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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试试看!”胡教授激动的应下,随即还是分配工作:
“老李,你们力场组立刻配合洛总修改构型参数!小王,准备好下一批改性氮化硼-镍钴复合粉末!按洛总给的脉冲参数设计新的磁场加载程序!”
项目组的庞大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那王院士,我也先过去了。”
洛珞看向王院士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会议室,径直走向材料组实验室,只留下一个雷厉风行的背影。
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缓缓合拢,将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彻底隔绝。
短暂的寂静后,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压抑的胶着。
葛毅紧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穿透金属看清外面那个正搅动整个项目神经的年轻人。
他原是河北某矿产集团的副总工程师,此次在“尘埃之怒”项目中担任王院士的副手。
随着洛珞的离开,他脸上浮现一色愠色,深吸一口气,转向端坐的王院士,压低的声音里裹挟着难以抑制的烦躁和一丝不安:
“王老,您真就让他这么过去了?招呼都不跟您详细打一个,直接插手具体项目……这像什么话!”
他靠近一步,指关节无意识地在合金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恃才放旷也得有个限度!这哪里是把您这个总师放在眼里?整个九号院的风纪,都要被这种……这种不守规矩的毛头小子带坏了!”
王院士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没什么热气的茶,浑浊的茶汤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抿了一口,苦涩在口腔蔓延。
他没有立刻回应葛毅的愤慨,目光落在胡教授那份数据混乱的报告上,尤其是那刺眼的“惰性六号”失败记录。
葛毅见王院士沉默,只当他心有同感,胆子便大了起来,声音更低,却更添了几分切齿之意:
“还有那矿产集团那边……您知道的,我们那边,还有不少‘老朋友’靠着传统药柱、引信的份额吃饭,至于这个‘尘埃之怒’?”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忧虑:
“名字听着唬人,但它要是真成了,洛顾问他风光无限,可咱们的传统领域呢?那帮老弟兄们怎么办?生产线上的饭碗砸了,这责任算谁的?他一个空降的总顾问拿着荣誉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
王院士终于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扫过葛毅焦虑的脸。
他缓缓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裂痕。
“小葛,你有时间也该多学习学习了,科技在不断的发展,企业也要与时俱进才是。”
王院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打断了葛毅的喋喋不休:
“‘尘埃之怒’和传统火药,这是两个维度,如果具体形容的话,一个像是精准拆楼的定向爆破,另一个则是大锤抡圆了乱砸。”
他眼神平静,却也深邃:
“纳米级别的聚变引导、集群控制、自适应防御……这里面任何一个技术瓶颈迈过去,都不是一个传统矿产集团能企及的层次,担心饭碗被砸?”
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洞察世事的沧桑:
“它无论应用在军事、生物、医疗、工业哪个领域都有可能,但就是没可能下沉到抢传统火药的饭碗。”
虽然他不是这一领域的专家,但这么多年带的项目不在少数,眼界远非葛毅这种已经完全蜕变成行政岗的前工程师可比。
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么高精尖的东西即便真的研发出来,在大范围生产制作之前成本有多高,应用一次的代价又有多大?会被用来开矿?
亏他想得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实验室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年轻人在冷光灯下专注的身影。
胡教授那惊喜的“顾问”二字,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沉默片刻,王院士才再次开口,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恶,却字字清晰:
“至于他一来就指手画脚……哼。”
他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气音,不再看葛毅:
“老胡的倔骨头是出了名的材料界硬通货,项目启动这阵子,看他那张脸黑成锅底几回了?刚才听见那小子的声音,差点蹦起来,能让那倔驴真心实意喊一声‘顾问’,没有真材实料办不成。”
王院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身为总师的权威被如此直接地绕过,心头岂能没有一丝波澜?
那份位高权重者特有的掌控感,在洛珞身上遭遇了无形的挑战,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失序。
“但是”
王院士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高背椅上,视线重新聚焦在葛毅脸上,眼神锐利了几分,像是在审视一件价值难辨的古董:
“规矩是尘埃落地后用来框它的,平心而论,我希望他能够成功,项目的成败才是关键,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睛重新投向了电脑屏幕上满屏的待启动红灯上。
办公室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葛毅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我明白了”
王院士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洛珞的“不懂规矩”让他不快,但这不快必须为项目的成功让路。
至于那点“额外收益”和可能的威胁……在洛珞展现的价值面前,至少在“尘埃之怒”从图纸变成现实之前,都得往后排。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让下面明白。
此次任务不同以往,不是单纯的切一块蛋糕大家来分,能进这里的项目又怎么会简单呢。
看上面的重视程度,如果有人敢因为私心而影响了项目的进展,甚至大幅度拖慢进度,那这个罪过即便是他都担待不起。
葛毅本不该想不到这一点的,只是因为上面安排了个这么年轻的总顾问,再加上有他这个老上级做总师,才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
葛毅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也离开了办公室去准备后续的工作,项目上的许多材料和设备采购都由他来负责。
在完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可操作空间依旧很大,毕竟招标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门无声闭合后,办公室里并非全然的寂静。
王院士依旧枯坐原处,那份标注着九位数预算的绝密文件像一块烙铁,沉甸甸地放在手边。
他拿起文件,纸张冰凉,但上面的数字却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葛毅最后那番“提醒”关于传统产业饭碗的话,如同余音在耳。
王院士太清楚这类话术背后的含义。
什么“老弟兄”?不过是盘踞在旧有利益链条上的蛀虫,害怕技术革新带来的洗牌罢了。
他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冷笑。
这些“老朋友”们担心的哪里是砸饭碗?他们担心的是自己把持的那点蛋糕不再甜美!
但葛毅,以及他背后的这张网,确实是一个需要正视的变量,尤其是在这种等级高、投资大、牵涉无数机密与敏感技术的项目中。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洛珞那种专注于技术前沿、对体制人情几乎无视的纯粹,在某种意义上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被利用的“缝”。
“规矩是尘埃落地后用来框它的……”
王院士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对葛毅说的话,眼神深邃。
这既是说给葛毅听,也是对自己说的。
想清楚这些后的他缓缓拿起茶杯,却发现早已凉透,只得又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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