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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的浊浪在身后渐渐远去,化作天际一抹灰蒙的线。萧烈背着半袋从沿岸村落换来的干粮,肩头的旧伤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锁骨处便传来细密的麻痒——那是地宫石壁崩塌时被碎石砸中的地方,苏清涵用随身带的金疮药勉强敷过,血是止住了,可内里的骨裂却像埋了根冰针,随呼吸窜动。凌尘走在最前面,脚步有些虚浮。推背图的反噬并未因离开地宫而减弱,他时常在行走间突然扶住树干,额角渗出冷汗,眼前阵阵发黑。那日在地宫深处,指尖触碰到石壁上模糊的卦象时,一股沛然莫御的信息流如狂潮般涌入脑海,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六十四卦的象理在意识中炸开,却又在瞬间被一股阴寒之力绞碎,仿佛有人硬将滚烫的铁水灌入经脉,又用冰锥狠狠搅动。如今他只觉得丹田空空如也,过去熟稔的八卦掌招式,此刻连比划都显得生涩,手腕翻转间,经脉里像是有细沙在摩擦。
苏清涵落在最后,一手拎着那柄只剩两成锋芒的青鸾剑,一手紧紧攥着腰间的锦囊。锦囊里是几株在地宫暗河里找到的“还魂草”,据说能续筋接骨,但需配合内力催动。可她现在,连运气调息都觉得胸口发闷——玲珑剑术的根基在于气劲流转,地宫一战中为护萧烈,她硬接了黑衣人一掌,内腑受创,如今剑招使出,不过是依着肌肉记忆的本能劈刺,连最基础的“风穿柳”都无法连贯。
三人沿着官道向西南而行,目标是千里之外的青城山。武林大会还有月余召开,江湖中早已有流言,说此次大会与失落的八卦令及陈年旧案有关。尽管三人武功尽失,却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只是这蜀道难行,不仅难在山水险峻,更难在暗处窥伺的杀机。
“歇会儿吧。”萧烈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路边的破庙,“看天色要下雨了,进去躲躲。”
破庙名为“山神庙”,墙皮剥落,神像蒙尘,只有神案前的香炉里插着几炷残香。凌尘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卦象——这是他领悟推背图后留下的习惯,可每次画出乾卦,心口便一阵抽痛,仿佛那卦象本身带着灼人的力量。
苏清涵从包裹里拿出水囊,递给萧烈:“先喝点水,干粮省着点吃,刚才路过的镇子说前面几十里都是山路,没人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连日奔波让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
萧烈接过水囊,喝了两口,递给凌尘。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风之声,极快,极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有人!”萧烈低喝一声,同时将凌尘和苏清涵往神像后一推。他自己则矮身贴地,右手握拳,手肘护住肋下——这是八极拳的“贴山靠”起手式,只是此刻他体内内力空空,这一拳挥出,只有拳风,却无内劲。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庙门窜入,皆是黑衣蒙面,手中握着形制古怪的短刃,刃身泛着蓝汪汪的光。
“果然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目光扫过三人,“交出推背图残片,饶你们不死。”
凌尘心中一凛:推背图残片?他们怎么知道?那日在地宫,他不过是触碰了石壁上的卦象,并未拿到任何实物。出了地宫,自己只是凭借脑海中的印象又在一块破布上重新拓了一些破碎的图式。
萧烈沉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根本没有那东西!”他说话间,猛地欺身而上,左掌虚晃,右拳直击黑衣人的面门。这招“迎门捶”是八极拳的基础招式,讲究寸劲爆发,可此刻他拳未至,黑衣人已侧身避开,短刃顺势划向他的腰腹。
“小心!”苏清涵惊呼,青鸾剑脱手飞出,剑柄撞在黑衣人的手腕上。这是玲珑剑术中的“飞叶摘花”,但因内力不足,剑势刚猛有余,灵巧不足,黑衣人只是手腕一麻,短刃并未脱手。
就在这间隙,另外两名黑衣人已分别扑向萧烈和凌尘。扑向凌尘的黑衣人招式狠辣,短刃直刺心口。凌尘下意识地侧身闪避,脚下一个踉跄,竟使出了八卦掌中的“抽身换影”,只是步法凌乱,险险避开要害,肩头却被刃尖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出。
“凌尘!”苏清涵想去支援,却被另一名黑衣人缠住。她拔出腰间的匕首,与青鸾剑配合,使出“双蝶穿花”,但匕首短,剑势弱,只能勉强格挡。
萧烈这边更是凶险。他连出几招八极拳的招式,“霸王敬酒”、“猛虎硬爬山”,拳风虎虎生威,却因无内力加持,被黑衣人轻易化解。黑衣人冷笑一声,短刃如毒蛇般刁钻,直取他的破绽。萧烈一个不慎,腿弯被刃背击中,顿时单膝跪地。
“萧烈!”凌尘见状,心中焦急,脑海中突然闪过推背图中的一卦——“雷火丰”,卦象曰:“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这卦,只觉得眼前的战局如同卦象般,雷火交加,看似猛烈,却暗藏转机。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口的刺痛,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印诀,猛地向前一推。
“嘭”的一声闷响,一道无形的气浪从他掌心发出,并非内力,更像是一种对天地气机的牵引,竟让扑向萧烈的黑衣人脚下一滞。
“这是……”为首的黑衣人显然吃了一惊。
就在这刹那的停滞,萧烈强忍剧痛,猛地用肩头撞向黑衣人的下盘,这是八极拳中最霸道的“靠山功”,虽无内力,却借势而为,力量十足。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
苏清涵抓住机会,匕首划破黑衣人的手臂,青鸾剑紧随其后,刺向他的肩胛。黑衣人慌忙后退,却被地上的瓦砾绊倒。
“走!”萧烈大喊一声,拉着凌尘和苏清涵就往庙后跑。庙后是陡峭的山壁,长满了藤蔓。
“想跑?”为首的黑衣人怒吼一声,带着手下追了上来。
三人拼命向山上攀爬,藤蔓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凌尘只觉得头晕目眩,推背图的反噬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手脚也变得无力。萧烈咬着牙,一手拉着凌尘,一手护着苏清涵,腿上的伤让他每爬一步都剧痛难忍。
突然,凌尘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下坠去!
