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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拾遗斋"的玻璃橱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勾勒出扭曲的水痕。林烬蜷缩在工作台前的椅子里,双手紧握着一杯早已冷却的咖啡。杯中的黑色液体映出她憔悴的面容——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下浓重的青黑,以及左眼瞳孔边缘那一圈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晕。距离鬼市惊魂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但体内的"九曜"依旧躁动不安。那滴被"百晓斋主"取走的血,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忌的闸门,让封印的裂隙又扩大了几分。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洪流在血管中奔涌的触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血液循环穿刺全身。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林烬猛地绷紧了身体。她条件反射地摸向袖中的刻刀,直到看见楚珩那张带着疲惫的脸出现在门口,才稍稍放松。
"你该换个锁。"楚珩反手关上门,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扔在工作台上,"三流小偷都能在十秒内撬开。"
林烬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纸袋上。她的胃部传来一阵抗议的蠕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
"吃吧。"楚珩脱下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随手挂在门后的衣钩上,"空腹状态下'九曜'更容易反噬。"
他看起来比昨晚更加疲惫,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左手掌心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纱布边缘渗出一点暗红。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在昏暗的工作室内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林烬打开纸袋,里面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和一杯豆浆。简单的食物香气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饥饿。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滚烫的肉汁烫到了舌头也顾不上。
楚珩在她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六颗暗红色蜡丸,比之前给她的"定魂丹"颜色更深,散发着更加浓郁的苦涩药香。
"加强版的。"他推过盒子,"能压制'九曜'至少十二小时。但副作用更大——可能会做噩梦。"
林烬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拿起一颗蜡丸在指尖转动:"代价是什么?"经历了鬼市一役,她再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楚珩的帮助是无偿的。
楚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聪明的姑娘。"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工作台上,"我需要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内侧口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绒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古朴的玉扳指,青白玉质地,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内圈沾染着已经氧化变黑的陈旧血迹。
"赵老板死前戴在手上的东西。"楚珩的声音低沉下来,"警方证物室的'纪念品'。"
林烬的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上一次触碰染血古玉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种被死亡记忆撕裂灵魂的痛苦让她本能地抗拒。而现在,她体内还蛰伏着一个随时可能暴走的凶兽,任何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封印的最后一根稻草。
"必须现在?"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楚珩的眼神异常坚定:"血帆的仪式就在明晚血月之时。如果我们想阻止凶俑落入'唤灵者'之手,就必须先弄清楚赵家灭门的真相。"他指了指玉扳指,"这里面可能藏着关键线索。"
林烬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九曜"似乎感应到她的紧张,发出一声贪婪的低吼。她咬咬牙,抓起一颗加强版"定魂丹"塞入口中。药丸化开的瞬间,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冰凉气息从喉咙直冲而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这感觉不像是在吞药,更像是将一块万年玄冰硬生生塞进胃里!
"呃......"她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抓住工作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药力所过之处,肌肉痉挛,骨骼发冷,连呼吸都凝结成白雾。体内的"九曜"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在药力的压制下,那股狂暴的寒意被暂时禁锢在了丹田深处,如同被锁链束缚的猛兽。
当最剧烈的药效过去后,林烬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玉扳指冰凉的表面。
瞬间,世界崩塌。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的意识!不再是之前那种线性的死亡记忆,而是无数碎片化的场景同时呈现,仿佛同时打开了千百个电视频道,每个频道都在播放不同的恐怖片!
——赵老板肥胖的手指戴着这枚扳指,在一份合同上盖章,对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眼镜反射着诡异的光......
——深夜的书房,赵老板颤抖着拨通一个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东西我拿到了,但我觉得不对劲......"
——青铜短剑被摆放在铺着黑丝绒的托盘上,剑格处的符文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如同干涸的血迹......
——一只苍白的手将扳指从昏迷的赵老板手指上褪下,那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刺青——三条波浪线贯穿一个倒三角形......
——赵夫人惊恐的脸在黑暗中闪现,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重复同一个词:"镜子......镜子......"
——一双孩童的手将扳指藏进玩具熊的填充物里,随后是刺耳的尖叫和喷溅的鲜血......
无数声音同时在林烬脑海中炸响!哀求、尖叫、狂笑、低语......各种情绪如同锋利的刀片,将她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最可怕的是,这些记忆碎片中似乎混杂着某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正透过这些死亡片段窥视着她!
"啊!!!"林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后仰,连人带椅重重摔在地上!玉扳指从她指尖脱落,滚到角落。
楚珩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按住她剧烈抽搐的肩膀:"林烬!回来!控制它!"
但林烬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左眼完全变成了金色竖瞳,右眼则翻白,嘴角溢出白沫。皮肤下,暗金色的古老咒文如同活物般扭动、蔓延,从脖颈一直爬到脸颊!更可怕的是,她的指尖开始渗出淡淡的金芒,如同十把微型光剑,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焦痕!
楚珩咒骂一声,猛地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锁骨之间那个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符印——昨天镇魂钉留下的痕迹。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那道符印上快速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封!"
