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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答,让一旁的赵漫漫差点湿了眼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得吃多少苦,才能下这样的决心。
曹妮妮深吸了口气,也没应她好还是不好。
只是道:“今晚,你就别睡了。”
大家,都别想睡。
十点。
叶轻跟赵漫漫守在方家屋外。
听着里头没完没了的动静,赵漫漫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忍不住问。
“你真打算让妮妮一个人弄?
我看她有心结,尤其对父亲情绪特别激烈。
万一出事……”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叶轻低声打断她。
光线透过玻璃的磨砂纸,氤氲落在她脸上,还能照出稍显稚嫩的绒毛。
但与面庞相比,那双眼睛却过分沉着冷静。
“这些人跟事,她总要自己面对。”
万一处理不好,还有她在。
叶轻抬头看着巷子里的天。
一轮月亮又高又远,小小挂在那儿。
真窄啊……
又过了二十分钟。
屋里的人终于准备走了。
“你看你,也不怕你家黄脸婆回来发现了。”
“没事,待会让小崽子收拾就行。”
“呵呵,你倒是舍得……”
两人边说边开门出来。
结果女人还没抬步,就被一道小身影闷头直直撞回了屋子里。
哐当。
“哎哟!”
女人发出一声哀嚎,磕在了梳妆台上。
方汉林一惊,赶紧过去扶,回头怒瞪着闯进来的女儿。
“毛毛躁躁的,还不滚过来,给你阿姨道歉!”
平日里乖巧的方仪却一反常态。
杵在那儿摇了摇头。
“我不要。
爸爸,她是一个坏女人。
她很恶心!”
说着,像忍耐到了极点。
方仪对着满床卫生纸吐了起来。
哗啦啦。
酸水全溅到了女人身上。
“啊,这是我新买的裙子!”
女人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方仪被一下扇到地上。
小脸立即红肿一片。
方汉林也是吓到了。
“小心肝,有话好好说。
这闺女是黄脸婆的心头肉,咱们说好平时不碰她的。
不然那黄脸婆发现了,哪还能乖乖给咱们挣钱花。”
上一任老婆曹春兰就是因为女儿才跑的。
那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平日里任劳任怨。
所以他吸取教训。
怎么胡来,都不会碰女儿。
女人打完,其实也后悔了。
“那是她先撞我……啊!”
她还没抱怨完,一把扫帚就舞到她脸上来了。
尖锐的塑料硬毛一下刮过眼耳口鼻。
伴随着污水的臭气。
“呕~”
女人当即干呕一声,觉得脸上疼得厉害。
“我的脸……啊,我的脸怎么了。
你快帮我看看!”
她抓狂地揪住方汉林。
后者一低头,瞧见她满脸血痕。
已然破坏了自己爱的那份美丽。
心头火气也是腾地一下冒出来。
“你想找死是不是?!”
他劈头夺过扫帚,开始朝方仪身上抽。
啪啪啪。
方仪一边挨打一边尖叫。
“是她不好,我没错!”
“我看你是要造反!”
“我没错!
是爸爸跟坏女人的错。”
“你还说!
我让你说!”
方仪抱着头,躺在那儿干嚎也不躲。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外面终于传来了开门声。
“住手!”
胡凤急赤白脸地冲进来,一把将方汉林撞开。
看见女儿蜷缩在地上,吓得赶紧跪下去抱她。
“囡囡,囡囡。
你没事吧?”
闻声,方仪才放下手,露出一张青紫交加的脸。
“妈……爸爸打我……”
她疼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掉。
声音不用装都在抖。
胡凤的眼泪也一下冒出来,心疼地捧着她同样红肿的手。
“不疼了,妈妈在……”
她安抚着女儿,才转头看向方汉林。
“你做什么动手?
还把囡囡打成这样。
她才八岁,你怎么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方汉林此时已经知道要坏了。
抢先把女人遮在身后,心绪急转。
“知道了,我也是一时脾气上来。
外面诊所应该还没关,你先带她去看看。”
胡凤也没多想。
刚在餐厅,就是听邻居说家里出事了才赶回来的。
具体什么事,也没说。
她担心闺女,抱着人起身就要走。
方汉林大大松了口气,还伸手跟后面的女人没羞没臊勾着手。
这时。
“妈妈。”
方仪忽然开口,窝在母亲肩头,伸手指向了两人。
“那个坏女人,跟爸爸在屋里玩月兑衣服。”
什么?
胡凤脚步重重一顿,缓缓回过了头。
仔细去看,才发现丈夫身后,确实有一道影子。
她的心口像堵了一块棉花。
有些喘不上来气。
“孩子爸,她是谁?
为什么在我们家里?”
还在卧室。
死孩子!