“凌尘!”萧烈和苏清涵同时惊呼,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凌尘下坠的速度极快,他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藤蔓,却“咔嚓”一声,藤蔓断裂。他只觉得身体撞在一个硬物上,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凌尘在一阵阴冷的潮气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石洞里,洞壁湿滑,散发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头痛欲裂,推背图的反噬加上坠落的撞击,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挣扎着坐起来,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洞壁上似乎刻着什么。
他爬过去,用手擦拭着石壁上的污泥,渐渐露出一些模糊的线条。那是……拳谱?!
线条勾勒出一个个武者的姿态,有的弓步冲拳,有的旋身横扫,招式刚猛暴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凌尘心中一动,这招式的路数,竟与萧烈施展的八极拳有些相似,但更加古朴,也更加狠戾。
他仔细看去,石壁上的刻画并不连贯,有些地方已经剥落,像是被人为破坏过。他顺着刻痕往下看,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图案——那是八极拳的“十字劲”示意图,但旁边却用另一种符号标注着,似乎在说明这劲力的本源。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头儿,那小子掉下来肯定活不了,咱们还是找找看有没有八极拳的图谱吧,上面说了,这附近可能有当年八极门祖师爷留下的东西。”
“小声点!那两个家伙说不定还在附近,先把这洞搜仔细了。”
是那几个黑衣人!凌尘心中一紧,连忙屏住呼吸,缩到石洞的最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火把的光芒照进洞内。为首的黑衣人举着火把,四处查看。
“头儿,你看这石壁上的刻痕,像是拳谱!”一个手下惊呼。
黑衣人凑近一看,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果然是八极拳的演变图式!虽然有些破碎,但只要拿到完整的,就能掌握八极拳的精髓!”
他立刻掏出一张兽皮,开始临摹石壁上的刻痕。凌尘躲在暗处,心中焦急万分。这图式显然与八极拳的起源有关,或许还藏着萧烈身世的线索,绝不能让他们拿走!
就在黑衣人临摹到关键处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是萧烈!他和苏清涵竟然找到了这里。原来他们在凌尘坠落后,拼死摆脱了追兵,沿着血迹找到了这个石洞。
萧烈手持一根粗木棍,怒吼着冲了进来,苏清涵则持剑断后。
“又是你们!”为首的黑衣人脸色一沉,挥了挥手,“干掉他们!”
两名手下立刻扑了上去。萧烈怒吼一声,木棍横扫,使出八极拳的“劈山掌”招式,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一名黑衣人的头。黑衣人举刃格挡,“咔嚓”一声,木棍被砍断,但萧烈借着反震之力,猛地用肘撞击黑衣人的胸口。这招“顶心肘”是八极拳的贴身短打,力量十足,黑衣人顿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苏清涵这边,青鸾剑与短刃相交,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此刻内力虽弱,但剑术根基尚在,凭借着精妙的步法和刁钻的角度,一时之间竟也不落下风。
为首的黑衣人见手下受阻,不再理会临摹,拔出短刃就向萧烈扑去。他的招式比手下更加阴狠,短刃直取萧烈的咽喉。萧烈此刻手中没有武器,只能连连闪避,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凌尘在暗处看得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现在上去也是送死,但眼睁睁看着萧烈和苏清涵受伤,又于心不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残存的一丝气息,脑海中回想推背图的卦象。
“地天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这卦象讲究天地交泰,阴阳调和。他尝试着将这卦象的理应用到身体中,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息在经脉中流转。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
他看到萧烈被黑衣人逼到石壁角落,眼看就要遇险,猛地站起身,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向黑衣人的后脑砸去。
黑衣人听到风声,侧身避开,石头砸在石壁上,溅起一片石粉。但这也为萧烈争取了一线生机。萧烈趁机一个“晃身捶”,拳头擦着黑衣人的脸颊而过,打在石壁上,震落了几块碎石。
就在这时,苏清涵看准时机,青鸾剑如灵蛇出洞,刺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手腕一翻,短刃反向撩出,眼看就要伤到苏清涵。萧烈大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短刃深深刺入他的后背!
“萧烈!”凌尘和苏清涵同时惊呼。
萧烈强忍剧痛,猛地回身,用拳头狠狠砸在黑衣人的腹部。这一拳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黑衣人顿时弯下腰,短刃也掉落在地。
苏清涵趁机一剑刺向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不再恋战,捡起地上的兽皮,大喊一声:“撤!”便带着受伤的手下,迅速消失在洞外。
“别追!”萧烈拉住想去追赶的苏清涵,脸色苍白如纸,“先……先看看凌尘……”
凌尘连忙跑过来,看到萧烈后背的伤口,血流如注,顿时慌了神:“萧大哥,你怎么样?”
