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墨蚀天工 > 第一卷 龙脉悲歌之鬼火焚天 第三十章 幽谷秘焙回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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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天河倒灌,抽打着密如鬼墙的芦苇荡,每一片苇叶都在泥泞中垂死挣扎。墨痕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腐臭的沼泽里,玉化的左足每一次陷入淤泥都发出枯骨摩擦般的艰涩锐响,每一次拔出都带起粘稠的黑浆。背上阿宝无知无觉,死沉如铅山,孩童紧抱的那截“兖州贡”鼎耳血纹幽暗,每一次搏动都如活蛇啃噬墨痕仅存的血肉精气。左臂罗盘凹槽里,石鲤衔来的幽蓝地髓珠光芒已如风中残烛,珠面蛛网般的赤色血丝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清润水光,蛛网状的玛瑙裂纹爬满整个肩胛,正向心脉蚕食,每一次心跳,胸腔内僵硬的骨骼都发出枯木折裂的细响,冰寒刺骨。

    捞尸人塞来的长柄铁钩早已成了探路的拐杖,钩尖刻着的“坎”字符文幽光熄灭多时,冰冷的钩柄沾满污泥和墨痕掌心焦黑碳化渗出的血水。身后,荒祠方向冲天的火光虽被暴雨浇得黯淡,但那低沉肃杀的洛都丧钟声穿透百里风雨,一声声撞在心头,如同催命的更漏。蹄音、人声、芦苇被踩踏的断裂声,如同跗骨之蛆的丧钟余韵,死死咬在背心,越来越近,土黄罡气撕裂雨幕芦苇的锐响几乎贴着耳根。

    突然,脚下湿冷的泥沼猛地向上拱起!泥水翻涌,数十枚黄纸符箓破土而出,符上以银汞勾勒的“地听耳”纹路剧烈闪烁,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锁定了墨痕这道在污浊地脉中无比显眼的“灵枢空洞”!嗡!符箓引动地脉震动,一股阴寒的麻痒感顺着墨痕深陷泥沼的玉化左足直钻骨髓!如同万千冰冷的毒虫在啃噬骨骼!

    墨痕身形猛地一滞,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怀中的阿宝受此刺激,喉间再次挤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背脊裂纹深处那点暗红幽光骤然搏动,引得怀中鼎耳红光再盛!狂暴吸力再次攫住濒临崩溃的罗盘,疯狂撕扯!

    避无可避!墨痕眼中戾气炸裂,仅存的右臂筋肉贲张,五指如钩再次狠狠抠进左臂罗盘中央那空荡的凹槽——那里还残留着半截崩断的磁针根基!指尖触及冰冷青铜的刹那,不顾玉化皮肉撕裂、筋骨欲折的剧痛,猛地向外一拔!

    嗤啦!

    半截染血的断针带着几缕黏连的玉丝被硬生生扯出!针身布满裂纹,针尖那点微弱的血芒因沾染了墨痕心头精血而骤然炽亮如濒死的星!他看也不看,将这最后的残锋,狠狠刺入自己左胸心口上方,锁骨与玉化肩胛交界处——缺盆穴!更深三分!

    噗!

    剧痛如烧红的铁钎贯穿头颅!眼前猛地一黑,七窍同时溢出粘稠的血丝,玉化蔓延之势被这自残般的刺激强行遏止了一瞬!怀中鼎耳血纹的搏动也随之一滞,暗红光芒黯淡下去。然而代价是右臂彻底失去知觉,视野被血色和黑暗吞噬大半,仅余左眼一条狭窄的血色缝隙,半边身子如坠冰窟,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胸腔内即将石化的肋骨。

    他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方向感,拖着背上再次陷入死寂的阿宝和阿宝怀中那暂时蛰伏的凶鼎,踉跄扑向西南方更深的黑暗。每一步踏过腥臭的泥沼,都留下深陷的、渗着血水的足印,随即被暴雨无情冲刷。

