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格子

    暗香 第三章

    她妈妈炖燕窝一向很舍得放燕窝，那碗的燕窝放的稠稠的，放点蜂蜜下去搅拌，吃起来跟果冻一样。

    她拿着汤勺吃的悠闲，他们是圆桌用餐，这么大的圆桌一般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空落落的。

    有时候她也会想爸爸。顾修礼聪明，能力很强，性格也张扬。他大学一毕业在公司跟着大哥顾修齐干，很得顾青山的赏识。因为弟弟顾修远在部队发展，家里的产业注定顾修远是不会插手的，她爸爸一度是很有可能成为家族的掌舵人的，只是后来染上毒瘾，生活也一路飞速下坠。

    长期吸毒的人，眼神就会变了，瞳孔会莫名其妙的张大，精神也会很不稳定。有一次，她还在楼上安睡，突然家里叮铃哐啷的响起来，还有她爸爸的声音，她没来得及锁门，他爸就闯进来了。

    他只穿着背心短款，整个人都很凌乱，唯有眼睛睁的大大的。

    那个时候她睡的床单是黑白格子的，她爸爸就蹲在她的床边数到底有几个格子，12345，她朦朦胧胧的醒过来，颤巍巍的叫了一声爸爸。

    他爸口里还在默念着数字，突然被她打断，瞬间就狂怒了，单手就拎起她的后脖子。

    他明明那么瘦，瘦的两颊凹陷，皮包骨头，却能单手拎起她来。

    那个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还来不及害怕。

    家里只有她妈妈，等到吴妈妈赶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爸扇了好几个巴掌，嘴角在流血。他爸嘴里还在念叨着，是123，不是132，是123，不是132 。

    不过，她爸爸很快忘了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女儿，把顾清梦扔到一边，就趴在她的床上数格子。

    吴妈妈不敢报警，怕家里的老爷子怪罪，只能通知顾家的人。

    那次老爷子带着好几个人亲自过来了，拄着拐杖，脸色黑沉，看都没看他们母女一眼。

    见到自己的儿子近乎癫狂的在那边趴着，在黑暗中，一句话也也没说，只是示意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直接按住顾修礼给他打镇定剂。

    打了药，顾修礼就安分了，几个大汉架着顾修礼出去，顾青山才腾出空来看向墙角的母女，锐利的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那个时候，其实她的脸已经被她爸爸扇肿了，可是爷爷并没有为此说什么问什么，只是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然后，那么一大群人乌泱泱都走了。

    碗里的燕窝就这样被她一勺勺喝光了。

    梦梦，这周末你爷爷的生日我们要回顾家一趟。吴妈妈说道。

    顾清梦看了一眼自己的妈挂着微笑看着自己，其实她很想问一句，妈，能不能不去了，反正我们也不重要。

    可是她妈妈的回答，在几年前就已经给她了。

    不能不去，现在我们的一切都是爷爷给的，这套别墅，家里的车，甚至保姆司机的工资，还有她顾家二小姐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可以带来的便利。

    这些都是不应该舍弃的东西，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妈，受点小委屈不算什么。

    如果她爸爸没有吸毒，没有英年早逝，那她也可以活得跟顾宗玉一样。

    可是，想再多都是枉然，她爸爸已经死了，这个结果她甚至盼了很久。

    这次，怎么没有在酒店办？顾清梦问道。

    这样不是更方便，他们还可以早点回家。

    这次，你叔叔也回来了，还升了军衔，听说你爷爷很高兴，就请了厨师来家里，好好操办。吴盈秀说道。

    叔叔？她好像没什么印象，好像是叫顾修远。在记忆里好像长的挺高的，她小时候看他就像巨人一般，她经常害怕的躲在妈妈的身后，不敢跟他讲话。

    她对他没印象，一则是因为刚开始顾修远在部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二则是因为后来顾修礼就吸毒出事了，因为这些事情，他们和顾家就更少来往了。让顾清梦记忆最深刻的，都是顾宗玉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她好像就是生来就对她看不顺眼，见面就要刺她几句。

    而他两还同在秦州市第一中学读书，还同在一个年级。她的成绩一般，顾宗玉的成绩却是名列年级的前茅，跟他那个傻哥哥可不一样。

    所以大伯顾修齐也是对她的成绩拼尽全力，花重金请了秦州市高中段的名牌老师给她补习，所以她的脑子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她能享受的资源却是最顶级的。

    顾宗玉对于学习，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这么上进的人虽然不是像她小叔叔一样是天赋型的学习能手，但是顾青山老爷子还是很喜欢的。

    不过，她从小就看不上顾清梦，总觉得她在装纯，留着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走在路上他们学校男生的魂都被她勾走一大半了，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