苏清涵强忍着泪水,拿出金疮药和布条:“快,帮我按住他!”
三人在昏暗的石洞里,艰难地为萧烈包扎伤口。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呼啸,带来阵阵寒意。
凌尘看着石壁上被破坏的八极拳图式,又看了看昏迷过去的萧烈和默默垂泪的苏清涵,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推背图的反噬还在隐隐作痛,八极拳的残图被抢走,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他走到石壁前,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模糊的刻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图式中的招式和注解。突然,他发现其中一个破损的角落,似乎藏着一个极小的符号——那是一个八卦中的“震”卦,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姓氏……“萧”。
难道……萧烈的身世,真的与这八极拳的起源有关?
苏清涵处理好萧烈的伤口,见凌尘对着石壁出神,走过来轻声问:“凌尘,你在看什么?”
凌尘指着那个“震”卦和“萧”字,低声说:“清涵姐,你看这个……”
苏清涵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震卦……萧?难道萧大哥的家族,和八极拳有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担忧。
就在这时,昏迷的萧烈发出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大哥,你醒了!”凌尘连忙上前。
萧烈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苏清涵按住:“别动,你伤得很重。”
萧烈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洞外漆黑的夜色,哑声问:“那些人……走了?图式呢?”
凌尘低下头,轻声说:“被他们抢走了……”
萧烈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他顿了顿,看向石壁,“刚才我好像看到……上面的图式,和我小时候学的八极拳有点不一样……”
凌尘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萧烈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摇摇头:“我小时候是被师父收养的,关于家族,我什么都不知道……”
洞外的风雨越来越大,三人围坐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水囊也空了。前路漫漫,不仅有追杀的敌人,还有未知的危险。
“我们……还去青城山吗?”苏清涵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
萧烈看着她,又看了看凌尘,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去!一定要去!就算武功尽失,就算前路凶险,我们也要弄清楚真相,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凌尘点点头,虽然推背图的反噬依旧让他痛苦,但萧烈的话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气息,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推背图的卦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无论前路有多少磨难,他们都必须走下去。
雨渐渐小了,三人简单休整了一下,决定先离开这个危险的石洞,找个地方补充给养,再继续赶路。萧烈伤势严重,只能由凌尘和苏清涵搀扶着。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出石洞,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着方向。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凌尘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萧烈低声问。
凌尘脸色凝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隐入旁边的灌木丛中。果然,没过多久,几道黑影从石洞口方向走来,正是刚才逃跑的那几个黑衣人!他们似乎去而复返,正在四处搜寻。
“头儿,那三个人肯定没跑远,搜仔细点!”
“哼,就算拿到了图式残片,上面的注解也不全,必须找到完整的!”
三人心中一紧,原来那些人不仅抢走了图式,还知道上面的注解不全,还在寻找剩下的部分。
“怎么办?”苏清涵低声问,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青鸾剑。
萧烈眼神一凛:“不能硬拼,我们现在的状态,不是他们的对手。找机会甩掉他们!”
三人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山下摸去。身后的黑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第五章蜀道歧路追魂影地宫残图碎八极(续)
###(四)血浸残阳萧声断清幽蚀骨剑影沉
夜雾如墨,顺着陡峭的山壁流淌。凌尘扶着萧烈,苏清涵断后,三人的脚步在湿滑的苔藓上拖出凌乱的痕迹。萧烈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汁液浸透了粗布衣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每走一步,都要咬紧牙关,额角的汗珠混着血污滴落在碎石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别管我……”萧烈突然停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先走……我引开他们。”
“胡说什么!”苏清涵立刻反驳,青鸾剑在手中挽了个不稳的剑花,“我们一起走!”
凌尘也沉声道:“萧大哥,我们说过要一起去青城山。”他能感觉到萧烈身体的颤抖,那是失血过多和剧痛导致的生理反应。推背图的反噬在此时却奇异地平静下来,脑海中闪过“地山谦”的卦象——“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他隐隐觉得,此刻的隐忍并非示弱,而是为了保存生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轻响。为首的黑衣人举着火把,火光将他脸上的黑布映得透亮,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身边跟着四个手下,其中两人肩上还扛着长弓,箭簇上淬着与之前短刃相同的蓝芒。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放箭!”
