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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上书房的御花园旁,镜渊池上的荷花正开得泼泼洒洒。一阵穿堂风掠过,将满池荷香揉成了几缕,弥漫在回廊上众人鼻息之间。
可这般的清香,并未缓解整个紧张的气氛。
林依霜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四皇子久久没有得到皇上的回答。
他立刻把目光放向安平公主身上,她年纪小,心肠软,生气发火总是哄两句就开心了。
四皇子忽然堆起笑脸,声音甜得发腻:"妹妹莫动气,兄长给你赔不是。回头就差人送岭南进贡的血燕膏来,再把府里那对波斯琉璃盏也给你搬去。"
安平公主偷瞄皇上脸色,见龙颜稍缓,这才哼了声:"算你识相。兄妹本该和睦,再敢像方才那样吓唬我,我就让父皇狠狠惩罚你!"
皇上走到林依霜面前,目光扫过她微颤的肩线,颔首道:"护主有功,去内务府领赏。"
"谢陛下隆恩。"林依霜抱拳行礼,袖中渗出的血迹已在锦缎透出些许暗痕。
皇上离去,安平公主小跑着跟上。
四皇子也亦步亦趋跟在御驾旁,临走时却用口型朝林依霜吐出两个字:"贱人"。
她刚要抬步,身后忽然飘来冷香。
瑞王斜倚在镜渊池石旁,鎏金折扇敲着掌心:"如此在皇上面前挣表现,把四皇子得罪透了了?值吗?”
林依霜拂开袖间褶皱,朝书房方向行去:"四皇子行事虽张扬,却也算表里如一。"
"表里如一?"瑞王低笑出声,缓缓打开折扇,轻轻摇着,"你倒不如说他是没脑子的莽夫。"
"殿下言重了。"她驻足回望,"他只是不擅藏拙罢了。"
瑞王收了折扇,墨发间玉簪微晃:"藏拙?他那一掌,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他逼近半步,雪松冷香袭来,"萧夫人倒是厉害,居然能够接他一掌。皇兄给的赏赐,记得要好一点,不然你这伤,不好医治。"
林依霜指尖微顿,恰在此时安平公主从上书房回头跑来。
关切在她面前左右查看:“萧夫人脸色这么差!定是四皇兄那掌伤着了,快传刑冶来!"
"不劳公主挂心。"她按住公主手腕,余光瞥见御驾旁闪过的玄色衣角,"不过是些皮外伤。"
待林依霜踏入上书房,安平公主仍在念叨着传太医。
皇上在上书房待了片刻便离去了。
踏出上书房时,皇上忽然驻足镜渊池边,望着水中晃动的身影道:"萧京垣那位夫人,倒是块璞玉。"
安公公垂首应声,拂尘轻扫过青砖上的苔痕:"想来林大人花了心思教导。“
皇上听见安公公提起林绪和,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林爱卿确实是朕的好臣子。替朕做了不少事情。听说他在路上耽搁了?”
安公公垂首低声道:"昨夜林府来人说,是他家小女儿突发急病,路上耽误了行程。"
皇上握着腰间玉带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收紧,望着镜渊池中游动的锦鲤沉默片刻,才缓声道:"去太医院挑个经验老到的院判过去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朝中事务要紧,若病情稳定,即刻回京。"
安公公躬身领命退下,心里却暗自嘀咕:林大人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为了小女儿的病耽误大事?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因家事误了圣命?
经四皇子那档子事,今日上书房的气氛格外肃穆。
太傅讲课时,安平公主听得格外认真,连往日里最头疼的《周礼》都能对答如流。
待课业结束,公主小心翼翼地将太傅给的课题卷轴收好,又把案头的砚台、毛笔一一归置整齐,这才提着裙角轻快地走出上书房。
颐芳殿内。
刑冶被安平公主差人请来。
他解开林依霜腕间的锦帕,指尖搭上脉搏时,丹凤眼倏地眯起:"肺腑震荡,内息逆行......萧夫人这脉息,竟带着胎里带来的弱症?"
