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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盛夏。叶攸棠从昏睡中醒来,窗外阳光刺目,她小腹阵阵绞痛。
年轻的小护士正在床边给叶攸棠挂吊针,见她醒了,轻声安慰:
“你醒啦?你被人送来医院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医生给你做了手术。”
叶攸棠这才知道自己流产了。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心里是钝钝的疼。
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一是申城现在计划生育政策严格,一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她和丈夫蒋钧结婚五年已育一子,再怀孕本就不符合政策。
二是自从半年前公公蒋安国接到调令恢复工作后,叶攸棠已经感觉婆家的态度大变。
再加上丈夫蒋钧念念不忘的前未婚妻叶方晴回国了,对于婚变,她已有准备。
叶攸棠厚着脸皮留在蒋家,不过是想让儿子有个完整的家。
现在叶攸棠忍不下去了。
孩子就算来得不是时候,也只有叶攸棠这个做妈妈的能决定TA的去留……那个害她流产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通知我家里人了吗?”
叶攸棠哑着声音问。
小护士眼里有同情:“通知了,送你来医院的那位同志好像认识你家里人,他们应该很快就过来。”
很快过来,那就是还没来。
叶攸棠看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下午4点。
她出事时是早上6点,整整十个小时,蒋家人就算走路也早该走到了……没来就是不重视她,难怪小护士会同情!
“送我到医院的同志人还在吗?”
叶攸棠正向小护士打听救命恩人,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提着保温桶进来。
小护士眼睛发亮,说话有点磕巴:
“谢、同志……就是谢同志救了你。”
谢同志个高腿长,浅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五官立体出众,加上他送叶攸棠来就医时还帮忙缴了医药费,人俊心善,别说这小护士了,这一层楼好几个没结婚的女同志都对谢同志心生好感。
小护士叽叽喳喳说起谢同志的善行。
“谢觐州,是你救了我?”
叶攸棠很意外。
她与谢觐州可不仅是认识。
谢家与蒋家同住一个家属院,谢觐州和叶攸棠的丈夫蒋钧算是发小。
但叶攸棠和谢觐州没什么私交。
不仅没私交,两人都常在黑市出没,有几次还因为换物资发生过冲突,没想到谢觐州竟会救她——叶攸棠很是羞愧,那几次小冲突她记得牢牢的,人家谢觐州却大人大量没放在心上!
谢觐州看了小护士一眼没说话,叶攸棠客客气气请小护士先出去。
等外人一走,谢觐州就不装了。
他将一张收据递给叶攸棠。
“这是我帮你预缴的医药费,等你方便了记得还我。还有,买这只鸡花了我5块钱。”
谢觐州说着话打开了保温桶,浓郁的香味飘满病房。
缴费收据是50块,一只鸡5块,叶攸棠本还沉浸在失去宝宝的痛苦中,硬是被这55块钱的债务转移了大半注意力……叶攸棠倒没有赖账不还的想法,但像谢觐州这样向病床上的病人讨债的做法,狠狠打脸了叶攸棠刚才的自以为是。
谢觐州果然和她一样记仇!
叶攸棠深吸一口气,“谢谢,钱我出院还你。”
谢觐州点点头,“我信你不会赖账。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可以吃点流食,你刚做过手术,先养身体吧。”
谢觐州虽然斤斤计较,倒是心细,问过了医生才给叶攸棠送鸡汤。
相比起来,蒋家人简直太不把叶攸棠放心上,别说给叶攸棠送鸡汤了,到现在连人影都没见。
叶攸棠低垂着眼,睫如雀羽,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瞧着很可怜。
“我听护士说,你送我来医院后通知了蒋家?”
“嗯。”
谢觐州似乎很为难要怎么组织语言:“电话是程阿姨接的,蒋钧应该还不知道这事,我不知道他单位的电话……”
所以不是蒋钧不想来,而是他还没接到消息。
叶攸棠听懂了谢觐州拐着弯的安慰。
谢觐州嘴里的“程阿姨”是叶攸棠的婆婆程素兰。
程素兰一直看不上叶攸棠,以前指望着叶攸棠给蒋家当牛做马,程素兰还要演一演,自从蒋安国恢复工作后,程素兰连演都懒得演了——当然,在叶攸棠面前变脸的不仅是婆婆程素兰,要不是碰巧被谢觐州救下,叶攸棠估计自己人都凉了!
想到这里,叶攸棠看谢觐州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感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咬唇问道:
“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谢觐州表情有些挣扎,“你需要我看到吗?”
——谢觐州果然是看到了!
——谢觐州可以当目击证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叶攸棠自己就推翻了。
她没想到谢觐州会承认看到了“凶手”。
谢觐州同志果然是面冷心热,她以前真是误会了他啊!
但她不能让谢觐州来当这个目击证人,谢家和蒋家同住一个家属院,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谢觐州要是帮叶攸棠出面指认凶手,那可把蒋家得罪死了。
她何德何能让人家谢觐州牺牲这么大?
再说了,谢觐州自己在谢家都过得不太好,二十好几的男青年至今没个正当工作,明明是干部子弟还要偷偷摸摸去黑市倒腾货物挣钱。
叶攸棠不做恩将仇报的事,“不,我需要你什么都没看到,你只是恰好经过那条巷子又恰好救了我。”
谢觐州的眼神变了变。
“那你——”
“我没什么,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
叶攸棠委婉送客,谢觐州的唇紧紧抿着,半晌后,谢觐州语气生硬丢下一句“那我走了”离开了病房。
这是生气了?
叶攸棠摸不到头脑。
她不想把谢觐州拖入浑水中,谢觐州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怪家属院的人都说谢觐州脾气古怪!
刚刚给叶攸棠扎吊针的小护士走进来,“谢同志走啦?”
叶攸棠含糊应着,稍作思考后狠心掐了掐自己大腿,疼痛让她瞬间泪眼朦朦:“我家里要是来人了,我可以不见他们吗?我、我害怕……”
小护士为难:“医院没这个规定啊,你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不怪小护士这样猜,叶攸棠家又不在外地,这都快一天了家属还没来医院,多半是有矛盾呢。
可再大的矛盾,叶攸棠刚做了清宫手术,家属居然也不关心……除非,叶攸棠受伤本来就和家属有关系!
是,被家暴了吗?
小护士刚想提醒叶攸棠遇到家暴可以找妇联求助,就听见了叶攸棠的小声哭诉:
“没有吵架,我是被小姑子踹倒后流产的,她在家里很受宠,不会有人为我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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