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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灰白被地下通道入口处弥漫的浓重黑暗吞噬。临时组成的队伍,像一条在冰冷巨兽肠道中艰难蠕行的伤虫,沉默而迅速地没入那道被巨大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半掩的裂口。空气瞬间变得浑浊、冰冷,带着浓烈的铁锈、陈年油污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物组织腐烂后又风干的腥涩气味。仅有几支从废墟中搜刮来的、光线微弱且闪烁不定的手电筒,在粘稠的黑暗中撕开几道摇曳的光斑,勉强照亮脚下湿滑、遍布瓦砾和可疑粘液的路径。老K被一个相对健壮的幸存者半搀半架着走在队伍前列。裁决者冰冷的枪身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那嗡鸣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在进入这封闭空间后变得更加急促、尖锐,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搅动他的脑髓。庞大的信息流蛮横地冲刷着他脆弱的神经:
身后: 野狗帮残余分子如同跗骨之蛆,在入口附近徘徊、争吵,贪婪与恐惧在信息流中形成混乱的漩涡。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暂时被洞口的黑暗和之前老K那神鬼莫测的枪法震慑,不敢立刻跟进,但那贪婪的绿光如同实质的恶意,紧盯着队伍的尾巴。
上方/远处: 冰冷的、秩序化的淡金色能量波纹如同无形的探针,一遍遍扫过废墟地表,每一次扫过,裁决者传递来的“刺痛感”就强烈一分。裁光的“狗鼻子”已经嗅到了这片区域的异常能量残留,正在定位!
前方: 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在脑海中形成一张模糊、扭曲的立体地图。大部分路径被坍塌物堵塞,弥漫着死寂和危险的气息。唯有一条主干道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幽蓝光点,如同风中的残烛,在信息洪流中顽强地闪烁着——那就是弥迦残留痕迹指引的“路标”!但通往那里的路径并非坦途,信息流中混杂着代表织渊污染、如同脓疮般的暗红信号斑点,潜伏在岔路阴影和污秽的角落,散发着冰冷、饥饿的恶意。
弥迦之痕: 那庞大、缓慢旋转收缩的灰白色数据星云虚影,如同这片废墟地下世界的“天穹”,无处不在却又虚无缥缈。它没有意志,只有纯粹的本能路径和节点规则,像一张正在缓缓融化的巨大蛛网,覆盖着一切。裁决者如同一个敏感的接收器,将这张“网”的残余结构不断映入老K的脑海,成为他在这黑暗中唯一可靠的导航仪。
“呃…左边…第三个岔口…不能走…”老K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次发声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喉头的腥甜,“有…东西…趴在上面…像…剥了皮的…大蜘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一个不起眼的岔道口,手电光扫过,只能看到湿漉漉的管壁和垂挂的黏液丝。
搀扶他的幸存者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个岔口。队伍在狭窄的通道中艰难转向,沿着老K指示的主干道继续深入。
“磐石老大怎么样?”阿木压低的、带着焦虑的声音从队伍中部传来。他和另一个战士抬着磐石沉重如山的身躯,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磐石依旧昏迷,古铜色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每一次颠簸中渗出暗红的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破布。
“还…吊着口气…”一个懂点皮毛医术的老妇人喘息着回答,她的手一直搭在磐石的颈动脉上,“这伤…太重了…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处理…不然…”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沉重的绝望感弥漫开来。几个抬着小七的人也忧心忡忡。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手腕上那个曾经搏动过的猫爪印记,此刻黯淡得只剩下一个几乎透明的幽蓝色轮廓,紧贴着苍白的皮肤,如同一个即将消散的纹身。只有那株被她鲜血浇灌、在环形坑边缘顽强生长的嫩芽,似乎还在遥远的星光下微微摇曳的影像,在老K混乱的感知中一闪而过,带来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意。
“妈妈…冷…”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呓语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是那个小男孩,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依旧昏迷,小脸苍白,眉头紧蹙,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然而,在他脏兮兮的小手紧握成拳的指缝间,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的乳白色柔光,极其缓慢地、顽强地渗透出来,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这微光仿佛带着生命的热度,微弱地驱散着周围一小圈的寒意,也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小灯塔,让疲惫绝望的人们心头莫名地安定了些许。
“光…那孩子的光…”有人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敬畏和一丝卑微的希望。
就在这时!
“吱嘎——!!!”
