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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的晨钟,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长安城清冽的空气,重重敲打在巍峨宫阙的琉璃瓦上。然而,这象征新朝一日之始的洪音,却未能驱散甘露殿内盘踞的阴霾。李渊斜倚在铺着厚厚貂绒的御座上,眼底沉淀着浓重的疲惫与疑虑。昨夜,玉版上煌煌紫光、霸道龙气,以及大地深处传来的嗡鸣,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次子李世民那张英武刚毅的脸庞,还有长安百姓山呼海啸般的“秦王”之声……
尹德妃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步履轻盈如弱柳扶风,无声地来到御座旁。她今日妆容格外素净,却更衬得那双翦水秋瞳楚楚可怜。玉碗轻轻落在御案上,指尖似是不经意滑过李渊紧握扶手的指节,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陛下……”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后怕,“昨夜……妾身辗转反侧,一闭眼,便是那玉版上骇人的景象……那紫光,煌煌如日,直贯秦王府……妾身虽愚钝,却也知晓,紫微星动,非同小可啊。”她微微倾身,兰麝幽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李渊鼻端,“秦王殿下已是功勋彪炳,威震宇内,如今世子初生,便引动如此天象……妾身……妾身并非妒忌,只是忧心这过于煊赫的天威,福祸难料。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不加掩饰的天命昭示……陛下,”她抬起盈盈泪眼,“妾身只怕……这非但非社稷之福,反而会引来莫测之祸,殃及皇家根本啊!”
“莫测之祸?”李渊咀嚼着这四个字,眉头锁得更深。尹德妃的话语,如同最精妙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功高震主,天命加身!这两把悬顶之剑,被这女子用“忧心社稷”的外衣包裹着,轻轻推到了他面前。
“爱妃所言……”李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朕,又何尝不忧?”他疲惫地闭上眼。尹德妃低垂的眼睫下,一丝得计的幽光飞快掠过。
***
秦王府,内院暖阁。
暖意融融,安神香木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奶香。特制的温玉摇篮里,初生的李承乾睡得正酣。然而,在寻常人目力难及之处,一丝极其细微的阴冷黑气,如同最顽固的毒藤,缠绕在他周身那层淡金色的龙气本源之上,缓缓蠕动。
摇篮旁,长孙王妃脸色带着产后的苍白,目光片刻不离爱子。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身上那层淡金光芒,似乎比昨夜黯淡了一丝,流转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殿下……”她看向坐在一旁,正仔细听着房玄龄低声禀报的李世民,声音带着轻颤,“您看乾儿……他周身的光,是不是……有些不同了?”
李世民闻声,立刻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聚焦。虽然肉眼看不见黑气,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摇篮周围原本令人心神宁静、充满勃勃生机的威严气息,似乎被一层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阴冷所侵染!
“克明!”李世民的声音陡然转冷。
早已侍立一旁、面色凝重的杜如晦立刻上前,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定星盘”。他指尖点过符文,罗盘中央晶石亮起,投射出一片朦胧光幕笼罩摇篮。光幕流转,清晰映照出那层淡金色龙气光晕边缘,赫然缠绕着数缕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的阴冷黑气!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死死缠绕扭动,每一次扭动都试图向龙气本源内部钻去,让整个光幕染上晦暗!
“嘶……”房玄龄倒吸一口凉气。
长孙王妃脸色煞白。
李世民的眼神,在看清黑气的刹那,彻底冰封!一股森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寒潮,瞬间席卷暖阁!空气仿佛凝固。
“查!”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掘地三尺,也要把昨夜施法的鼠辈,连同他们背后的人,揪出来!挫骨扬灰!”他猛地转向杜如晦,“克明!此等阴毒之物,可能祛除?需要什么?纵是龙肝凤髓,本王也给你取来!”
杜如晦急速掐算推演:“殿下息怒!此秽气阴毒顽固,附着于龙气本源,强行祛除,恐伤及小郎君根本!龙气至阳至刚,自有涤荡污秽之能,只是小郎君初生,龙魂尚稚嫩,驱逐速度缓慢。当务之急,需寻天地间至阳至纯之物,或蕴含无上浩然正气之法宝,置于小郎君身侧,以阳克阴,以正压邪,缓缓消磨此秽气,助龙气自行将其逼出!”
