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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祖母呢?”

    裴临渊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满室风雨。

    “你这一去,可想过会连累多少人?”

    沈凌瑶呼吸一滞。

    老夫人慈祥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个会偷偷往她手里塞蜜饯的老人,那个在她被人欺负时,坚定护着她的老人……

    她不由想到自己的祖母,沈业的母亲。

    那个重男轻女,对所有人都非常刻薄的老人。

    就连沈业都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在她小时候,就把祖母送回乡下了。

    从小到大,沈凌瑶只感受过外祖父和母亲的关爱。

    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在母亲和外祖父死后,还对她有所庇护的长辈。

    所以,她才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去复仇,才会隐姓埋名改变容貌躲在裴家。

    “我……”

    沈凌瑶唇瓣轻颤,她的手摸到袖中冰冷的瓷瓶。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惨死在棺材里的画面。

    七窍流血、面目青黑,就连指甲里都是血痕,她生前毒发时,一定很痛苦。

    “我当然在乎!”

    沈凌瑶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鬼火般的幽光。

    “所以更要去!”

    她手指攥紧毒瓶,瓷片硌得掌心发寒。

    “老夫人待我如亲孙女,可我的母亲呢?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害她的那些人,依旧逍遥法外。”

    “你以为我不想光明正大地讨公道?可我没有办法!黑市已经遍布沈业的人,我几次避开你的眼线去黑市。”

    “每次一问到断魂散就会被人追杀!所以我没办法,只能选择别的方式!无论能不能自证清白,我都要沈家人血债血偿!”

    暴雨拍打着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裴临渊看着她,眸底的阴沉逐渐模糊,他将她抱进怀里。

    “我会处理。”他声音暗哑,“再给我一些时间。”

    沈凌瑶冷笑出声,笑声混着雷声格外瘆人。

    “还要我等多久?等到郡主嫁入裴家,将我踩在脚下,让我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会护着你!”

    “谁也护不住我!”

    她一把推开裴临渊,转身走到门前。

    “世子爷,我决定了,遵从您最开始给我的选择,离开裴家。”

    她说着,抽出一把匕首,寒光映着脸上交错的泪痕。

    “今夜之后,我沈凌瑶的仇……”刀尖划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与您再无干系!”

    裴临渊看着那道雪亮刀光,忽然想起边关的传说,若用仇人血淬刀,必成不死不休的凶刃。

    此刻的沈凌瑶,就像那把出鞘的刀。

    “你当真……”他喉结滚动,“不信我?”

    沈凌瑶的回答是割断一缕青丝。

    发丝飘落在裴临渊靴前,像一道斩断过往的符咒。

    “信过。”她笑得凄艳,“在您收留我的那一夜,我信得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您。”

    她将匕首突然转向自己心口。

    “可结果呢?你对我的利用从未停止!”

    裴临渊胸口如遭重击。

    他们之前确实只把沈凌瑶当做解除婚约的工具,甚至不惜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以此,让萧玉璃将所有矛头对准她。

    自从她来到裴家,所受到的伤害和危险,也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凌瑶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起初,他只觉得不适。

    自己怎么会对一个这样卑劣又有心机的女人动心?

    她为达目的,不惜以身相许。

    可她并没有多少真心。

    如此女子,他曾有过不屑。

    可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动心的假象罢了。

    其实,他非常欣赏她。

    哪怕她步步为营,以色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些,他统统欣赏。

    京城贵女,不乏纯白善良,不缺温柔妩媚,亦有才华出众,还有像萧玉璃那样位高权重的女子。

    他唯独,对沈凌瑶动了欲。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情?

    “阿瑶……我真的有苦衷。”

    “我也有苦衷。”

    沈凌瑶讥诮地挑眉:“世子爷不会是把我当成那种任人哄骗的傻姑娘了吧?”

    一道闪电劈亮半个夜空,刹那间照亮裴临渊苍白的脸。

    他终于明白,为何现在的沈凌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自己在她心里,只怕已经不再是救世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会证明。”他拿出玉佩放在桌上,是当初沈凌瑶交给她的那一半。

    “最多下个月,若沈业未死……”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你就用这把匕首,了结我。”

    沈凌瑶瞳孔骤缩。

    她没想到裴临渊会说这么重的话……

    可是,一个只会让她等的男人,有什么可信度?

    “算了吧,世子还是请回吧。”

    门开合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裴临渊眼底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张了张嘴,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他勾起一抹苦笑,低着头大不离开。

    房门被关上,沈凌瑶缓缓滑坐在地,手中匕首也落在身旁。

    而门外,临渊的身影久久立在雨中,直到她吹灭最后一盏灯,才真正离开。

    晨光熹微中,沈凌瑶一袭藕荷色罗裙出现在角门,发间那支鎏金步摇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她怀中抱着精致的紫檀宝匣,指尖在匣盖的暗纹上无意识摩挲。

    里面装的,正是昨夜淬过毒的鎏金血玉的凤凰头面。

    “阿瑶姐姐总算来了!”沈月薇从马车窗探出头,蜜糖般的嗓音有些腻人,“还以为你舍不得世子爷呢,听说他昨晚去了你那里?”

    裴景瑜闻言掀起车帘,目光冷淡,可又像是黏腻的浆糊,缓缓滑过沈凌瑶纤细的腰肢。

    沈凌瑶福了福身,笑着回答:“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是准备贺礼耽误了时辰。”

    说完,她一手夹着匣子,一手扒着门框上车。

    裴景瑜就坐在入口的位置。

    沈凌瑶一弯腰,发鬓边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便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却只当毫无察觉,眼角余光瞥见沈月薇瞬间绷紧的下颌,心中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

    可你抢我婚约,放火烧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

    沈月薇,等着吧。

    我们之间的仇恨,迟早也是要清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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