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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玉捂着胸口艰难回到自己的耳房。内院丫头住在一起,两人已经听到刚才的热闹,又瞧见徐青玉胸口上那硕大的脚印以及她那苍白的脸色,秋霜面有忧色,“要不请个大夫瞧瞧?”
紫鹃便道:“如今咱二房进出都被人守着,二少奶奶又失了势,且忍忍吧,别给二少奶奶添乱。”
“这哪儿是添乱。”秋霜不服气,低声嚷嚷,“难道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紫鹃咬唇不说话。
紫娟对沈玉莲愚忠,唯她马首是瞻,处处为她着想。
徐青玉也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算她开口,也没有人会去替一个不得势的奴才请大夫。
徐青玉慢吞吞的扶着墙面坐回床上,秋霜连忙脱去她的外衫。
她胸口处青乌了一大片,秋霜便心疼的埋怨了姑爷两句,又忙上忙下的拿药给她抹开,疼得徐青玉满脑门的汗。
紫鹃趴在床上养伤,一直盯着徐青玉,她自然听见刚才那场纳妾风波,眼下生怕徐青玉动了攀高枝的念头,忍不住帮着沈玉莲敲打徐青玉,“青玉姐,主子对你恩重如山,你可不能仗着有两分姿色就把算盘打到姑爷身上!”
那药油一抹,清清凉凉的,但秋霜手劲大,又说伤口必须揉开,便用了大力气,疼得徐青玉咬唇说不出来,汗水直往桌上淌。
秋霜手上忙着,还有功夫和紫鹃对呛,“青玉姐要是真有那份心思,能挨上二爷一脚吗?”
“那是因为方才主子们在气头上,所以她才不敢松口。”
紫鹃很是替自家主子未雨绸缪,“可二爷若是私下再来问起,青玉姐姐…你得一口回绝!我知道青玉姐姐心气儿高,有本事,但二少奶奶已经够可怜了,咱们做奴才的,不能帮着外人欺负她。”
紫鹃很热情的帮着出主意,“或者,你以后穿得素净些,裹严实些,别去二爷跟前凑,也别去勾引二爷。二爷瞧不见你,自然想不起这纳妾的事情。”
徐青玉一下沉了脸,强忍胸口抽痛拉好衣裳。
小娘子声音冷冰冰的。
“你愿意当狗,我不拦着。我想做人,你也别拦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青玉只觉得这小屋子变得比从前更逼仄,她仿佛是搁浅岸边要死掉的鱼,半点喘不上气。
“秋霜,我出去透透气。”
“啊?哦…”等青玉走后,秋霜又埋怨紫鹃,“青玉姐姐什么时候勾引过二爷?她跟咱们不同,她厉害着呢,说不定很快就能赎身出去。人家放着外面正头娘子不做,要来给二爷做妾?”
再者,若真叫秋霜说,她还看不上二爷呢。
二爷身子不如表哥强健,性子不如表哥良善,就算二爷有金山银山,她秋霜还不稀得嫁呢!
紫鹃声音弱了一分,“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府这金窝福窝,难保她不心动。”
徐青玉根本无处可去。
周府不是她的家,她所能分配到的,只有沈玉莲院子里耳房的通铺。
她心口闷得厉害,又怕在周府乱窜惊扰了主子们招来麻烦,只能往藏书楼里躲。
周家人自诩清流人家,但除了周显明,其他人鲜少踏足藏书楼。
痛。
胸口一丝丝抽痛。
徐青玉不确定有没有内伤。
可比起伤痛,徐青玉更多的是伤心。
从穿越那日起,她总是刻意忽视身份带来的落差感和屈辱感,她给自己定下了五年之期,可是眼下已经过了一年,她依然在沈玉莲身边打转。
她离自由似乎永远都差那么一步。
她恨自己。
更恨沈玉莲和周隐。
可是对于她一个奴才来说,恨这个字…太轻。
没有力量的仇恨,只是无病呻吟。
不会有人在乎一个奴才的仇恨。
除非她有朝一日能将沈玉莲打痛打服,让沈玉莲一想起她的名字就觉得恐惧。
可她如今没有这样的权势。
周府也没有人能借她这样的权势。
她现在还得冷脸洗沈玉莲的内裤。
徐青玉往藏书阁去,她扶着楼梯往上,却隐约听见里面一阵压低的说话声音。
藏书阁有人。
她脚下一顿,心里烦躁,暗道周府那么多地方,她只求这一方小天地躲藏,竟也有人来抢。
徐青玉歪头,透过层层书架和稀疏的日光,看见窗边那一角华贵衣料。
应该是她那位定价八十八万彩礼的狐狸精老公。
——笃。笃。笃。
明杖落地,敲在木地板上,听来很有节奏。
石头殷勤的去扶那人,却被训斥了一句:“远些,不必碰我。”
瞎子最讨厌别人碰他身体,更讨厌碰盲杖。
她又听见那石头埋怨:“公子,咱院子里也有好多藏书呢,为啥非得把见面地方定在这藏书阁?”
傅闻山摸着桌子缓慢入座,他落座窗边位置,又吩咐将门窗打开,让春日的风透进来。
许久才道:“不一样。”
石头问他哪里不一样。
那位傅公子很有耐心,
她听到男子低低的声音顺着春风窜到耳朵里。
“这里的囚笼…更大、更亮。”
“风更好闻。”
“月亮也更大。”
徐青玉心里陡然升起同病相怜之感。
随后又自嘲一声,这男人锦衣玉食,身边又有奴仆照料,他的痛苦无非是身体残缺目不视物,而她…困于泥潭无法自救,连基本的人格和自尊都没有,他们哪里同病?
真是月薪三千心疼月薪三十万。
简称,贱得慌。
藏书阁被人占了位置,徐青玉转身,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梯。
而楼上说话声渐止,石头跟着傅闻山征战沙场多年,自然察觉藏书阁有人,他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张望,于绿荫幽径中发现了徐青玉的身影。
石头“咦”了一声,“又是她!”
石头扭头,“就是昨儿个说自己能认字的那个丫头,叫青玉的!这丫鬟三天两头的往公子身边凑,打什么算盘呢。”
他又嘱咐傅闻山,“公子,你可得小心这狐狸精!”
“狐狸精?”傅闻山瞧不见她的身影,只隐约看见外面的天光和一团绿色,春风拂面,夹杂桃花香气,男人语气笃定,“她不是狐狸精。”
“那她是什么?”
傅闻山一顿。
眼里仿佛起了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楚。
“只怕……是条烈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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