“咻咻”两声,利箭破空而来,直指萧烈后心。凌尘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萧烈往前一推,自己则就地一滚,险险避开。苏清涵青鸾剑横斩,“叮”地一声将另一支箭磕飞,但箭矢上的剧毒还是溅了几滴在她的衣袖上,瞬间将布料腐蚀出几个小洞。
“快走!”萧烈怒吼,猛地转身,用身体挡在凌尘和苏清涵面前。他双腿微分,呈八极拳的“马步”桩,虽然内力尽失,但常年习武的筋骨仍透着一股悍然之气。“震山靠!”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撞去。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重伤之下仍有如此气势,仓促间举刃格挡。“嘭”的一声闷响,萧烈的肩头狠狠撞在短刃上,刃身竟被撞得弯曲,而他自己则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岩石上。
“萧烈!”苏清涵惊呼,提剑欲上,却被两支暗箭逼退。
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甩出几枚细小的银针,直取苏清涵面门。苏清涵挥剑格挡,却听“嗤”的一声,一枚银针擦着她的手腕飞过,刺破了皮肤。她只觉手腕一麻,随即一股奇异的香气钻入鼻腔,脑中顿时一阵眩晕。
“是清幽散!”凌尘脸色大变。他曾在苏家的医书上见过记载,这是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中者瞬间内力涣散,武功尽失,连经脉都会暂时麻痹。
苏清涵只觉得手中的青鸾剑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手臂酸软无力,连最简单的握剑姿势都维持不住。黑衣人见状,立刻扑上,短刃直刺她的胸口。
“清涵姐!”凌尘目眦欲裂,脑海中“雷风恒”的卦象一闪而过——“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将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息按照卦象运转,双掌推出,竟在身前形成一道稀薄的气墙。
短刃刺在气墙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黑衣人只觉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量涌来,手臂微微一滞。就这刹那间,苏清涵强忍着眩晕,侧身避开要害,短刃划破了她的肋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走!”苏清涵用尽最后力气将凌尘推开,自己则被黑衣人一脚踹中胸口,向后倒飞出去,撞断了几株碗口粗的灌木,朝着身后的悬崖坠去。
“清涵姐!”凌尘嘶吼着想去抓住她,却被另一名黑衣人拦住。他回头看向萧烈,只见萧烈靠在岩石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而为首的黑衣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小子,你的同伴都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了。”黑衣人举起火把,照亮凌尘苍白的脸,“交出推背图的秘密,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凌尘看着悬崖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看昏迷的萧烈,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推背图的反噬再次袭来,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想起苏清涵坠落前的眼神,想起萧烈拼死护他们的身影,一股不甘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
“想要秘密?”凌尘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厉,“那就来拿!”
他不退反进,双手结出推背图中的卦印,脚步踏出八卦掌的方位。虽然体内无半分内力,但他对卦象的理解已融入骨髓,每一步都暗合天地方位,每一手都带着推背图的玄机。
“雕虫小技!”黑衣人不屑冷哼,短刃直刺凌尘丹田。
凌尘身影一晃,使出“抽身换影”,步法诡异,竟让黑衣人刺了个空。紧接着,他双手如抱太极,推出“云手”,看似缓慢,却暗含卸力之法,将黑衣人的短刃荡向一旁。
“这是……正宗的八卦掌?”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仅凭招式意境就挡住兵刃,而且这招式的路数古朴至极,远超市面上流传的普通八卦掌。
凌尘不答,脑海中不断闪过推背图的卦象,“天地否”、“水火既济”、“泽山咸”……他将这些卦象的理融入掌法,时而刚猛如雷霆,时而柔韧如流水,竟与黑衣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他毕竟没有内力支撑,几招过后,便已气喘吁吁,额角的冷汗如同断线的珠子。黑衣人见状,攻势越发凌厉,短刃化作一片刀网,将凌尘死死笼罩。
“受死吧!”黑衣人一声厉喝,短刃直取凌尘咽喉。
凌尘避无可避,心中反而一片清明。他想起推背图的最后一卦“火水未济”——“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未济,并非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他猛地转身,朝着身后的悬崖退去,同时双手结出“离卦”印,口中低喝:“火!”
黑衣人只觉眼前仿佛有火光一闪,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就这瞬间,凌尘已退到悬崖边缘,他回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一眼昏迷的萧烈方向,毅然转身,纵身一跃!
“想跑?”黑衣人追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人影。他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算你命大!不过那两个家伙,一个中了清幽散,一个重伤,也活不了多久。搜!把那姓萧的带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八极拳的秘密,不能让他烂在肚子里!”
几名黑衣人立刻散开,开始搜寻萧烈的踪迹。而在他们身后,悬崖下的黑暗中,凌尘的身体正在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雾气扑面而来。
不知坠落了多久,凌尘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包裹——他掉进了悬崖下的深潭中。冰冷的湖水瞬间灌入口鼻,推背图的反噬和坠落的冲击让他几乎失去意识,只能本能地在水中挣扎。
水流湍急,带着他向潭边的暗渠漂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接着便被一股力量拖出了水面。他呛咳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干燥的鹅卵石滩上,身边是一个漆黑的洞口,洞中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推背图的反噬似乎在落水后减轻了许多,心口的疼痛变成了隐隐的钝痛。他扶着洞壁,一步步向洞内走去。
洞内别有洞天,越往里走越宽敞,洞顶有天然形成的石缝,透进月光和星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只见洞内石桌石凳俱全,墙上挂着几幅残破的字画,墙角堆着一些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和药味。
在洞穴的最深处,有一个蒲团,上面坐着一个老道。老道身穿灰色道袍,补丁摞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他须发皆白,长及胸前,面容清癯,眼眶深陷,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微闭着,似乎在打坐。
凌尘不敢惊扰,静静地站在一旁。他打量着老道,只见老道左手边放着一根龙头拐杖,杖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右手边则散落着几张残破的兽皮,上面似乎画着一些符号和图案。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老道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凌尘身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询问,只是淡淡地说:“来了?”
凌尘一愣,连忙拱手道:“晚辈凌尘,不慎坠入潭中,惊扰了前辈清修,还望恕罪。”
老道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眉头微蹙:“你体内的气息……很奇特。既有推背图的先天卦理,又有八卦掌的后天形意,却又被一股阴寒之力反噬,经脉紊乱,丹田空虚。你练的是哪家的功夫?”
凌尘心中一惊,这老道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症结,还知道推背图和八卦掌。他连忙将自己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从洛水地宫领悟推背图被反噬,到被黑衣人追杀,同伴失踪,自己跳崖落水。
老道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推背图……八极拳……看来,那场被遗忘的恩怨,终究还是要来了。”
凌尘疑惑地问:“前辈此话何意?难道您知道推背图和八极拳的渊源?”
