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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兵铲刺入混杂着碎石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方建国将一铲土石奋力甩开，汗水顺着他额头的皱纹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
在他的周围，三百多名幸存者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为自己的新生而战。
他们用撬棍，用双手，将一辆辆废弃的汽车拖拽过来，堆砌成歪歪扭扭的障碍物。
“这边！再用力一点！”
“那根钢梁，抬起来！”
嘈杂的号子声，与金属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混杂在一起。
而在他们不远处，是另一番景象。
钢铁歼灭师的工程营，像一群沉默而高效的工蚁。
巨大的机械臂从运输车上伸出，将一块块制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复合装甲板抓起，精准地安放在预定位置。
“嗤——”
气压锁扣合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短短十几分钟，一道三米高的，充满了科幻感的钢铁防线，已经初具雏形。
一个扛着钢筋的年轻人，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一名士兵操作着一台小型筑城机器人。
那机器人喷吐着速干的特种混凝土，迅速填补着装甲板之间的缝隙。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
身旁的老人，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我们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在地下啃了一年的蘑菇。”
年轻人脸上一红，连忙扛着钢筋，小跑起来。
羞愧，却又混杂着一种强烈的渴望。
陆谦从指挥车上走下，径直穿过这片混乱又充满活力的工地。
他无视了那些幸存者投来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视线。
他停在了方建国面前。
“方建国。”
他直呼其名。
方建国直起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脸。
“师长。”
陆谦没有寒暄，他手腕上的战术终端，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是章州市的简易地图。
“你曾是章州市政规划局的总工程师。”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前任的。”方建国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属于过去的骄傲。
陆谦的手指，在光幕上划过。
“我需要城市地下主排污管道的图纸。”
“完整的。”
方建国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主管道？”
“它的设计标准，是准军事设施，所有档案都在战前就移交给了战区司令部。”
他看着陆谦，带着一种工程师特有的审慎。
“你要它做什么？”
“那下面，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我的任务，是找到它。”
陆谦的回答，像他的人一样，冰冷而直接。
“然后，彻底摧毁它。”
方建国的心脏，猛地一跳。
摧毁那条城市的地下大动脉？
就在他准备追问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整个广场的喧嚣。
“警告！侦测到高能量腐蚀性攻击！”
“十二点钟方向！大厦顶部！”
一名“圣裁者”冰冷的电子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所有幸存者，都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远处那栋最高的摩天大楼顶端，不知何时，攀附了数十头臃肿的，如同巨型蛞蝓般的怪物。
它们的身体，正散发着不祥的，幽绿色的光芒。
下一秒。
那些怪物，同时张开了身体上裂开的口器。
“噗——！噗——噗——！”
数十道粘稠的，冒着气泡的绿色酸液，如同炮弹般，被喷射而出。
它们在空中划出致命的抛物线，目标直指正在构筑中的防线。
“快躲开！”
幸存者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本能地向后退去，寻找掩体。
方建国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按在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后面，死死护住。
酸液雨，从天而降。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彻耳畔。
那些酸液，泼洒在工程营刚刚竖起的复合装甲墙上。
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
装甲板的表面被腐蚀得一片焦黑，却没有任何一滴酸液能够穿透。
那道看似单薄的防线，硬生生抗住了第一波齐射。
不等怪物们发动第二轮攻击。
毁灭性的反击，到了。
“近防系统启动！”
“目标锁定，清除所有威胁单位！”
广场上，那些如同钢铁雕塑般的“破城者”坦克，动了。
它们厚重的炮塔并未转动。
反而是车体四周，弹出了十几个小型的，如同蜂巢般的发射器。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带着蓝色尾焰的拦截弹，瞬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扑向天空。
空中的酸液炮弹，被凌空引爆，化作一团团无害的绿色烟雾。
紧接着。
“收割者三队，四队，执行清除任务。”
伴随着冷静的命令。
两队“圣裁者”，越过防线，他们背后的短距推进器猛然喷射出蓝色的光焰。
十二尊钢铁巨人，以一种反重力的姿态，沿着摩天大楼垂直的墙面，高速向上冲锋。
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出了一道道笔直的轨迹。
楼顶的“腐蚀者”们，似乎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开始不安地蠕动。
但一切都太晚了。
冲在最前面的“圣裁者”，手中的“帝皇之链”发出刺耳的咆哮。
高速旋转的链锯剑，狠狠地斩进了一头“腐蚀者”臃肿的身躯。
绿色的浆液，如同瀑布般喷涌。
一场发生在垂直墙面上的，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幸存者们，从掩体后探出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那不是战斗。
那是清理。
几分钟后。
广场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淡淡的酸臭味。
陆谦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栋大楼。
他重新看向脸色煞白的方建国。
“现在，你明白了吗？”
方建国看着那道焦黑却依然屹立不倒的钢铁防线，看着那些重新投入工作的士兵，再看看自己身边瑟瑟发抖的同胞。
他明白了。
单纯的防守，只是苟延残喘。
只有主动出击，将威胁扼杀在源头，才是真正的生路。
“我没有图纸。”
方建国沙哑地开口。
陆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
方建国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它在这里。”
“这座城市地下的每一条管道，每一个阀门，每一个维修井的位置……我都记得。”
他向前一步，走到了陆谦的战术终端前。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名总工程师的光。
“给我操作权限。”
陆谦看着他，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伸出手，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地图的权限，向这位来自旧世界的老人，开放了。
方建国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在了光幕之上。
一条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毁灭的猩红线条，开始在那张属于城市的地下脉络图上，缓缓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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