一声尖锐、非人的嘶鸣猛地从队伍侧后方、一个被巨大锈蚀阀门半掩的支管道内爆发!紧接着是金属剧烈摩擦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警戒!”阿木的吼声瞬间炸响,带着破音的惊惶。
手电光柱慌乱地扫过去。只见那半开的阀门后面,猛地窜出三道扭曲的黑影!它们并非深渊兽,更像是被织渊污染严重侵蚀后、与管道内机械残骸强行融合的“腐化者”!一个下半身是锈蚀的履带底盘,上半身却保留着扭曲的人形,挥舞着由断裂管道改造成的狰狞臂刀;另一个则像是由无数金属零件和粘稠血肉强行拼凑成的多足蜘蛛,复眼闪烁着混乱的红光;最后一个体型最小,动作却快如鬼魅,像一条覆盖着金属鳞片和倒刺的巨蜥,贴着湿滑的管壁无声滑行,长满锯齿的嘴裂开,滴淌着强酸性的涎液!
它们的目标明确——队伍中段那几个抬着沉重物资包裹的幸存者!织渊的污染让它们本能地渴望吞噬蕴含能量或“新鲜”的生命物质。
“保护物资!”阿木目眦欲裂,但他抬着磐石,根本无法抽身战斗!
恐慌瞬间蔓延!尖叫声在封闭管道中回荡,震耳欲聋。人群本能地向内挤压,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抬着物资的人被冲撞得东倒西歪,包裹眼看就要脱手!
“找死!”那个曾被磐石救下、脸上缠着渗血布条的年轻人,此刻双眼赤红,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犹豫,双手紧握那根扭曲的钢筋,如同蛮牛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离他最近、那个下半身是履带的腐化者!
噗嗤!
钢筋刺入了腐化者腰间蠕动的血肉和金属缝隙!黑血和粘稠的组织液喷溅而出!但这点伤害对那怪物来说微不足道!它发出愤怒的咆哮,臂刀带着恶风狠狠劈向年轻人的脑袋!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几乎贴着年轻人的耳朵炸开!幽蓝色的能量光束精准无比地贯入腐化者挥舞臂刀的肩关节连接处!
轰!电火花混合着破碎的金属和焦黑血肉爆开!腐化者整条臂刀连同小半边肩膀被炸得稀烂!它失去平衡,惨叫着向后栽倒,履带疯狂空转。
是老K!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搀扶,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管壁,裁决者架在因脱力而剧烈颤抖的手臂上。枪口冒着淡蓝青烟,他浑浊的老眼在枪焰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被剧痛和冰冷信息流催逼出的、近乎非人的锐利。
“右边墙根!打它…打它发光的…瘤子!”老K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信息流让他瞬间锁定了那头多足蜘蛛腐化者腹部一个微微鼓动、散发着暗红能量的肉瘤——它的污染核心!
阿木身边的战士反应极快,怒吼着将手中当作拐杖的粗钢管狠狠投掷出去!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在那暗红肉瘤上!
噗叽!
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肉瘤破裂,暗红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多足蜘蛛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复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熄灭,如同被掐断电源的灯泡,轰然瘫软在地,肢体无意识地抽动,迅速被自身喷溅的腐蚀液溶解。
然而,最危险的是那条贴壁滑行的金属巨蜥!它趁着混乱和枪声的掩护,如同阴影中的毒蛇,猛地弹射而起,布满倒刺的尾巴如同钢鞭狠狠抽向抱着小男孩的母亲!同时,布满锯齿的巨口张开,目标赫然是母亲怀中昏迷的孩子!它似乎被小男孩掌心那纯净的生命能量所吸引!
年轻的母亲发出绝望的尖叫,本能地用身体死死护住孩子,闭上了眼睛。
“不——!”阿木和其他人救援不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嗡!
小男孩紧握的拳头指缝中,那点微弱如豆的乳白色柔光,在极致的恐惧刺激下(无论是来自母亲还是他自身的潜意识),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次小型的能量脉冲!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极其纤薄却坚韧的乳白色光球瞬间在他和母亲身体周围形成!
嗤啦——!!!
金属巨蜥布满倒刺的尾巴狠狠抽在光球之上!没有巨响,只有如同烙铁烫入油脂的剧烈腐蚀声响!一股浓郁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猛地腾起!巨蜥的尾巴尖端瞬间焦黑碳化,它发出痛苦尖锐的嘶鸣,攻击动作猛地一滞!
这瞬间的阻滞,给了老K一线生机!裁决者的感知力场在信息洪流的撕扯中,死死锁定了巨蜥因剧痛而微微张开的巨口深处——一个闪烁着不稳定暗红光芒的能量腺体!
砰!
老K几乎是用意志扣动了扳机!幽蓝光束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无比地钻入巨蜥的喉咙!
轰!