老道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幅字画。那是一幅山水画,画的是华山之巅,云雾缭绕,笔法苍劲有力。他指着画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极小的落款——“袁李”。
“袁天罡,李淳风。”老道缓缓道,“推背图乃二人所著,不仅是预言奇书,更是一部融合了天地大道的武学总纲。世人只知其预言,却不知其武学。而八极拳……”他顿了顿,走到那堆兽皮前,拿起一张,“八极拳的根源,便与推背图有关。”
凌尘凑近一看,只见兽皮上画着一个武者,姿势与他在石洞中看到的八极拳图式极为相似,但更加繁复,旁边还有一些注解,用的正是推背图中的卦象符号。
“当年,袁李二人晚年收了两个弟子,一个习文,一个习武。”老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习文者继承了推背图的预言之道,习武之人则将推背图中的卦理融入拳法,创造了八极拳的雏形。这拳法刚猛暴烈,讲究‘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其根基,便是乾卦的刚健不息。”
凌尘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八极拳的气势与八卦掌截然不同,原来一个源于乾,一个源于坤。”
老道点点头:“不错。八卦掌走的是坤卦的柔顺变化,以柔克刚;八极拳走的是乾卦的刚猛直进,以刚破柔。两者本是推背图阴阳两极的体现,却因后世传承的偏差,渐渐分道扬镳,甚至产生了恩怨。”
他顿了顿,看向凌尘:“你刚才说,追杀你们的人拿着八极拳的残图?那图上是否有‘震’卦的符号和‘萧’字?”
凌尘心中一震:“前辈如何得知?”
老道叹了口气:“因为那残图,本是当年习武弟子传给萧氏家族的信物。萧氏先祖乃八极拳第一代传人,曾凭此图纵横江湖。后来江湖纷争,萧氏家族一夜覆灭,残图也散落各地。看来,有人想借残图重现当年的八极拳,甚至……利用推背图的力量。”
凌尘想起昏迷的萧烈,连忙问:“前辈可知萧烈的身世?他是否与萧氏家族有关?”
老道摇摇头:“萧氏灭门时,我尚年幼,只知有一个遗孤被忠仆带走,下落不明。那孩子是否就是你口中的萧烈,老衲也不确定。不过,他能领悟八极拳的精髓,想必与血脉有关。”
两人正说着,老道突然咳嗽起来,脸色一阵潮红。凌尘连忙上前扶住他:“前辈,您没事吧?”
老道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服下,才缓过气来:“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你,如今武功尽失,又被人追杀,有何打算?”
凌尘想起失踪的萧烈和坠落悬崖的苏清涵,眼神变得坚定:“晚辈必须找到我的同伴,查明真相。就算前路再难,晚辈也不会放弃。”
老道看着他眼中的坚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有你先祖的风范。”
“先祖?”凌尘一愣。
老道指了指他的眉心:“你眉心有一颗淡红色的朱砂痣,呈‘离卦’之形,这是当年习文弟子一脉的标志。你的先祖,正是袁天罡的亲传弟子,世代守护着推背图的秘密。”
凌尘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果然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平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从未听父母提起过这些,难道自己的身世也与推背图有关?
老道继续说:“推背图的反噬,是因为你只领悟了卦理,却没有对应的功法引导。就像空有江河,却没有渠道疏导,自然会泛滥成灾。想要化解反噬,重新修炼,必须将推背图的卦理与八卦掌的招式融合,以柔济刚,以刚养柔,达到阴阳调和的境界。”
他走到石桌前,拿起一根树枝:“过来,老衲教你。”
接下来的日子,凌尘便在这山洞中住了下来。老道自称“松岩子”,让凌尘叫他松岩老道。松岩老道每天除了打坐、采药,便是指点凌尘修炼。
修炼的过程远比凌尘想象的艰难。他需要先从最基础的桩功开始练起。松岩老道让他站“太极桩”,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在胸前呈抱球式,意守丹田。
“气沉丹田,不是用力往下压,而是让气息自然下沉,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松岩老道用树枝轻点他的丹田位置,“你体内的推背图气息太过霸道,需要用太极桩的柔和来中和。”
凌尘按照老道的指点,静下心来,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息。起初,气息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每当他试图引导,心口便传来刺痛。但他没有放弃,每天从清晨站到黄昏,汗水浸透了道袍,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十几天后,他终于能勉强控制那丝气息在丹田周围流转,心口的刺痛也减轻了许多。
接下来,松岩老道开始传授他八卦掌的基础招式。“八卦掌,走的是圆,变的是势。”老道亲自演示,只见他脚步轻盈,绕着石桌游走,双手变幻莫测,时而如抱婴儿,时而如捋丝线,“每一招都暗含八卦方位,每一步都契合阴阳变化。”
凌尘跟在后面学习,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僵硬无比,完全没有老道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练的八卦掌只是皮毛,只学了形,未悟其神。
“不要刻意模仿动作,要用心去感受。”松岩老道指点他,“想象你脚下踩的是八卦图,每走一步都在推演卦象。想象你手中抱的是天地万物,每一招都在顺应自然。”
凌尘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推背图的卦象,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的方位刻在心中。他开始绕着山洞行走,脚步随着卦象的变化而变化,双手则按照八卦掌的招式运行。
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开始随着步法和掌势流动,当他走到“离卦”方位时,掌心会感到一丝温热;走到“坎卦”方位时,掌心又会感到一丝清凉。这种感觉奇妙无比,仿佛他的身体与天地万物连接在了一起。
松岩老道在一旁默默观察,眼中不时闪过一丝赞许。他知道,凌尘正在将推背图的卦理融入八卦掌的招式,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引发反噬。
一个月后,凌尘已经能熟练地走完八卦掌的八大基本掌法:单换掌、双换掌、顺势掌、背身掌、磨盘掌、翻身掌、回身掌、转身掌。每一招都暗含卦象变化,体内的气息也越来越顺畅,虽然依旧微薄,但已不再狂暴。
