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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的闹剧，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沈知意改衣服的手艺，和她那拎不清的婆家，成了邻里间最新的谈资。
“你瞧沈家那丫头，真是可惜了。”
“是啊，多好的一双手，怎么就摊上那么一家子。”
“要我说，离了倒好，一个人过得风生水起的。”
这些话，有好心的，也有看热闹的，沈知意一概不理。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她的衣服摊子上。
每天刚过五点，东门夜市那棵熟悉的大榕树下，沈知意的花布摊子还没完全铺开，熟客们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过来。
“小沈，今天有啥新货色？”
“姑娘，我这件的确良衬衫领子磨破了，你看还能改改吗？改成你上次做的那种小圆领，行不？”
“小沈，我这裤子是去年买的，款式过时了，你帮我改成时兴的喇叭裤！钱不是问题！”
沈知意手里拿着皮尺和粉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边麻利地给人量着尺寸，一边在随身的小本子上一一记下。
她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客户的要求和尺寸。
这个要改袖子，那个要加花边，还有人干脆拿着从港城亲戚那儿寄来的画报，让她照着上面的最新款式做。
她的收费，在整个夜市里，不算便宜。
但她的手艺和款式摆在那儿。
针脚细密，走线笔直，设计更是独一份的洋气。
人人都觉得，这钱花得值。
程念华现在走路都带风，见人就笑呵呵地夸：“我家知意，有本事着呢！”
而李小梅趴在窗台上，看着沈知意数钱，心里那个不是滋味。
以前，楼里谁家要缝个扣子，补个裤脚，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李小梅。
可现在，就连最爱占小便宜的王大妈，都宁愿多花两毛钱，跑去找沈知意了！
凭什么？
她沈知意不过是个被婆家赶出来的弃妇！
这天，沈知意和沈知瑶收拾好两大包改好的衣服，正准备去东门夜市。
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了李小梅和李婶。
两人一人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后面。
李婶看见沈知意回头，干笑几声。
“知意啊，你们……也去夜市啊？呵呵，真巧。”
沈知意的目光在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上轻轻一扫，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她也懒得戳穿，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沈知瑶还傻乎乎地问：“李婶，你们也去逛夜市啊？买这么多东西？”
“没，没买啥。”
李婶含糊地应着，一把拽着李小梅，两人加快步子从旁边挤了过去。
姐妹俩刚在老地方把摊子铺开，李婶和李小梅见她们停下，也不走了。
紧挨着她们，也在地上铺开了一块油布。
包裹一开，露出的全是改过的旧衣服。
那衣服的款式，小翻领改圆领、直筒裤改喇叭裤，甚至连袖口上添的一圈碎花边，都跟沈知意前两天刚卖掉的几件一模一样。
沈知瑶这才反应过来，脸瞬间涨得通红：“姐！你看她们！脸皮呢？这是明抢啊！”
沈知意抬眼看去。
李家那堆货，乍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可凑近了细瞧，简直没眼看。
李小梅那点缝缝补补的粗活，哪懂什么叫设计和剪裁。
衣服也是抄也没抄明白。
衣服有破洞，就随便剪块红布绿布，直接往上一缝，丝毫没考虑配色。
沈知意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将每一件都挂在拉好的绳子上，展示出最好看的样子。
“姐，咱们怎么办？要不换个地方？”
“不用。我们看戏就成。”
李婶见沈知意那边半天没动静，只闷头整理衣服，以为她是怕了，腰杆立刻挺直了，胆气也壮了不少。
她清了清嗓子，扯着嗓门就叫卖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啊！”
“国营厂的的确良！三块钱一件！真正的物美价廉，三块钱一件啊！”
三块钱？沈知瑶都惊了。
她们的衣服，最便宜的也要卖五块。她们不挣钱了？！
便宜确实是硬道理，李小梅的摊子前，一下子就围满了人。
她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钱，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忙乱中还不忘朝沈知意这边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满是得意和挑衅。
沈知瑶气得嘴唇都发白了：“姐！”
沈知意却拉住她，摇了摇头：“别急，让她们卖。”
她嘴上说得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做生意靠的是信誉和质量，用这种蠢法子，卖得越多，死得越快。
两天后的傍晚，李家的摊子刚摆出来，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女工就怒气冲冲地挤了过来。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我才穿了一天，袖子就脱线了！你看，裂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她嗓门不小，这么一嚷嚷，很快惹来了好事儿人民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看起了热闹。
李小梅一把抢过衣服，梗着脖子嚷嚷：“处理品！本来就有毛病！三块钱卖给你，你还想穿一辈子啊！”
“有毛病你就不能给我缝结实点？你这是什么态度！”女工气得不轻。
她话音未落，另一个女人也挤了进来，直接把一件裙子摔在了李小梅的脸上。
“还有我这个！你看看！你给我缝上去这块破布，下水一洗就掉了色！把我一整盆的衣服都染花了！退钱！”
“对！退钱！”
“黑心商贩！退钱！”
“我的扣子也掉了！”
李小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扯着嗓子跟人对骂：“嚷嚷什么！爱买不买！就不退！有本事你们去告我啊！”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大家快来看啊！这家卖的都是破烂货，穿一天就坏，还不给退！”
原本想买衣服的人一看这架势，都纷纷摇头。
“啧啧，图便宜果然没好货。”
“走走走，还是去那家看看，人家虽然贵点，但手艺是真好。”
人群又“呼啦”一下，全涌向了旁边的沈知意摊位。
“姑娘，还是你家的东西好。我上次买的那条裙子，我同事都说好看，洗了好几次了，一点没变形！”
“是啊，人家这才是正经手艺，贵两块钱也值！”
“小沈，给我留那件绣了小花的，我这就掏钱！”
李小梅看着自家摊位上一片狼藉，再看看隔壁重新排起的长龙，气得嘴唇直哆嗦。
李婶再也待不下去，三把两把将地上的衣服胡乱塞回包裹里，拉起女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夜色里。
临走时，李小梅还回头狠狠瞪了沈知意一眼。
沈知意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正忙着收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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