“至阳至纯?浩然正气?”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玄龄!即刻动用所有力量,遍寻天下!道门纯阳丹鼎?佛门高僧舍利?上古遗留的纯阳宝玉?凡有此线索者,重赏!无论代价!”
“臣领命!”房玄龄肃然应道。
“还有!”李世民目光如刀,“昨夜之事,王府防卫仍有疏漏!敬德!”
“末将在!”尉迟敬德轰然应诺,大步跨入。
“从今日起,小郎君身边十二时辰,必须有你或叔宝亲自守护!再增调两队玄甲卫,内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杜如晦,隐龙阵全力运转,范围再扩大!本王要这秦王府,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一只邪祟的蝇虫,也不准飞进来!”
“末将(臣)遵命!”尉迟敬德和杜如晦同时躬身。
李世民目光落回摇篮,那几缕蠕动的黑气,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他俯身,宽厚手掌轻柔悬停摇篮上方,眼神从滔天杀意化为深不见底的痛惜与守护意志。
“乾儿……”他低沉的声音,蕴含着撼动山岳的力量,“爹在。任何魑魅魍魉,敢伤你分毫,爹必让他……万劫不复!”
***
太极宫,两仪殿。
朝议气氛压抑。昨夜异象虽被禁口令封锁,却早已悄然散播。几乎所有朝臣的目光,都或隐或显地瞟向站在武将之首的李世民。
李世民神色平静,渊渟岳峙。
龙椅上,李渊端坐,冕旒遮面,只露紧抿的唇和紧绷的下颌。他目光扫过群臣,在李世民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
“众卿平身。”李渊声音听不出喜怒。
例行朝议进行,表面平静,暗流汹涌。当一份关于关中水利的奏疏议毕,殿中侍御史温彦博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温彦博声音洪亮沉重,“昨夜天降异象,长安震动!紫微星辉耀世,直贯城北;龙吟之声响彻大地!此乃百年未有之奇观!然臣观史册,凡此等异象,非大吉,即大凶!昔年荧惑守心,乃亡国之兆;彗星袭月,主兵戈大起!昨夜紫微星动,落于亲王宅邸,龙吟应和初生婴啼……此象之凶吉,实难预料!臣斗胆叩问天听,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召钦天监监正李淳风当殿释疑!更应详查此异象所应之人、所主何事,以免天象示警,而我等懵然不知,酿成滔天大祸!”他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李世民。
满殿哗然!
“温御史此言差矣!”吏部尚书高士廉立刻出列反驳,“天降祥瑞于皇家,乃陛下圣德感天,大唐国运昌隆之兆!秦王妃诞育皇孙,乃陛下添丁之喜,此等吉庆,如何能与荧惑、彗星等凶兆相提并论?温大人危言耸听,是何居心?”
“高尚书此言,才是避重就轻!”太子洗马魏征紧随其后出列,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高士廉,“天象示现,自有其深意!紫微者,帝星也!煌煌帝星之光,不落于象征国本的太极宫、东宫,却精准贯入亲王宅邸!更有龙气冲霄,地脉嗡鸣应和!此等异象,岂是一句‘皇家添丁之喜’便可轻描淡写揭过?敢问高尚书,此象昭示的,究竟是陛下之福,还是秦王殿下之天命?!”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砸在寂静大殿!
“魏征!你放肆!”高士廉气得脸色通红。
“魏洗马!”宰相裴寂缓缓开口,声音老成持重,却字字诛心,“陛下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紫微帝星,自然拱卫陛下!昨夜星辉贯注秦王府,依老臣浅见,此乃上天昭示秦王殿下父子,当恪守臣节,忠心辅弼陛下与太子,此方为顺应天命!若因异象而生他念……则非祥瑞,实乃灾殃之始!陛下,”他转向李渊,“天象既显,为安天下臣民之心,也为保全秦王殿下父子清誉,老臣恳请陛下,或可令宗正寺会同钦天监,对秦王世子进行一番‘祈福禳解’之仪?以示皇家对天象之敬畏,亦显陛下对皇孙之爱护!”
“祈福禳解”四字,如同毒刺!这分明是要将承乾置于被审视、被怀疑的位置!