这天,松岩老道拿出那几张残破的兽皮,递给凌尘:“你看看,这些是当年八极拳的残图,上面记载着八极拳从推背图中演化的过程。虽然残缺不全,但或许能帮你更好地理解刚柔并济的道理。”
凌尘接过兽皮,仔细研读。上面的图式果然与他在石洞中看到的相似,每一个招式都对应着一个卦象,旁边还有注解,讲述如何将卦象的“刚”融入拳法。
“八极拳以刚为主,八卦掌以柔为主,但刚柔并非对立,而是相生。”松岩老道解释道,“就像这‘震卦’,一阳生于二阴之下,象征着刚从柔中生。你练八卦掌,也要懂得在柔顺中暗藏刚劲,这样才能收发自如。”
凌尘恍然大悟,他尝试着在八卦掌的“云手”中加入一丝刚劲,果然感觉掌风变得更加沉稳有力。他又将推背图中“雷火丰”的卦理融入“转身掌”,只觉转身的瞬间,体内的气息如同雷霆般爆发,又如同火焰般炽热。
“对,就是这样。”松岩老道点头,“推背图的理是‘道’,八卦掌的招式是‘术’,以道御术,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接下来,你需要将这些感悟融入苦修,直到内息圆满,经脉畅通。”
从此,凌尘的修炼更加刻苦。他每天清晨在潭边站桩,感受水汽升腾;白天在山洞中练习八卦掌,将推背图的卦理一遍遍融入招式;夜晚则研读残图,思考刚柔并济的真谛。
推背图的反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源不断的内息,虽然增长缓慢,但每一分都精纯无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八卦掌正在发生质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种依赖技巧的掌法,而是真正蕴含着天地大道的武学。
三个月后,凌尘站在山洞前,望着潭水倒映的明月,缓缓打出一套八卦掌。只见他步法轻盈,如踏明月;掌势变幻,如行云流水。时而刚猛如雷霆万钧,时而柔韧如春风拂柳。掌风过处,潭水竟泛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松岩老道站在他身后,捋着胡须,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不错。你的八卦掌已初窥门径,推背图的理也融入了七七八八。只是……”他话锋一转,“你的内息还是太弱,遇到真正的高手,依旧难以抗衡。”
凌尘收掌而立,恭敬地问:“请前辈指点。”
松岩老道叹了口气:“老衲年轻时曾遭仇家暗算,经脉受损,无法再修炼高深内功,否则这推背图的完整心法,倒是可以传你。不过……”他走到石桌前,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这是当年你先祖留下的‘八卦纳元丹’,共有三颗,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内息。你拿着,或许日后有用。”
凌尘接过木盒,感觉入手温润,盒中传来淡淡的药香。他知道这丹药的珍贵,连忙拜谢:“多谢前辈!”
松岩老道摆了摆手:“你我有缘,不必多礼。如今你武功初成,也该去寻找你的同伴,查明真相了。”
凌尘想起萧烈和苏清涵,心中一紧:“前辈可知他们……”
松岩老道摇摇头:“老衲久居深山,不问世事,无法得知他们的下落。不过,青城山武林大会在即,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多半会去那里。你若想找到线索,不妨去一趟。”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八卦图案:“这是‘太极令’,当年你先祖留下的信物,持有此令,江湖中一些隐世门派或许会给你几分薄面。你带上吧。”
凌尘郑重地接过令牌,收入怀中。他看着松岩老道,这位萍水相逢的老者,不仅救了他的命,还传授了他毕生所学,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若有机会,晚辈定当报答。”
松岩老道笑了笑:“报答就不必了,只希望你能牢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用你所学,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去吧,江湖路远,好自为之。”
凌尘深深一揖,转身向洞外走去。晨曦初露,照亮了潭水,也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他不知道萧烈和苏清涵是生是死,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险,但他心中充满了力量。
他的八卦掌已经融合了推背图的理,他的内息虽然还不深厚,但已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润而坚韧的气息,毅然踏上了前往青城山的道路。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的松涛声,仿佛在为他送行。而在他身后的山洞中,松岩老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轻轻叹了口气。
晨雾如纱,缠绕在蜀地的山峦之间。凌尘背着简单的行囊,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松岩老道赠予的太极令在怀中微微发烫,如同一块烧红的铁,提醒着他身上肩负的秘密与重担。他尝试着运转内息,那股融合了推背图卦理的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游走,时而如乾卦刚猛,时而如坤卦柔顺,刚柔相济间,竟有种天地万物尽在掌握的错觉。
然而这错觉转瞬即逝。当他试图催发内息至掌心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抽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噬咬经脉。推背图的反噬虽已被松岩老道的法门暂时压制,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趁他内力不稳时暴起伤人。他连忙收敛气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来还是太心急了。”凌尘暗自苦笑。三个月的苦修虽让他重拾武功,甚至将八卦掌推至新的境界,但推背图的浩瀚玄机岂是短短数月便能完全驾驭的?他如今的内息如同刚筑成的堤坝,看似坚固,却禁不起洪水般的力量冲击。
正思忖间,前方山道拐角处突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冷冽,正是当日苏清涵中箭时闻到的“清幽散”气息!凌尘心中一紧,快步绕过拐角,只见三名身着黑衣、腰佩狐形令牌的人正等在那里。
“阁下可是凌尘?”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尖细,如同夜枭啼叫。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色的小箭,箭簇上正是那熟悉的蓝芒。
凌尘目光一凝,沉声道:“你们是谁?苏清涵在哪里?”
