚——封国:开封】
【齐王榑——封国:青州】
【代王桂——封国:大同】
【岷王楩——封国:岷州】
【谷王橞——封国:宣府】
【湘王柏——封国:荆州】
【……】
【赵王杞二岁早夭,就及就藩!】
【潭王梓——封国:长沙。因涉胡惟庸案,于洪武二十三年自焚身亡,国除】
当看到自己和三弟的名字赫然在列,并标注着“已薨”时,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巨大的恐惧并未因知晓自己的“死期”而减轻半分!
他们死了,可他们的儿子还在!
那些年幼的世子,在朱允炆的屠刀下,岂有反抗之力?
会不会……会不会被找个由头废黜,甚至……
朱樉和朱棡下意识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反而是才11岁的朱梓对未来自己的结局并不任何感触,到时一些功臣听到胡惟庸案居然在洪武二十三年重提,心里不由得一紧。
天幕的声音陡然转冷,点出了建文君臣眼中的“强藩”:
【诸叔王之中,拥兵自重、位处要冲、对中央构成实质威胁者——】
【首推:燕王朱棣(北平,直面北元,拥边军精锐)!】
【次之:周王橚(开封,中原腹地,富庶粮仓)!】
【齐王榑(青州,控扼山东,海陆枢纽)!】
【代王桂(大同,九边重镇,兵锋锐利)!】
“燕王朱棣”四个字,被天幕幽光特意加亮!如同靶心!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席卷了燕王朱棣!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北平边军,是他浴血拼杀、抵御北元、拱卫国门的力量!
怎么到了建文朝廷口中,就成了“拥兵自重”、“威胁中央”?!
他镇守边疆,功勋卓著(天幕已认证),何曾有过半分不臣之心?!
就因为他是诸王之首?就因为他在父皇临终前被召入京?就因为他……强?!
一股强烈的、被无端针对的愤怒和不平,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天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又扫向御座之上——父皇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审视?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朱棣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那份对侄儿允炆仅存的一丝“压力”,此刻已彻底化为冰冷的敌意和深深的戒备!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朱棣的名字被列为头号目标,再看着儿子那瞬间绷紧如弓弦、眼中燃烧着屈辱火焰的背影,心头也是一阵翻涌。
老四……确实太强了。允炆忌惮他,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大的愤怒淹没——就算忌惮,也不该如此操切!如此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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