    不知在死亡的追逐中跋涉了多久,前方浓密的芦苇荡豁然分开,露出一片相对干燥的坡地。坡地尽头,一座半倾颓的驿站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残破的马棚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柱,驿站的土墙被雨水冲刷出道道沟壑,露出内里夯筑的麦草筋络,像一具被剥了皮的巨兽骸骨。驿站门口歪斜的木牌上,“伊阙驿”三个字被风雨蚀得模糊不清。

    驿站!墨痕残存的意识里闪过一线微光。他咬碎口中血沫,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那摇摇欲坠的驿站大门。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烈的霉腐气混着淡淡的药草焦糊味扑面而来。

    驿站大堂内蛛网密布,桌椅倾颓,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和鸟兽秽迹。角落里,一堆篝火的余烬尚存几缕微弱的青烟,旁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陶罐和焦黑的药渣。显然不久前曾有人在此短暂停留焙药。

    墨痕背靠冰冷的泥墙滑坐在地,将阿宝轻轻放平。孩童无知无觉,背脊裂口在昏暗光线下透出熔岩冷却般的暗红,被玉毒侵蚀的右手食指已彻底化为灰白,僵硬如石雕。他染血的左手颤抖着按上左臂罗盘,试图引动地髓珠最后一丝残力压制鼎耳血纹的躁动,然而凹槽内,那枚裂痕遍布的珠子幽光彻底熄灭,触手冰凉死寂,如同蒙尘的鱼目。玉化裂纹在肩胛处“咔嚓”绽开新的细痕,冰寒刺骨。

    突然,他鼻翼微动,残存的嗅觉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草木清气。这清气混在浓烈的霉腐与药渣焦糊味中,如同污浊泥潭里的一缕活泉!目光猛地扫向那堆篝火余烬旁的焦黑药渣——几片未被完全焚毁的叶片边缘,呈现出独特的锯齿状,叶脉纹理间隐有银线!

    “银线蕨……回春散主药!”墨痕心头剧震。回春散乃墨家秘传伤药,有吊命续气、缓解金石反噬之效,其核心便是这生于幽谷寒潭边的银线蕨!看这药渣成色和余烬温度,焙药者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

    是谁?在这荒废驿站秘焙墨家伤药?是友?是敌?

    就在这时,驿站残破的后窗“哐当”一声被狂风吹开!冰冷的雨点裹着泥腥灌入。几乎同时,墨痕左臂裸露的罗盘基座猛地传来一阵灼烫!并非地髓共鸣,而是一种被无形窥伺的、带着恶意的锁定感!

    他猛地抬头,仅存的右眼透过破窗,死死钉向驿站后方那片被暴雨笼罩的、怪石嶙峋的幽暗山谷。血月黯淡的光线下,谷口几块形似蹲伏恶兽的巨岩阴影里,一点昏黄如豆的油灯光晕,在风雨中幽幽摇曳,隐约映出一个披着破旧蓑衣、佝偻如虾的侧影。那人手中似乎还握着一柄长柄药锄,锄尖沾着新鲜的、闪着微弱银光的泥浆。

    油灯光晕只持续了一瞬,便如鬼火般悄然隐没于更深的谷中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那被窥伺的冰冷感觉,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墨痕残破的躯体上。前有神秘焙药人引路的渺茫希望?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后有星卫与铁骑索命的蹄音已穿透驿站腐朽的木板墙,沉闷如地肺深处的丧鼓。怀中的鼎耳血纹似感应到迫近的冲天杀气,再次不安地搏动起来,暗红光芒吞吐,映照着阿宝那正加速蔓延灰白玉色的僵硬指尖。

    驿站外,暴雨如鞭,抽打着这片污浊的大地。幽谷方向,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隐隐传来沉闷如巨兽磨牙的“隆隆”回响,与远处追兵的蹄音隐隐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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