“哈哈哈,果然是你。”黑衣人狂笑起来,“我等乃黑影岭阁的门士。你那位美人同伴嘛……”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指了指旁边的古树,“就在树上赏风景呢。”
凌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苏清涵被绳索吊在树枝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中了清幽散后昏迷不醒。她腰间的青鸾剑不知去向,只剩空荡的剑鞘在风中摇晃。
“你们敢伤她!”凌尘眼中怒火升腾,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体内的内息也随之翻涌,心口的刺痛再次传来。
“伤她?我们可舍不得。”另一名门士阴恻恻地说,“只要你乖乖交出八极拳的碎图式,我们不仅放了她,还会送上解药。否则……”他晃了晃手中的短刃,“这蜀道之上,多一具女尸也不算稀奇。”
八极拳碎图式?凌尘心中疑窦丛生。那日在石洞中,图式明明被黑衣人抢走,这些黑影岭阁的人为何会认为自己持有?难道他们与之前的黑衣人是一伙的?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阴谋?
“图式不在我身上。”凌尘沉声道,“当日已被你们的人抢走。”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的门士脸色一沉,“给我拿下!”
三名门士同时扑上,招式狠辣,显然是久经训练的杀手。凌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的不适,脚步踏出八卦方位,双手结出“坎卦”印诀。
“水!”他低喝一声,掌心涌出一股阴冷的气劲,正是将坎卦“水”的意象融入八卦掌的“顺水推舟”。
一名门士的短刃即将及身,却感觉一股柔劲袭来,手腕一麻,短刃竟偏了方向。凌尘趁机侧身,掌缘如刀,切向他的脖颈。这一招“削掌”快如闪电,门士只觉颈侧一凉,已被击中麻筋,顿时半边身子发麻,软软倒地。
“有点门道。”为首的门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银箭脱手而出,直取凌尘面门。与此同时,另一名门士从侧面攻来,短刃直指他的腰眼。
凌尘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一晃,使出“抽身换影”,险险避开银箭和短刃。他双掌齐出,左手“离卦”如火,右手“坎卦”如水,水火相济,竟是推背图中“既济”卦的意境。
“嘭!”双掌交叠,正击中那名门士的胸口。门士只觉一股既灼热又冰冷的力量涌入体内,顿时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为首的门士见状,不敢再轻敌,掏出一枚黑色的***扔在地上。“想救人,就来武侠山黑影岭阁分舵!带着图式,否则她必死无疑!”说完,他趁着烟雾弥漫,扛起昏迷的苏清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站住!”凌尘怒吼着追上去,却只抓到一片衣角。他看着地上残留的狐形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图式在谁手中,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他都必须去一趟武侠山。
武侠山形如卧龙,山势险峻,怪石嶙峋。黑影岭阁的分舵便隐藏在山腰处的一片石林之中,周围布满了机关暗哨。凌尘换上从门士身上剥下的黑衣,借着夜色的掩护,如狸猫般在岩石间穿梭。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内息比之前更加不稳定,每一次提气飞跃,心口都会传来一阵隐痛。推背图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而他用八卦掌法门构筑的堤坝,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必须速战速决。”凌尘暗自提醒自己。他观察着分舵的布局,只见石屋鳞次栉比,每间石屋的屋檐下都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上印着同样的狐形图案。巡逻的死士络绎不绝,步伐整齐,眼神麻木,显然是被药物控制的傀儡。
他找准一个偏僻的角落,施展八卦掌中的“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爬上石墙。墙内是一个巨大的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塔,苏清涵很可能就被关押在那里。
然而他刚落地,四周便响起了刺耳的警铃。“有敌袭!”数十名死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将他团团围住。
“来得正好。”凌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双掌缓缓抬起,摆出八卦掌的起手式。他知道,此刻不能再保留实力。
“杀!”死士们呐喊着扑上,刀光剑影瞬间将凌尘笼罩。
凌尘身形如燕,在刀丛中游走,每一步都踏在八卦的生门之上。他的掌法时而刚猛如雷霆,“震山掌”拍出,竟将一名死士的长刀震断;时而柔韧如春水,“云手”使出,将数把兵器同时荡开。推背图的卦理在他脑海中飞速流转,“天风姤”、“地泽临”、“山雷颐”……每一招都暗含天地变化之理,让死士们根本无法捉摸。
然而死士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如同潮水般涌来。凌尘的内息消耗巨大,心口的刺痛越来越强烈,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发黑。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从侧后方袭来,直取他的后心。凌尘猛地转身,双掌交叉格挡,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出剑的是一名女死士,身着紧身黑衣,面容被黑纱遮住,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她的剑法迅捷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死士中的佼佼者。
“青玲,别跟他废话,速战速决!”远处传来一声呵斥,正是那日为首的门士。
女死士——青玲闻言,剑法更加凌厉,剑光如匹练般卷起,将凌尘完全笼罩。凌尘左支右绌,渐渐落入下风。他能感觉到,青玲的剑法中带着一股熟悉的韵味,似乎与苏清涵的玲珑剑术有些渊源,只是更加阴狠,少了几分灵动。
“噗!”凌尘一个不慎,肩头被青玲的剑尖划破,鲜血瞬间渗出。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内息突然一阵紊乱,推背图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失控,猛地冲击着经脉。
“呃啊!”凌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动作也迟滞了几分。
青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直刺凌尘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尘脑海中突然闪过“地天泰”的卦象——天地交泰,万物通泰。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将这卦象的理融入身体,强行引导失控的内息交汇。
奇迹般地,那狂暴的力量竟暂时平息下来。凌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一晃,避开咽喉要害,同时右手成爪,使出八卦掌中的“擒拿手”,精准地扣住了青玲的手腕。
“呃!”青玲惊呼一声,手腕剧痛,长剑“哐当”落地。
周围的死士见状,纷纷围上。凌尘左手一挥,一枚从松岩老道那里得来的“迷魂砂”撒出,顿时烟雾弥漫。他趁机扛起青玲,几个起落便冲进了中央的石塔。
石塔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楼梯蜿蜒向上,尽头是一间密室。凌尘踢开密室的门,只见苏清涵被绑在石柱上,依旧昏迷不醒。
“清涵姐!”凌尘连忙上前,解开绳索,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昏迷。
就在这时,青玲突然挣脱他的控制,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刺向他的后背。
