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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西花厅,万师爷惴惴不安的坐着。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万师爷屁股立即弹了起来,走到门口,微微弯着身子看向来人:“学生万泽文,拜见县尊!”
“起来吧。”
安昕进屋看他一眼,模样周正干净,形象还行。
招呼万泽文一起坐下:“听说万师爷是绍兴人?是景顺七年的秀才?”
万泽文笑着连连点头:“县尊所说不错。”
“本官知道,绍兴师爷遍布南北,朝堂朱紫府内也有绍兴幕僚,万先生应当不缺去处才是。”
安昕问道。
虽然万泽文没说,但他这个时间求见,安昕能猜到他的来意。而江南地区因为文风过盛,竞争激烈,落第文人很多游幕谋生,其中绍兴人犹多,这个时代宗族、乡土观念极重,万泽文应当不缺人引荐。
万泽文苦笑道:“前东主去的突然,学生帮着一起将其送回老家,上月才回伍仁。本是打算本月底离开的,但恰逢县尊前来上任,且未带幕僚。
学生便想着,毕竟对于伍仁县已经熟悉,才找大人来毛遂自荐。如若县尊需要,学生也能为县尊分担一些。”
安昕点了点头。
师爷虽然只是知县的幕僚,在朝廷之中是没有编制的。
但因其处处体现的是知县的意志,也在很多事情上有着影响知县决策的能力,所以说是实际上的“副县长”也无问题,有些为人强势、作风硬朗、权力集中的知县治下,师爷在衙里的地位甚至能直逼县丞、主簿。
安昕身边是很缺人,但缺少的是忠心的、有能力的人。
“县里有人丧尽天良,贩运人口,采生折割,以乞讨骗人,此事万先生可知?”
安昕问道。
万泽文愣了一下。
但他知道,真正的“面试”开始了。
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其多在塔楼坊、红药坊、北关市、码头坊、织造坊、洛河码头等地活动。”
“哦?”
安昕没想到万泽文竟然非常清楚,遂问道:“前任知县,就未曾对这些人动手?”
“前东主不知。”
万泽文的回答,再次出乎安昕的意料。
安昕皱眉:“为人谋而不忠乎?”
万泽文站了起来,一揖到地道:“非是学生不想提醒东主,而是此事涉及武馆。而东主曾与学生等人说,非涉及谋反事,武馆之事我等不要掺和。
此事,也是曾有人因丢失孩子而递了诉状,我等调查以后方才得知。其背后有大刀帮的身影,而大刀帮又是武馆的产业,如此不想东主为难,才未曾告知东主。”
安昕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清闲高乐。”
万泽文听了,脸上尴尬一笑,没有出言附和。
“本官本想着,这武馆虽做事不仁,却没想到他们连这等腌臜银子都赚,倒是高看他们了。”
安昕之前有过收编武馆、大刀帮,为己所用的想法,毕竟管理一县不是非黑即白,会有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做,需要暗地里操作的事。
但这武馆能做出这种腌臜事,用了以后平白坏了自己名气,倒是打死才好了。
心念转动间,安昕做出了以后对付武馆的态度。
万泽文听着新县尊的话,觉得这位年轻县令,比前任的为人明显硬朗很多。
但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那金刚钻,眼下就不太清楚了。
“万先生,坐。”
安昕招呼万泽文坐下:“本官今日约见县里士绅之事,想必你已经知晓。”
万泽文点头应是。
在他看来,这位新知县能在来到伍仁县短时间内,就找准了方向,说服了黄家站在自己这边,不论中间让渡了多少利益,都说明了新知县有着不错的能力。
“本官答应伍仁士绅,明日便开始征兵,如果本官让你负责,你怎么做?”
万泽文略微走神之间,就听到县尊的问话,连忙打起精神。
他思忖一下,问道:“学生斗胆,敢问县尊,是真想剿匪吗?”
“如何有此一问?”
县尊面色不见变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万泽文说道:“剿匪有剿匪的征兵之法,不剿匪也有应付的征兵之法。”
倒是一个“滑头”。
安昕心里一笑。
这种人他在机关里见得多,整日不见研究民生实事,也不以事实为根据,而是天天钻营领导心思,以让自己更接近于领导的好恶。
这种人原则性不强,但往往能力不错。
通常对于担任领导的来说有好有坏。
好的是对领导的指示奉若圭臬,执行力强。
坏的是不会对领导的过错加以规劝、加以斗争,反而甘愿充当助纣为虐的角色。
对于安昕来说,这样的人用着反而很顺手。
“展开说说。”
安昕说道。
万泽文看安昕表情,摸不准这位新知县是真心剿匪,还是要借助剿匪而借机敛财。
便如实说道:“要剿匪,自然要征召能战之兵。这样的兵,不论征召还是训练,都要花费不少银钱。
不剿匪,就按惯例征召民壮弓兵即可,口粮自带,不用花钱,随便训练一两个月,去山上转一圈,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本官打算拿出万两白银,用以征兵训练,剿匪杀敌。”
安昕放下茶杯,看着万泽文。
“学生明白了!”
万泽文心中一震,明白县尊是要对土匪动真格的了。
“本官也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连续三任知县都未能解决。
但本官,就喜欢动真碰硬!
一万两不够,本官出两万!
两万两不够,本官出三万!
不把这两块牛皮癣给除了,本官不会罢休。”
安昕认真的说道。
万泽文听得心中振奋。
没有人不愿意做一些真正实事的,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有机会做,他也忍不住澎湃心情。
“学生犹记得,去年冬天小张村一十八户,被八岭山土匪屠杀。我当时带人到了孟集乡的小张村,看到张财主被绑在树上,身上挂了厚厚一层冰甲,这是土匪一瓢一瓢水泼上去的,被活活冻成了冰雕。
还有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活生生的就被挑破了肚子,胎儿被扔在水缸里······”
万泽文感慨了一下,接着收回了话头:“此次征兵,学生认为以下几种来源。
一是豪绅家中的打手。这些人多是身强体壮,有的还练过武,来之能用,用之能打。缺点是心向豪绅,指使不易。
二是狱中罪犯,以贼攻贼。但这等人不好管理,且可能临阵倒戈,需选有家有室者为宜。
三是征召良家子。但这些人意志薄弱,遇战容易溃逃,要多花费一些银两,还要多花费心思训练。
但学生认为,我们可以派人去孟集乡、赵店乡、以及衡楼乡的毕家村、陆家村、黑风堡等地征兵,这几个乡、村,都曾受到土匪的骚扰、打劫,乃至杀人。
这些人受到的压迫最重、受到的伤害最狠,最有反抗、反击的动力和欲望。
他们知道是征兵剿匪,参加必然踊跃。”
安昕练兵,不只剿匪,还要从中挑选心腹之人,自然不愿从豪绅打手、狱中罪犯里招人。
“豪绅打手,狱中罪犯,如若依仗,不利行政。便从良家子中征,此事交给万师爷,还望万师爷不负本官所托。”
安昕站起身来,扶起起身作揖的万泽文。
万泽文被安昕扶起,心中大喜。
但他知道,真正被县尊所接受,还要完成他交办的这件事
——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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