武将队列中,程咬金、秦琼等人怒目圆睁。李世民依旧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已微微发白。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温彦博、魏征、裴寂,最后落向龙椅上的李渊。
李渊端坐龙椅之上,阶下激烈的争论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魏征的“秦王之天命”,裴寂的“祈福禳解”,尹德妃的“木秀于林”,在他脑中激烈碰撞。
“够了!”李渊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与帝王之怒,压下了满殿嘈杂。
大殿死寂。
李渊的目光,如同沉重的磨盘,碾过阶下臣子,最终定格在李世民身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疑虑,有复杂,但更多的是帝王对威胁权柄的本能忌惮与冰冷警告。
“天象玄奥,非人力可尽窥。”李渊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秦王世子降生,乃朕之家事,亦是国朝之喜。昨夜异象,朕已知晓,钦天监自有论断。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社稷之重,在于安定!朕不希望,也不允许任何人,借天象之名,行离间天家、搅乱朝纲之事!秦王功勋卓著,世子乃朕嫡孙,此乃事实!温彦博、魏征,尔等关心国事之心可嘉,然言辞过激,揣测天家,罚俸三月,以示薄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裴寂和高士廉,最终又落回李世民:“至于裴相所言‘祈福禳解’……皇孙初生,稚嫩之躯,不宜惊扰。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说罢,不等群臣反应,李渊已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置,实则将李世民父子推向更危险境地!“容后再议”四字,如同悬顶利剑!猜忌的火星在干柴下阴燃!
李世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紧握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然深深陷入掌心。
***
齐王府别苑,密室。
气氛比之前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与甜腻焦糊味。昨夜反噬痕迹犹在。那尊黑色神像眼窝中猩红光芒黯淡,透着暴怒后的虚弱与贪婪。
三个黑袍人盘坐在地,气息萎靡。为首的白眼黑袍人(鬼目先生)脸色灰败,胸口衣襟残留血迹。另外两人(毒叟、魂枭)也元气大伤。
李元吉烦躁踱步,脸上横肉扭曲,眼中交织挫败、暴怒与疯狂贪婪。“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黑袍人咆哮,“连个奶娃娃都奈何不了!还折损了神尊的力量!”
鬼目先生艰难抬头:“齐王殿下息怒……是属下等低估了那幼龙的底蕴……强攻硬取,确非良策。”
“那你说怎么办?!”李元吉一把揪住鬼目先生衣领,“看着李世民的儿子顶着真龙名头耀武扬威?那紫微星,那龙气……本该是我的!”
“殿下……放手……”鬼目先生喘息,“强攻不行……便用……蚀魂之毒!此子龙魂虽强,但终究初生,魂体如同无瑕琉璃,最惧阴邪侵蚀!只需寻得与其血脉相连之物……以此为媒介,布下‘九子噬魂钉’!此钉无形无质,专伤神魂本源!一旦钉入,便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其龙魂根基,使其龙气由内而外,渐渐枯竭、污浊!待其根基被蛀空,龙魂衰弱不堪之时……便是神尊降临,攫取其龙气本源,反哺殿下之绝佳时机!”
“血脉相连之物?”李元吉松开手,眼中凶光闪烁。
“其生母,或生父,近期贴身佩戴、沾染了其气息精血之物!效力最强!”鬼目先生惨白眼窝诡异地闪烁。
李元吉脸上横肉抽动,露出残忍兴奋的笑容:“好!好一个‘蚀魂之毒’!釜底抽薪!本王喜欢!本王这就去弄!你们,立刻准备布阵之物!这一次,若再失手……”他眼中凶光毕露。
“殿下放心!”鬼目先生和另外两人同时俯首,声音怨毒狂热,“此次,必让那幼龙魂销骨蚀!”
