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新永传记 > 第十一章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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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可能!”一声嘶哑破碎的低吼从壮珂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拖着断腿,不顾一切地向前挣扎了半步,双手的铁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锁链绷得笔直,仿佛想更近一点看清这张脸,确认这不是烈日下的幻影。

    年轻时候他在永军正卒镇中南征北战,经历过无数血战,后来在南中大战,他败过,但从未想到会败在一个......一个如此年轻的对手手里!

    就是这张年轻的脸,指挥着那支冷酷的锐卒铁军?

    就是这双手,打断了他的膝盖,屠戮了他的部族,杀死了虎纹卫队,杀死了烈安?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本就因伤痛和愤怒而紧绷的神经几近崩溃。

    他死死盯着宇文瑅纪,眼中不再是纯粹的仇恨,更添了一种颠覆认知的、几乎眩晕的震惊。

    岩须长老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默,他被壮珂大吼声所吸引。

    空洞的眼神落在宇文瑅纪的脸上。

    那一刹那,他布满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庞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双阅尽沧桑,看透生死的眼睛,第一次在今日流露出如此清晰、如此深刻的惊愕。

    他见过无数的敌人,老的、壮的、狡诈的、勇猛的,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年轻的将帅,能在举手投足间带着如此沉凝如渊的杀伐之气和掌握一切的冷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几声漏气般的抽响,他忽然觉得,自己族人的覆灭,金泽、烈安的惨死,甚至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在这样一张年轻得过分、却又冰冷得彻骨的面孔前,都显得荒诞而可悲。

    一种深沉的、夹杂着绝望的寒意,从老人枯槁的脊背蔓延开来。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金泽的头颅,忘记了仇恨,只剩下一种对眼前这怪物的纯粹惊惧。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极怪异的呜咽,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干涩而绝望。

    芦叶被剧痛折磨得意识有些模糊,伏在马背上艰难地喘息。

    她勉强抬起头,想看清那个恶魔,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当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孔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芦叶身体猛地一僵,连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都仿佛瞬间停滞了,她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难以置信的空白。

    他......这么年轻?

    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她用仇恨构筑的防线,她是族中最年轻的百人长,是公认的天才战士,她骄傲而自信。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青涩的年轻人,用一杆长槊轻易地贯穿了她的身体,像碾碎一只蝼蚁般杀死了她敬重的同僚好友烈安,并将她的首领、她的长老、她的族人逼入绝境?

    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具体的着力点,变成了一种茫然和巨大的心理落差。

    她看着宇文瑅纪那张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少年人特有轮廓的脸,再联想到他那些冷酷到极致的言语和手段,一股寒意比伤口的痛楚更甚地席卷了她全身。

    她紧咬的嘴唇不自觉地松开,微微颤抖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仇恨依旧,但更深的是无法理解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超越、碾压的无力感。

    宇文瑅纪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三道陡然变得极其复杂、炽热的目光。

    他放下水囊,随意抹了一把脸,将那短暂的“破绽”重新抹去。

    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模样。

    他的目光扫过壮珂因震惊和挣扎而扭曲的脸,岩须长老那失魂落魄、眼神涣散的神情,最后落在芦叶那双混杂着剧痛、仇恨和巨大茫然的眼眸上。

    “看够了?”宇文瑅纪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暴露从未发生,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被看到了什么。

    他重新戴上面甲,“上路!你们的命,还不值这片刻的休憩。”

    冰冷的声音瞬间打破了那因极度震惊而凝固的气氛,宇文瑅纪眼神冷冽如刀。

    那道身躯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将俘虏们心中那刚刚掀起的惊涛骇浪重新死死地压回了冰冷的绝望深渊。

    宇文瑅纪的目光落在岩须长老身上,“岩须长老。”宇文瑅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省着点力气,也管好你的族人,等进了城,见了上将军,再废你的口舌也不迟。”

    “现在也别搞什么小动作了,金泽长老的头,就不会是唯一一个被取下来的了。烈安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宇文瑅纪目光扫向他们来时的路。

    不远处的崖壁上,那里,一具无头的尸体被几根粗大的铁矛钉死在了岩石上。

    虽然血肉模糊,但残破的南蛮服饰和魁梧的体型昭示着他的身份--烈安。

    几只漆黑的乌鸦正盘悬着,其中一只大胆地落在尸体上,啄食着他胸口裸露出的、象征着展示荣耀的部族战纹。

    这幅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岩须长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闭上了那双眼睛,仿佛不忍再看,壮珂的咆哮早已变成了呜咽。

    芦叶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悲鸣咽了回去,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混着汗水无声地滚落。

    宇文瑅纪不再言语,传令启程,队伍再次在死一般的沉默和浓烈的血腥中,继续向着南中城行去。

    下午时分,当宇文瑅纪的队伍出现在通往东门的官道上,如同一道移动的伤痕。

    队伍泾渭分明;队伍最前方前方是两百身披重甲手持利器,腰挎横刀的精锐步卒,领头人身披玄甲、手持长槊。

    他们虽然也沾染着血污尘土,但步伐整齐划一,眼神锐利如鹰,沉默中透露着一股百战老兵才有的煞气。

    紧随其后的,则是那五百负责押送辎重和俘虏的五百轻卒辅兵。

    他们大多穿着简陋的皮甲甚至布衣,神情飞扬,许多人身上带着南蛮军特有的兽皮甲,欢呼雀跃阵型杂乱的他们与前方的精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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