    她在打扮上已经很下功夫了，可总是相去甚远。

    这使得她更加恼怒了。

    暗香 第四章

    顾爷爷的生日，吴妈妈还是要费些心思的。之前她老公还正常的时候，老爷子的生日都是他亲自操办的，一般顾修礼就是准备茶叶，包括绿茶，岩茶。之前铁观音比较盛行的时候，就送安溪的铁观音，现在是岩茶，大红袍之类的比较流行，那个时候他人已经不正常了，这些人情往来叶只能吴盈秀来办了。

    她也是照葫芦画瓢，连去的店都没变，一般也买几千块的茶叶给老爷子，每年这样意思一下。她也知道，他们家送的茶老爷子也不见的会喝，过得去就行了。

    这次也是一样的，店里已经把茶叶都包装的漂漂亮亮的，现在都是这样，过度包装，几片茶叶要好几层包装纸，不过好的岩茶是真好喝，润喉留香都是基本的，茶香是闻不腻的。

    顾清梦也喜欢喝茶，高中课业严重每天晚上她都需要提神来做作业，之前也跟别人一样赶时髦喝咖啡，可是咖啡一般味苦，喝起来也不解渴，黏腻。她喝了一阵子就放弃了，那个时候一盒给顾青山送过去的茶叶被老头子退回来，她就拿来试试。

    这岩茶才是好东西呀，喝起来清香解渴，口角留香清爽，她一下子就爱上了，就连去学校也会泡一保温壶来，兑着温水喝。

    吴盈秀先是打趣自己的女儿像个老头子一样爱喝茶，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行动上却是支持女儿的爱好，每个季度的新茶都会从店里订购茶叶给顾清梦。

    这次老头子生日，一样的吴盈秀提着一盒时下的新茶带过来，木质的礼盒包装，内里还是黄布包，茶叶被一个个小罐子装着，精致极了。

    这次的茶叶不错，顾清梦已经提前帮爷爷试过了。

    他两的穿衣装扮，还是往低调里穿的。吴盈秀穿着深绿色的套装，上身是套头衬衫，下身是过膝的半裙。顾清梦上身是丝质的白衬衫，领口是藏蓝色的，一排扣子上去，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裙，细细的腰身把衬衫的下摆都塞进裙子里，她绑着低低的麻花辫，额前一点点细碎的头发，粗大的辫子编的很漂亮，可是很规矩，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一副清纯而不自知的样子，这是顾宗玉最讨厌的。

    在中国，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喜欢老派的建筑物，譬如四合院，苏州园林，徽派建筑，还有山西那边大院的风格。顾家宅院当然不能完全的搬过来用，他每样都弄过来贴上去一点，尤其是主楼就是二层高的建筑物，屋顶是采用老派的屋檐，墙也刷的白白的，窗户都是木质的窗户，门会现代点。

    本来大家都住在一起的，三兄弟都有自己的房间，老大老二成了家才各自搬出去，唯有老三顾修远如果回来的话还是跟老爷子一起住的，他倒是比较有住，虽然他在本市也有其他的房产。

    当然，顾清梦他们家是最差的，名义上有的房产也只有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其他的老爷子都没给。现在的顾修齐是家里产业的主要负责人，他家一双儿女能享受到的资源和条件，顾清梦更是遥不可及了。

    所以，都是顾家的孙女，她跟顾宗玉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们到的时候，大伯一家的人都到了，大家正围在老爷子身边陪他讲话。老爷子满头白发，眼睛因为眼皮下垂，已经变得很小了。他现在没说话，双手撑在那根拐杖上，都是周围的人在热气氛。

    吴盈秀双手捧着一盒茶叶，后面跟着顾清梦，两人都低眉顺眼的。

    爸爸。

    爷爷。

    两人先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然后吴盈秀半弓着腰，捧着盒子继续说道，爸爸，这是今年新上的茶叶，祝您福寿安康。

    老爷子的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吴盈秀将盒子放在旁边，领着顾清梦坐到了边缘的位置。

    一楼的会客厅，有三面环绕的大沙发，一边就有三米，够他们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了。

    现在烘托气氛的是顾宗玉，她学习好，口才也好，说话风趣，老爷子经常被她逗的大笑。

    这次的月考，顾宗玉考了年级第六名，她在秦州市最好的中学读书，这个名次的含金量自是不言自明，国内一流的大学，有几家她是可以随便挑的。

    老头子自是夸了她好几句。

    这个时候，顾清梦直觉的顾家人已经把他们二房的人都忘了，只想尽快糊弄过去，吃过饭了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候，老爷子点她了。

    老二家的姑娘，现在还在读书吧。

    顾清梦毕恭毕敬的站起来，回道，爷爷，我现在读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