凌尘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反手点中她的穴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一再相逼?”他看着青玲冰冷的眼睛,沉声问道。
青玲被点中穴道,无法动弹,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凌尘不再理她,开始在密室中寻找解药。然而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些普通的金疮药,并没有清幽散的解药。
“该死!”凌尘低声咒骂,背起苏清涵,又看了看被点穴的青玲。他想起青玲刚才那犹豫的眼神,想起她剑法中那丝熟悉的韵味,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解开青玲的部分穴道,让她能行走,然后沉声道:“你若想报仇,就跟我走。留在这里,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青玲看着他,又看了看昏迷的苏清涵,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凌尘不再迟疑,背着苏清涵,带着青玲,从石塔的密道中悄然离开。身后的分舵依旧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但他们已无暇顾及。
逃出黑影岭阁分舵,已是黎明时分。晨曦刺破云层,洒在武侠山的峰峦上,却驱不散凌尘心中的寒意。
他将苏清涵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又给青玲松了穴。青玲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游离。
凌尘检查着苏清涵的状况,她中了清幽散,又被囚禁多日,身体极为虚弱。没有解药,只能靠内力疏导,但他现在自身难保。
他尝试着运转内息,想为苏清涵梳理经脉,然而刚一运气,心口便传来一阵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推背图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发出“噼啪”的声响。
“呃啊——!”凌尘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山洞的岩壁上。
“你怎么了?”青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站起身。
凌尘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浑身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疼痛,体内的内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连最基本的拳架都摆不出来,八卦掌的招式、推背图的卦理,此刻都如同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他再次失去了武功。
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三个月的苦修,松岩老道的悉心教导,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保护同伴的力量,却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推背图的反噬,终究还是彻底摧毁了他的经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凌尘喃喃自语,拳头狠狠砸在地上,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青玲站在一旁,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神复杂。她从未见过有人武功尽失后是这副样子,也从未见过有人在如此绝境中,还想着救同伴。
“你的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很严重。经脉似乎……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摧毁了。”
凌尘抬起头,看着青玲,眼中充满了血丝:“你懂医术?”
青玲摇摇头:“不懂。但我见过有人中了类似的毒,经脉寸断。”
凌尘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无法修炼武功了。松岩老道说过,推背图的反噬若再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看向昏迷的苏清涵,心中充满了愧疚。是他连累了她和萧烈,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推背图和八极拳的秘密,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走吧。”凌尘对青玲说,“我现在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也护不了你。黑影岭阁不会放过你的。”
青玲沉默了片刻,突然将匕首插在地上:“我不走。”
“嗯?”凌尘惊讶地看着她。
“你救了我。”青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在黑影岭阁,从来没有人会救我。他们只把我当成杀人的工具。你不一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我知道清幽散的解药在哪里。黑影岭阁的总舵有,青城山的武林大会上,说不定也有。”
凌尘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你说真的?”
“嗯。”青玲点点头,“我可以带你去青城山。但你要答应我,找到解药后,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杀了黑影岭阁的阁主。”青玲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他杀了我全家,把我变成了死士。”
凌尘看着她冰冷的眼眸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想起了自己失踪的父母和不知死活的萧烈,心中一阵刺痛。他郑重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他是否还有武功,他都必须去青城山。为了苏清涵的解药,为了寻找萧烈的线索,也为了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山洞外,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方连绵的山脉。凌尘背起苏清涵,青玲手持匕首,走在他身边。两人,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武功尽失,一个背负着仇恨,默默地踏上了前往青城山的道路。
凌尘能感觉到,怀中苏清涵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他心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曾经能打出刚柔并济的八卦掌的手,如今却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推背图的反噬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紧紧缠绕着他。
但他没有放弃。
他想起松岩老道的话:“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他想起萧烈的坚毅,想起苏清涵的温柔。
就算武功尽失,就算前路茫茫,他也要走下去,萧烈不知所踪,清涵昏迷不醒,自己如今这样,只能继续前行,迷雾重重,只能依靠心中的八卦图像和推背图解开迷雾。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钟声,仿佛在召唤,又仿佛在警示。青城山近了,武林大会的风波也近了。而等待着凌尘、苏清涵和青玲的,将是更加凶险的江湖和更加扑朔迷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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