鲜血符文亮起刺目的红光,与林烬皮肤下扭动的暗金咒文激烈对抗!两股力量交锋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林烬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终于,在长达一分钟的角力后,暗金咒文缓缓退去,左眼的金色竖瞳也重新变回黑色。林烬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瞳孔重新聚焦,落在楚珩那张近在咫尺的、布满汗水的脸上。
"欢......迎回来。"楚珩喘着粗气,声音沙哑。他的食指还在滴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烬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的视线模糊,头痛欲裂,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但更可怕的是,那些死亡记忆的碎片依旧在她脑海中翻腾,如同无数锋利的玻璃渣在搅拌。
楚珩扶她坐起来,递过一杯水。林烬贪婪地吞咽着,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看......看到了......"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很多......碎片......"
"慢慢说。"楚珩捡回那枚玉扳指,谨慎地用绒布包好,"把最有用的信息挑出来。"
林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从混乱的记忆漩涡中打捞关键片段:"赵老板......他拿到青铜剑后,联系过一个人......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她突然抓住楚珩的手,"还有......手腕......刺青......三条波浪线......穿过倒三角......"
楚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确定?"
林烬虚弱地点点头:"还有......赵夫人死前......一直在说'镜子'......"
楚珩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工作台前,从纸袋里抽出一张餐巾纸,用笔快速画下一个图案——三条波浪线贯穿一个倒三角形。
"这个刺青?"
林烬仔细辨认后点头:"对......那只手......把扳指从昏迷的赵老板手上......取下来......"
楚珩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是'档案馆'的标记。"
"'档案馆'?"林烬想起鬼市里那些古怪的摊贩和买家,"隐市的势力?"
"比那复杂。"楚珩的声音低沉下来,"'档案馆'是隐市中立的记录者,号称不参与任何纷争,只收集和保存历史。他们的成员身上都会有这个标记。"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但如果'档案馆'的人参与了赵家灭门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楚珩站起身,在狭小的工作室内来回踱步,"'档案馆'掌握着隐市最完整的历史记录,包括各种禁忌知识、上古秘术......"他忽然停下脚步,"等等,赵夫人提到了'镜子'?"
林烬点头:"她一直在重复这个词......像是警告......"
楚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青铜剑、凶俑、镜子......"他猛地转向林烬,"赵家别墅里,有没有一面特别古老的镜子?"
林烬努力回忆警方报告和新闻照片:"好像......有一面古董穿衣镜?就在......主卧?"
楚珩迅速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正是赵家别墅主卧的现场照片。角落里,一面近两米高的复古穿衣镜被警方用警戒线围起,镜面已经碎裂,但框架上精美的雕花依然清晰可见。
"果然!"楚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这不是普通的镜子,是'阴阳界门'!一种古老的法器,能够在特定条件下连通阴阳两界!"他指着镜框上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看这些纹路,根本不是装饰,而是压制性的封印符文!"
林烬凑近屏幕,果然看到镜框上那些繁复的雕花中隐藏着与青铜剑符文风格相似的符号:"所以......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青铜剑,而是这面镜子?"
"不,都是。"楚珩的语速加快,"青铜剑是'唤灵引',镜子是'界门',而凶俑......"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很可能是某种'钥匙'。这三样东西组合在一起,能打开一条通道......"
"通向哪里?"
楚珩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大的雨势,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通向'九曜'的故乡。"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林烬头上。她体内的"九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悠长的、充满渴望的低吼,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所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赵家灭门......只是一个开始?"
楚珩转过身,雨水在玻璃上形成扭曲的水幕,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模糊的碎片:"一个测试。测试'唤灵引'的效果,测试'界门'的稳定性......"他的目光落在林烬身上,"以及测试'容器'的承受极限。"
林烬浑身发冷:"我......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从你被选为'容器'的那一刻起,就是。"楚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但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对手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凶俑......"
"明晚血月之时,'血帆'会在百骸坊举行仪式,将凶俑交给'牧灵人'。"楚珩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林烬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双手:"就凭我们两个?"她体内的"九曜"在药力压制下蛰伏,但那种随时可能破笼而出的感觉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毫无信心。
楚珩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不,我们有更好的办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我联系了一个老朋友,他愿意提供一些......特殊装备。"
林烬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城南废弃化工厂?今晚十点?"
"苏家的'军火库'。"楚珩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苏玥没告诉你她祖上是干什么的吧?"
林烬愕然。苏玥?她那个整天直播探灵、讲都市传说的闺蜜?那个连恐怖片都不敢一个人看的胆小鬼?和"军火库"有什么关系?
楚珩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在隐市,最不能以貌取人。"他收起纸条,"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去见见世面。至于现在......"他指了指角落里的行军床,"你需要睡眠。加强版'定魂丹'的副作用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林烬。那些死亡记忆的碎片开始扭曲、融合,形成更加荒诞恐怖的画面。她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
"噩梦......"她喃喃道,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倒向床铺的身体。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楚珩将一件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以及他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
"睡吧,容器女孩。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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