***
秦王府内院,戒备森严。玄甲卫重甲反射冷光,隐龙阵全力运转。
暖阁内,气氛凝滞。杜如晦盘膝坐地,操控几枚散发温润白光的玉符悬浮摇篮上方,组成聚灵引阳阵。然而效果甚微,那几缕黑气只是微微蠕动收缩。李承乾眉头无意识地蹙起。
“克明……”长孙王妃焦虑道。
杜如晦疲惫摇头,额角渗汗:“王妃恕罪……此秽气阴毒异常,已与龙气本源表层共生纠缠。寻常聚阳引气之法,只能稍加压制,却难以拔除。强行施为,恐伤及小郎君……除非有至阳至圣之物,或蕴含无上正气的法宝。”
就在这时,尉迟敬德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殿下,王妃,杜大人!府外有一道人求见,自称终南山袁天罡,言或有法可解小郎君之忧!”
“袁天罡?”杜如晦眼中骤然爆出黑光。
李世民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快请!本王亲自去迎!”
片刻后,李世民引着一位道人步入暖阁。来人一身青灰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温润深邃,正是名震天下的道门宗师袁天罡!他踏入暖阁,目光便径直落向被定星盘星辉笼罩的摇篮,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贫道袁天罡,见过秦王殿下,秦王妃。”袁天罡稽首行礼,声音平和。
“袁道长不必多礼!”李世民语气敬重急切,“犬子遭邪祟暗算,秽气缠身,还请道长援手!”
长孙王妃盈盈一礼:“求道长救救小儿!”
袁天罡微微颔首,走到摇篮前凝神感应,脸色越发凝重。“好阴毒的‘九幽蚀魂咒’残留!虽被龙气净化大半,这点‘蚀魂秽根’却如附骨之疽,最是难缠。扎根于龙气本源表层,不断散发阴邪怨毒之气,侵蚀龙魂,消磨根基。若任其滋长,龙气虽不至立刻崩溃,却会日渐晦暗驳杂,根基受损,未来恐有大碍。”
李世民和长孙王妃心猛地一沉。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古拙玉佩,通体乳白,布满天然淡金色云霞纹路。玉佩一出,一股温煦、浩大、纯净无比的阳和正气弥漫开来!暖阁内盘踞的阴寒瞬间消散大半!摇篮周围那几缕黑气剧烈扭曲收缩!
“此乃‘乾阳温玉’,”袁天罡递向李世民,“乃贫道早年于昆仑绝顶所得,受天地纯阳之气蕴养千年,蕴含一丝先天乾阳本源,最能克制世间阴邪秽气,滋养神魂,稳固根基。将其悬于小郎君摇篮之上,日夜受其温养,可缓缓消磨那蚀魂秽根,助龙气将其彻底逼出体外。只是此过程非朝夕之功,需假以时日。”
李世民大喜,双手郑重接过玉佩。入手温润,暖流入心。他立刻亲自将玉佩悬于摇篮上方。
玉佩悬定,纯阳正气更加浓郁,如同微缩暖阳照耀。定星盘光幕下,清晰可见那几缕顽固黑气在纯阳之气照耀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积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丝丝消融!李承乾紧蹙的小眉头缓缓舒展,呼吸平稳悠长。
“多谢道长!此恩此德,世民铭记五内!”李世民深深一揖。
长孙王妃喜极而泣,深深拜下。
袁天罡侧身避开王妃大礼:“殿下、王妃不必如此。此玉虽能克制秽气,但根源未除。施咒之人必不会善罢甘休。贫道观此秽气,阴邪中带着一丝至亲血脉的怨毒诅咒……源头,恐在皇族之内。”他目光穿透重重宫墙,带着洞悉天机的深邃,“风雨将至,秦王殿下,还望早作绸缪。此玉能护小郎君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真正的劫才刚刚开始。”
李世民眼中寒芒暴涨。皇族之内!至亲血脉的怨毒诅咒!袁天罡的话,彻底印证了他心中最深的猜疑!