一声闷爆在巨蜥体内炸开!暗红的污染能量和破碎的内脏碎片从它口鼻中喷出!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砸落在湿滑的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枪声的余韵在狭窄的管道中久久回荡,混合着人们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哭泣和腐化者残骸溶解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糊和浓烈恶臭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老K再也支撑不住,裁决者脱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顺着管壁滑坐到冰冷的污水里,双手死死抱住快要炸开的头颅,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过度使用裁决者的感知和连续射击,让他的原力核心如同过载的引擎般灼痛,信息洪流几乎要彻底摧毁他的意识。
“老K!”阿木又惊又急,但他无法放下磐石。
“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血腥味…会把更多…脏东西…引来!”老K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汗水混合着污垢从他扭曲的脸上淌下。裁决者躺在他脚边的污水里,枪身的幽蓝纹路黯淡了许多,但依旧在顽强地明灭着。
队伍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再次艰难移动。这一次,没有人再犹豫或抱怨。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他们踢开腐化者的残骸,顾不上污秽,重新抬起伤员和物资,沿着老K之前指示的主干道,向着深处那个微弱的幽蓝光点方向,蹒跚前行。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湿滑的地面、低矮的管道顶部、随时可能坍塌的墙壁,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老K被重新架起来,意识在剧痛和混沌的边缘挣扎。裁决者传递的信息流如同背景噪音,但那个代表“路标”的幽蓝光点,如同黑暗海洋中的灯塔,始终在他的感知中顽强地闪烁着,指引着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手电光柱忽然照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和混凝土,而是在管壁的缝隙和低洼的积水处,生长着一簇簇散发着极其微弱幽蓝光芒的…菌类?它们形态奇异,如同微缩的珊瑚,又或是细小的发光苔藓,顽强地附着在锈蚀和污秽之上,散发着纯净、冰冷却又带着一丝生机的微光。这光芒与小男孩掌心的柔光、与小七手腕曾经的印记、与弥迦的幽蓝星光,乃至与裁决者的能量纹路,都隐隐有着某种同源的气息。
“是…弥迦的…痕迹…”老K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中映照着那点点微光,仿佛在无边的痛苦中找到了一丝慰藉,“它…还在…指引…”
就在队伍被这点点幽蓝微光吸引,心神稍定之际——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冰冷、带着绝对秩序威压的能量波纹,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扫过整片地下区域!管壁上的锈尘簌簌落下,积水荡起涟漪!裁决者在老K脚边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尖锐的警报嗡鸣!
老K浑身剧震,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大,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和黑暗。
“来了…裁光的…扫描波…锁定…这片区域了!”他嘶哑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紧迫感,“它们…在定位入口!快!再快!前面…右拐…有个…下沉的…维修竖井…弥迦的…节点…就在…下面!”
队伍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潜能。阿木嘶吼着催促,人们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老K指示的右前方拐角。手电光柱乱晃,照亮了前方一个被厚重金属格栅盖住的下沉入口,格栅边缘,那些幽蓝的菌类生长得更加茂密,光芒也略强了几分,仿佛在无声地呼唤。
然而,当他们冲到近前,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沉重的金属格栅严重变形,被几根粗壮的、锈蚀的管道和坍塌的混凝土块死死卡住,只留下几道狭窄得连孩子都难以钻过的缝隙!缝隙下方,深不见底,只有更加浓郁的黑暗和隐隐传来的、带着回响的流水声。
“卡死了!打不开!”几个男人用钢管拼命撬动,格栅纹丝不动,只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绝望再次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后有裁光锁定追兵,前有绝路!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K瘫坐在冰冷的污水中,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管壁,裁决者躺在他手边,幽蓝光芒微弱地闪烁。信息洪流带来的剧痛和裁光扫描波的威压几乎要将他撕碎。他布满血污和油垢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浑浊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磐石、冰冷的小七、被母亲紧抱着的昏迷男孩、满脸绝望和疲惫的幸存者,最后落在那些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菌类上。
“弥迦…弥迦…”他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就在这时,裁决者枪身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庞大、更复杂、但也更“清晰”的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间灌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知和噪音,而是…一张图!一张关于这个维修竖井入口、关于卡死格栅的管道和混凝土块内部应力结构、关于下方竖井结构、甚至关于如何利用有限工具在特定角度撬动以松动最大障碍物的…精确到厘米的…结构图!
这信息…带着弥迦那熟悉的、冰冷的、却蕴含着绝对理性的计算风格!是残留网络核心节点在回应他的绝望呼唤!是弥迦之痕最后的指引!
老K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精光!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在狭窄的管道中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
“左边!第三根…管道!和混凝土…接缝…下面…有…有裂缝!用…用东西…撬…撬那里!快!没时间了!!!”
他指向格栅左侧一根深陷在混凝土块中的粗大锈蚀管道根部。那里在昏暗光线下毫不起眼,但在裁决者传递的“结构图”中,却是一个关键的压力薄弱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希望,如同在死灰中挣扎的火星,再次微弱地燃起。阿木丢下磐石(由其他人接住),捡起一根最粗的撬棍,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扑向老K指的那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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