林依霜往软榻上靠了靠,颔首道:"自小汤药不断,早习惯了。"
"习惯?"刑冶松开手,袖中银针在烛火下闪过冷光,"能用这副病体接下四皇子的黑煞手,萧夫人这是嫌命长?"他语气有些刻薄,尤其安平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这让刑冶心中的醋意翻滚。
“可有救?你倒是说正事啊?她这个病体,能不能医治?”安平公主三连问。
"药按时服,"刑冶将一张药方压在砚台下,"三日后若还咳血,便来太医院找我。"
草草告退,行至寝宫门口,刑冶还是没有忍住停下脚步,回眸对着安平公主道:“公主若是真心关心萧夫人,还是早日放她出宫休息。”
安平公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这个理!萧夫人快回府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林依霜也不推辞,福身告退。
去了内务府领了赏赐后,朝着宫外走去。
这几日她已经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已然在圣心深处刻下印记。
但仅凭"萧夫人"的身份,终究是外臣家眷,难入内廷核心。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安平公主从"玩伴"到"倚仗"的转变。
走到宫道转角,她忽然驻足回望。
颐芳殿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她总有一日,会慢慢站在这皇宫的朝堂之上。
手握大晋兵马,杀入大祁,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
就在林依霜为自己的前程出谋划策时,在京城二十里外“悦来客栈”中。
辰时一到,权怜翠就迫不及待把“凝神丸”喂入林依楣的口中。
药在口腔便化开了。
浓郁的药香味弥漫整个厢房内。
林依楣在半梦半醒间死死攥着权怜翠的袖口,呓语破碎如絮:"姐姐......姐姐对不起....."
权怜翠用帕子拭去女儿额角冷汗,心急如焚,吃了药,怎么还如此滚烫呢?
床榻内侧,林依霜单薄的剪影还在梦境里徘徊。
权怜翠心疼不已摸着林依楣的头发:“你自己都这般了,还不忘你姐姐。如今你姐姐在京中享福,而你却跟在我们身边奔波。是娘亲害苦你了。”
日头渐渐升起,又缓缓降落。
从皇宫出发的院判,经过半日的快马加鞭,赶到“悦来客栈”敲响了林绪和房门。
拉开房门,林绪和看着眼前的太监与院判。
他先是一愣,很快就整理出个大概来。
太监笑着说道:“林大人,陛下听闻令爱贵体违和,特遣太医院院判前来诊治。皇上还在等您呢。"
林绪和心中一凛,这才明白皇上的深意,这话责怪他分不清主次,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形成。
内室里,权怜翠着急询问院判。"我女儿到底怎样?可"
院判望着床上脸色回暖的少女道:"林小姐并无大碍。"
林依楣忽然嘤咛一声睁开眼,方才的“凝神丸”起了药效。
已经把她的病都给治好了。
"娘......"她撑着坐起:“娘,什么时候了?娘,你是不是把药给我吃了?”
若不然她的病怎么会好这么快?
权怜翠连忙否认:“并未,你昏迷时候也念着你姐,娘没有喂。”
林依楣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父母对话是梦。
“姐姐身体弱,稍不注意便病痛加深,这“凝神丸”对她有极大的益处。”
权怜翠怜惜看着她:“你不能老是这样顾着你姐姐,听娘的话,把身体养好。”
“可是……”姐姐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权怜翠隐隐有些动怒:"没有什么可是!你到底听不听娘的话?就不能让娘省点心吗?你都连续发高烧三日了,再不退烧真要烧坏脑子的!你姐姐在京城好好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一旁随侍的公公见状连忙打圆场,脸上堆起褶子:"二小姐宽心,如今萧夫人已入了安平公主的眼,正在颐芳殿当差呢。"
这话如石子投入冰湖,林绪和的眉头瞬间蹙成川字,权怜翠嘴角的笑容也僵成一抹硬弧。
唯有病床上的林依楣眼睛一亮,烧得通红的脸颊竟透出几分神采:"此话当真?"
公公虽察觉气氛有异,却只当是病中女子思亲心切,继续笑道:"自然是真的!前日中秋宫宴上,萧夫人的箭术马术可叫人开了眼!皇上还特意提起林大人呢,说您即便远在任上,对子女的栽培也丝毫未曾懈怠。"
林绪和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多年与朝堂老狐狸周旋的城府让他迅速敛去惊色:"依霜能得圣上青眼,是她的福分。只是为父多年疏于照料,心中实在有愧。好在有皇上庇佑,她总算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
说罢竟朝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皇恩浩荡啊!"
随从见状立刻会意,笑着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缎荷包。
公公熟稔地揣入袖中。
这是宫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次日,林依楣病彻底好了,那活蹦乱跳的模样,仿佛从未生过一场大病,她高兴与权怜翠道:“姐姐一定会在京城等我们。娘,您到时候千万别跟姐姐生气,好不好?”
“好。好。我也不愿她老是在空荡荡林府等着我们。我是为她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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