袁天罡留下玉佩与叮嘱,飘然离去。乾阳温玉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希望。但警钟已然长鸣。
***
长安城沉入暮色。秦王府内院暖阁,在乾阳温玉柔和浩大的纯阳正气笼罩下,宁静祥和。李承乾吮吸拇指,睡得正香,淡金龙气流转顺畅了些,黑气肉眼可见地淡薄缩小。
长孙王妃在温玉与安神香气抚慰下,沉沉睡去。李世民握着妻子的手,目光不离摇篮。尉迟敬德如铁铸门神,矗立内门处。两名侍女和乳母垂手侍立。
隐龙阵无声运转。
夜,深了。
齐王府别苑深处,密室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焦糊味。地面中央,昨夜碎裂骨碗残骸已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诡异复杂的法阵。法阵由暗红粘稠液体绘制,线条扭曲如毒蛇纠缠。法阵九个方位,各自插着一支三寸长短、通体漆黑、刻满蠕动血色符文的尖钉——“九子噬魂钉”!钉身散发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寒怨毒。
法阵中央供奉黑色神像。神像前乌木托盘上,赫然摆放着:一小绺乌黑柔软胎发(来自李承乾胞衣处理物)、一片带着干涸暗红血迹的柔软绸布(沾染长孙王妃产后精血)、一枚断裂的玉簪碎片(属于长孙王妃)。
鬼目先生盘坐神像正前,毒叟与魂枭分坐法阵两角,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诡异如夜枭啼哭。随着咒语,九支噬魂钉微微震颤,钉身血色符文散发浓烈黑红秽光。
李元吉站在法阵边缘,脸上病态兴奋残忍。他手握一柄造型奇特、沾染自己心头精血的乌木匕首,贪婪呼吸着邪异能量。
“时辰已到!血脉为引,秽钉噬魂!”鬼目先生猛地睁开惨白双眼,双手结出扭曲印诀,指向托盘!
“嗬……嗬……”毒叟怪笑,十指乌黑指甲弹出,凌空对着托盘上胎发、血绸、玉簪碎片狠狠一抓!三道极其隐晦、带着强烈血脉气息的无形波动被抽取,化作三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血色细线!
“咄!”魂枭厉喝,眼中幽绿磷火大盛,双手虚引!三缕血脉气息细线精准缠绕上法阵中三支特定的噬魂钉!
嗡!那三支噬魂钉血光大盛,钉身剧颤,发出尖锐嗡鸣!钉尖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
“以吾精血,饲喂神尊!开九幽之门,引蚀魂之毒!去!”李元吉脸上横肉跳动,毫不犹豫用匕首在心口再划小口,逼出几滴闪烁暗金色泽的心头精血,弹射向神像!
“桀桀桀——!”神像眼窝中,黯淡猩红光芒轰然暴涨!一股远比昨夜更暴戾贪婪、充满毁灭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念充斥密室!所有噬魂钉同时爆发刺目黑红秽光!鬼目先生三人身体剧震,脸上痛苦狂热交织,咒语声高亢刺耳如万千怨魂尖啸!
“九子噬魂!钉落无回!疾!”鬼目先生尖啸,双手印诀猛地向秦王府方向一推!
法阵上,那三支缠绕血脉气息、钉尖凝聚幽暗光芒的噬魂钉,骤然化作三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纯粹由阴邪秽气与恶毒诅咒凝聚的无形虚影!无视空间阻隔,循着血脉诅咒建立的恶毒联系,如同三条致命毒蛇,穿透虚空,瞬间降临秦王府暖阁!
无声无息!
没有碰撞,没有光芒!
三支无形的“九子噬魂钉”,带着李元吉的狂暴精血与邪神加持的恶毒诅咒,如同最阴险的刺客,穿透了全力运转的隐龙阵天机迷雾,绕过了尉迟敬德的武道罡气屏障,甚至无视了乾阳温玉足以消融寻常邪祟的纯阳正气领域!
目标只有一个——摇篮中毫无防备、神魂本源如无瑕琉璃的初生婴儿!
在尉迟敬德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在李世民猛然回头、目眦欲裂的惊骇目光下!
在长孙王妃于睡梦中不安蹙眉的瞬间!
三道阴寒刺骨、凝聚至邪怨毒的无形之钉,带着冻结神魂的阴寒与撕裂灵魂的剧痛,精准无比地钉向李承乾的眉心、心口、丹田!
就在那阴毒秽钉即将触及婴儿娇嫩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悬于摇篮上方的乾阳温玉,仿佛感受到了这针对宿主的致命恶意与那同源血脉诅咒的恶毒牵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玉佩上那天然的淡金色云霞纹路瞬间变得如同熔化的金液,疯狂流转!一股磅礴、浩大、至阳至刚的沛然正气,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化作一圈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轮,猛地扩散开来,将整个摇篮牢牢护在其中!
