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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把檀木珠攥得发烫时,张丽丽正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她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映着后视镜里一片青灰色的天空——这是他们驶入绍兴地界的第三个小时,车载导航刚报完"前方三公里到达镜湖湿地公园",副驾的赵婉儿就把手机往腿上一摔:"照片里的古桥根本对不上!"
"别急。"施丽娅从帆布包里摸出保温杯,杯壁还凝着水珠,"王度笔记里说镜中倒影'或如山,或如水',说不定镜湖只是引子。"她递杯子时,李宝看见她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石——这是老寒腿犯了的征兆,可她偏要跟着挤在七座SUV里。
张远山突然拍了下方向盘。
他那枚铜制罗盘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指针正疯狂旋转,"停!"车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响,他探出半个身子往窗外看,"刚才过那片竹林时,罗盘震了。"
李宝的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推开车门,山风裹着竹叶清香灌进来,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久未通风的地窖,混着铁锈和霉味。
钱一多叼着根草茎凑过来,指甲盖大的放大镜在眼前晃:"哥,你闻见没?
这味儿像......"
"像墓室里的积尸气。"施丽娅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比山风还凉,"王度说古镜'镇疫病',或许是在镇这下面的东西。"
赵婉儿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时,发顶的呆毛蔫蔫地搭着,"要不...先去镜湖看看?
施姨说对照片..."
"看个屁!"张远山把罗盘往怀里一揣,"我堂哥在绍兴古玩城混了十年,说鉴湖边上的小山包底下全是宝贝。
刚才那股子气,肯定是盗洞漏出来的!"他拽着李宝往山上走,登山靴碾过松针的声响格外清晰,"走,先去鉴湖那座山,我就不信找不着!"
李宝的檀木珠突然勒进手腕。
他望着张远山晃动的背影,想起昨夜施丽娅说的"阴阳同辉"——此刻日头正顶在头顶,可山坳里竟浮着层雾,像团化不开的墨。
钱一多跟在最后,每走两步就弯腰用登山杖戳地,泥点溅在他浅灰色牛仔裤上,倒像故意染的花纹。
"到了!"张远山的吆喝惊飞几只山雀。
李宝抬头,所谓的"小山"不过是个缓坡,坡顶有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
"盗洞!"钱一多的草茎"啪"地断在嘴里。
他扑过去扒开覆盖的杂草,直径半米的黑洞里飘出的腥气更浓了,"得有三四年了,洞口长了层青苔。"他掏出战术手电往里照,光束只晃出一片模糊的砖影,"要不我下去看看?"
"等等。"李宝按住他肩膀。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根银针在扎,"我...有点心慌。"
"心慌好啊!"张远山拍他后背,震得檀木珠撞在锁骨上,"说明这底下有好东西!"他转向钱一多,"你下去,小心点,要是有砖雕或者瓷器碎片,捡块上来。"
钱一多把外套脱了系在腰间,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李宝盯着他下洞时晃动的手电筒光,忽然注意到他后颈有片红疹子——像被什么东西抓的。
赵婉儿凑过来,发梢扫过他耳垂:"宝哥,你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可能要变天。"李宝扯出个笑。
他望着山脚下的鉴湖,水面泛着诡异的金红色,像被血染过。
施丽娅不知何时站在他另一侧,手指正摩挲老槐的树皮:"这树的年轮,是逆时针长的。"
"啥?"张远山的大嗓门惊得钱一多在洞里喊"别晃",施丽娅却没接话。
她的目光穿过树顶,落在远处连绵的山影上,李宝顺着看过去,忽然发现那些山的轮廓,竟和阴司镜中浮出的"山"一模一样。
"上来了!"钱一多的脑袋从盗洞里冒出来,脸上沾着泥点,"底下是空的,啥都没剩。"他甩着手上的土,"要不先找酒店?
张叔说女眷累了,赵总这小身板..."
"我不累!"赵婉儿瞪他,可话音未落就打了个哈欠。
李宝注意到张丽丽正揉着膝盖——她有风湿,走山路确实吃不消。
施丽娅已经把帆布包挎上肩,冲他点头:"听钱老弟的,先歇着。"
酒店在鉴湖边上,临窗能看见晚霞把湖面染成酒红色。
李宝刚洗完脸,张远山就敲开他房门,手里拎着瓶黄酒:"走,楼下小馆喝两杯?
钱一多非说那盗洞有问题,咱们去合计合计。"
"为啥不带她们?"李宝扫了眼隔壁赵婉儿的房间,门底下漏出一线光。
"你傻啊?"张远山挤眉弄眼,"赵总那脾气,知道咱们半夜摸山,不得闹着跟来?
施姨倒是稳当,可她那腿..."他拍李宝后背,"赶紧的,钱一多在楼下等呢。"
李宝换鞋时,听见隔壁传来赵婉儿的抱怨:"凭啥不让我们去!
不就是觉得我们是累赘吗?"施丽娅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笑:"傻丫头,他们要是真想瞒,能让咱们听见动静?"
山风比白天更凉了。
钱一多缩着脖子走在前面,手里的工兵铲在地上拖出火星:"我白天没说实话,盗洞底下有青砖,纹路是唐代的。"他突然停住,用铲子敲了敲地面,"就这儿,底下是空的。"
李宝的檀木珠又烫了。
他蹲下来,掌心贴着泥土——有股温热的气往手心里钻,像活物在喘气。
张远山已经开始扒草,工兵铲下去的瞬间,"咔"地撞在硬物上。
"墓道!"钱一多的声音发颤。
他跪下来清理浮土,青石板上的云纹渐渐显形,"唐墓的封门石,这底下肯定有主墓室!"他抬头看李宝,眼睛在夜色里发亮,"我先下去?"
"我跟你一起。"李宝摸出随身携带的短刀。
下盗洞时,他的鞋跟磕在砖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墓道里的腥气更重了,钱一多的手电扫过墙壁,李宝看见上面画着褪色的牡丹——和赵婉儿手机屏保上的一模一样。
"到了。"钱一多突然停住。
手电光里,墓室中央的棺床空着,棺盖歪在一边,里面只剩几截发黑的骨头。
随葬品的位置倒是清晰:东边的陶俑坑空了,西边的青铜鼎倒在地上,连鼎里的谷物都被掏得干干净净。
"被洗劫了。"钱一多踢了踢脚边的碎陶片,"至少是两拨人,看这工具印子,有洛阳铲的,也有现代液压钳的。"
李宝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他蹲在棺床前,手指刚碰到棺木,额头突然一阵发烫——那是阴阳眼要开的征兆。
金光从他眉心冲出,像道细弱的激光,扫过棺木内侧时,一行模糊的字迹突然清晰起来:"越王......"
"宝哥!"钱一多在背后喊,"张叔说该上去了,夜露重。"
李宝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望着棺木上那两个残缺的字,忽然想起施丽娅讲的《古镜记》——王度说镜中倒影"有时像山,有时像水",可他此刻盯着的,是"越王"二字里渗出来的暗红,像血,又像被镜子映出的另一个世界。
山风突然灌进盗洞,吹得钱一多的手电光乱晃。
李宝最后看了眼棺木,转身往洞外爬——他知道,这"越王"二字,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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