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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剪?”白羽纯白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词像一根针,刺入他混沌的自我深处。他愣在原地,下意识剖析自己当前的状态,不过多久,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我在……被他改变?”
一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碎片,涌现于记忆中。
他变得沉默寡言,并非天生如此,而是每次表达稍多就会引来赵德明“言多必失”的训诫和随之而来的‘惩罚’。他习惯独来独往,是因为赵德明刻意切断了他与其他幸存者建立联系的可能,告诉他“外人不可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思考都变得迟缓,是因为每一次独立思考后的行动如果不符合赵德明的预期,都会受到精神层面的压制和折磨……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一个人。那个在阳光下会大笑,会和妹妹打闹,会拉着父母手撒娇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连完整表达情绪都困难的麻木模样?
聂维扬看着白羽脸上的惊觉,心情复杂。
白羽现在的状态,让他想起了上周目一些高魅力属性者最喜欢玩的恶劣‘游戏’。
——用精神打压、社会关系破坏、心理暗示结合契约力量,将一个个原本有独立人格和庞大潜力的优秀个体,塑造成他们喜欢的、绝对服从的宠物或工具。
这种行为在上周目中后期颇为盛行,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就出现了如此典型的案例。
某些的恶劣,在有的地方,果然‘先进’得超乎想象……
“你习惯了交易,因为你从人生的课上学到的最大教训就是这个。但我不交易人身与人性,白羽。”
聂维扬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人要是该被衡量,只能在道德、法律、体重秤和跷跷板上。”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白羽僵硬的肩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白羽的意识深处。
它没有触动任何记忆、情感或既有的契约,只是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潜伏在了最隐蔽的角落。
“我可以帮忙,但不是这么帮——”聂维扬看着他,“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再来找我吧。”
说完,他话锋一转,躬身低头,和白羽近在咫尺地对视,语气依然温和:“至于你,赵德明……”
他露出一个微笑,獠牙锋锐,没有温度。
“我知道你在听着。让他自己做选择。否则,我不介意绕个路,帮你做个选择。”
……
遥远的某处,一个阴暗但舒适的地下洞穴内。
一个穿着考究优雅的中年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他正是赵德明。通过白羽这具活体监控器和传声筒,他清晰地听到了聂维扬的话。
他内心惊疑不定:聂维扬怎么会知道他在监听?
而且,那种仿佛被看穿一切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非常不爽……
对着那双眼睛,赵德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雏鸟。
他深呼吸,握住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在柔和光芒中强压不安。
旋即,白羽眼中光芒一闪,赵德明的声音经过契约力量的传递,带着一种虚伪的热络和委屈,从白羽口中响起。
“聂先生,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想和您发生任何冲突,真的!
“至于白羽这孩子……唉,我们这年纪的人都知道,小孩儿有时候会撒谎闹别扭。我可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供他吃穿,教他本事,我就是为他好……”
一个充满恶意与蔑视的谎言。
聂维扬听着这套说辞,鬓角几缕白发被林间的微风吹得轻轻晃动,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一座雕像。
赵德明的眼光的确毒辣,通过白羽的视角,他竟隐约察觉出聂维扬和他某种意义上是同龄人,因此选择了忽略聂维扬年轻的外貌,试图用“我们这年纪的人”来套近乎。
但与此同时,这家伙也在用明目张胆的虚伪,故意刺激聂维扬……
因为他很自信。
这是一个挑衅。
只可惜,这份见风使舵、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在和平年代或许能让他混得风生水起。但现在,不是和平年代了。
“这是通知,不是建议。”聂维扬微笑道,语气轻柔地打断表演:“回见。”
他不再多言,转身跨上摩托。
幸运签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载着他迅速离去,留下白羽一人独自站在原地,面对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冲击,和那个遥远而恐怖的‘主人’。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被显示在了聂维扬的地图上。
他要是再来找聂维扬,聂维扬只要问几句话,就能找到赵德明的藏身之处。
他要是不来,这事儿就更方便了——只要赵德明不甘心,再次通过契约链接窥视或操控白羽,聂维扬的精神力同样能顺藤摸瓜,定位赵德明的位置。
虽然他不是心理学家,无法远程给赵德明埋藏精神力引线,但进行短暂的感应,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个虚伪而懦弱,只敢躲在暗处操控他人的恶徒,百般藏匿,却早已被一个看他不顺眼的人紧紧盯上……而他只要和他的同行——其他‘贩罪者’打交道,就会将这份监视,带到他们身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个俗套的发展,但它永远有趣,不是吗?
是的,聂维扬看赵德明非常不顺眼。不顺眼到他甚至懒得和对方多说几句话:不顺眼,这个理由已经够了!
不管白羽是否加入他,没有赵德明,都对他很重要!
摩托驶入平都西区山地,周围的植被越发茂密奇异,带着新世界特有的生命力。很快,聂维扬在一处看似天然、实则巧妙布置的林间空地前停下了车。
他看到了那个身影——高壮挺拔,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粗麻布衣,正蹲在一片长势过于旺盛的奇异花草间,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叶片呈现金属光泽的幼苗移栽到陶盆里,动作轻柔得与他那强壮的力量感截然不同。
那正是罗素。
这家伙现在表现出的一切行为细节都精心设计,聂维扬看一眼都知道对方排练了多少次。他甚至没有打招呼寒暄,只是大步走过去,开门见山道:
“有兴趣救人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罗素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硬朗、平和朴实的脸庞。一金一绿的异色瞳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放下手中的小铲子——那玩意儿在他手里跟个勺儿似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救谁?”他简单地发问:“怎么救?”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询问,他居然对上了脑电波……
聂维扬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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