噗!噗!噗!
三声沉闷如击败革的诡异声响在精神层面炸开!那三道无形秽钉,狠狠撞在了骤然出现的金色光轮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性质截然相反、却都强大无匹的力量在方寸之间展开了最凶险、最无声的湮灭与侵蚀!
金色光轮剧烈震荡!光晕边缘,被三股极度凝聚的阴秽之力腐蚀出三个微小的、向内凹陷的漆黑孔洞!那孔洞边缘,金色光焰与黑红秽气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乾阳温玉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摇篮中,熟睡的李承乾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周身那层淡金色的龙气光晕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疯狂地明灭闪烁,本能地想要驱逐入侵者,却与那秽钉的阴毒力量以及护体的乾阳正气激烈碰撞,引发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乾儿!”长孙王妃被惊得猛然坐起,脸色煞白如纸。
“有邪术!”尉迟敬德须发戟张,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狂暴的武道罡气透体而出,将整个暖阁的空气都挤压得发出爆鸣!他钢鞭般的巨手本能地就要挥向那无形攻击的方向,却又硬生生顿住——那攻击无形无质,他根本无从捕捉!
李世民的反应更快!在儿子啼哭的瞬间,在乾阳温玉爆发的刹那,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同样霸道绝伦、带着煌煌天威的紫金色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这股气息虽远不如婴儿的真龙本源纯粹磅礴,却带着百战帝王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无上杀伐意志与守护至亲的决绝!
这股紫金气息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洪流般,悍然注入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光轮之中!
轰!
得到李世民这蕴含人皇之威的紫金气息加持,乾阳温玉爆发出的金色光轮瞬间稳固凝实了数倍!光轮上的三个漆黑孔洞被强行弥合!那三支无形的秽钉,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钉尖凝聚的幽暗光芒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被消融了大半!钉身剧烈颤抖,缠绕其上的血脉诅咒气息被那紫金帝王气一冲,竟有溃散之象!
“反噬!”李世民眼中血丝密布,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盯住虚空,仿佛要透过重重阻隔看到施术者,“给本王滚出来!”
齐王府密室。
“哇——!”鬼目先生、毒叟、魂枭三人同时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那鲜血落在地上,竟冒着丝丝黑烟!他们身上那些蠕动的血色符文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烧焦一般!
“噗!”李元吉也感觉胸口一闷,喉头腥甜,强行将涌上的逆血压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惊骇地看到,法阵中央那三支缠绕了血脉气息的噬魂钉,钉身上竟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猩红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神像眼窝中的红光也剧烈波动,发出一声饱含愤怒与惊疑的无声咆哮!
“怎么可能?!”李元吉目眦欲裂,难以置信,“那是什么力量?!竟能撼动神尊加持的噬魂钉?!”
秦王府暖阁。
三支秽钉受创,攻势骤然一滞!乾阳温玉的金色光轮趁势反卷,浩大的纯阳正气如同熔炉烈焰,死死包裹住那三股阴毒秽气,开始猛烈地炼化消磨!黑气在金焰中疯狂扭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却如同陷入泥沼的毒蛇,被一点点焚灭!
摇篮中的李承乾啼哭声渐渐微弱下去,抽搐也平缓了些,但小脸依旧苍白,眉头紧锁,显然痛苦未消。
“克明!找到他们!”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杀意!他周身那紫金色的帝王气尚未完全收敛,在暖阁内激荡,让尉迟敬德都感到一阵心悸的压力。
杜如晦早已扑到定星盘前,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十指如飞,在罗盘边缘急速点划拨动,口中念念有词,额上青筋暴起。定星盘中央的星辉晶石光芒大放,投射出的光幕剧烈波动,无数细小的银色符文疯狂闪烁流转,试图捕捉那三股秽气源头残留的轨迹与因果线!
“东北方向!皇城之内!”杜如晦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如电,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气机牵引,血脉反噬!源头在——齐王府!”
“李!元!吉!”李世民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滔天怒火与凛冽杀机!他猛地看向东北齐王府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紫金色的光芒如同雷霆般一闪而逝!整个暖阁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足以令山河变色的磅礴怒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以李世民为中心,席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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