方汉林心里骂了一声,只能解释。
“你误会了。
这位小姐是受伤了,我看着可怜帮一把。
所以带回来上药的。
你自己看。”
他指着女人的脸做文章。
胡凤是不信的。
别说他俩离得那么近,光看床下的纸巾就够明显了。
可女儿要紧……
“嗯。”
她咬了咬牙。
这时,脖子上一紧。
方仪的小手又抱了上来。
她牢牢记着那个姐姐说的话,张嘴试着干呕。
一边开始哭闹。
“妈妈,我不想看了……
别逼我看月兑衣服,我不喜欢,呜呜。
妈妈,坏女人说要把我卖掉。
让我也月兑衣服,跟他们做一样的事情……
我害怕。”
大姐姐说,没用的隐忍只会被坏人利用,成为刺向妈妈的一把刀。
要学会,刀口朝外。
方仪记住了。
而这一声声哭喊,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凤只觉天旋地转。
他们逼迫孩子看那种事情?
还威胁她的孩子。
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对囡囡都做了什么……
对了。
前几天有个二婚男的孩子被继母虐待死了。
如果囡囡也落入他们手里的话……
疲惫的神经在轮番轰炸中,脑子里一片嗡鸣。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骑在女人身上,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发什么疯?
松手!
快松手!她快被你掐死了!”
方汉林在一旁拉扯她。
可长期不工作,力气竟没胡凤大。
眼见地上的情人都翻白眼了,他抬脚便踹了过去。
砰。
胡凤终于滚到一边。
可转瞬又举起一张凳子,朝着两人狠狠砸过去。
“啊!”
方汉林毫无防备。
当即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胡凤又趁机扑过去,抡起椅子腿往他脑袋上砸。
“去死……去死!
王八蛋,你害我女儿。
你怎么对我,我都忍了。
你偏偏要动囡囡,你该死!”
鲜血飞溅到她脸上。
可她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旁边的女人看方汉林都没动静了,吓得往门口爬。
“杀人了……杀人了唔……”
带着血的椅腿从后面箍住她的喉咙。
胡凤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神色麻木。
“我不会让你们害囡囡的。
就算我要死,也要把你们通通拉下地狱。”
女人在一阵阵窒息中,感到绝望跟后悔。
“不……不要……”
我错了。
可惜道歉的话也没机会说了。
叶轻跟曹妮妮进屋时,女人喉骨都要断了。
“诶,手法还不错嘛。”
拉开胡凤之前,曹妮妮还夸了一句。
叶轻去给方汉林打了一针。
好歹拉回一口气。
外面大门被赵漫漫关上了。
没人知道屋里的情况。
“妈妈,你没事吧?”
方仪小心翼翼牵着母亲的手。
曹妮妮让她俩坐下,笑了一下。
“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让你妈妈拿畜生发泄一下,是好事。”
方仪似懂非懂,却也能感觉到,妈妈打人时,比以往都鲜活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
胡凤才渐渐回了神。
低头看自己满手的血,还有血肉模糊的方汉林,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心酸,害怕,悲戚,迷茫。
唯独没有后悔。
“我明天,就去自首。”
她开口道。
杀人偿命,这事得认。
“嘿,谁说他死了。”
曹妮妮斜靠着桌边,笑容乖戾。
“再说了,即便死了,我们也有办法。
不然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
胡凤闻言,这才注意到她。
“你是白天的……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你们是早就发现他私下的行为,所以才专门找过来的?”
唔。
“差不多吧。”
曹妮妮对自己亲爹的德行,还是清楚的。
但胡凤显然想歪了。
“没想到,你们还帮忙做这种事情。”
哪种?
毁尸灭迹啊?
“不不不,我们可是正规合法的机构。”
曹妮妮赶紧正名,又偷偷去看叶轻的脸色。
没生气。
好险!
“那你们这是……”
胡凤瞅她们三更半夜的举动,不太理解。
“都说了,我们是来帮你解决苦恼的。”
曹妮妮坐下,手指悠闲地敲了敲桌面。
“说吧,你想怎么做?”
胡凤有些犹豫。
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选择。
要是人没死的话,“我想离婚,带着囡囡。”
她不可能让女儿再跟禽兽一起生活。
“可以。”
见曹妮妮答得毫不犹豫,她顿了一下。
又试着道:“那我还想要这套房子。”
“行。”
“那我要他一辈子不再纠缠我们母女。”
“没问题。”
胡凤一下苦笑起来。
果然是在哄她的。
不过也好,起码让孩子安心些。
曹妮妮以为搞定了,立刻又活跃起来。
“长夜漫漫,不如吃点宵夜吧。”
那头的叶轻扫了胡凤一眼,没有意见。
外面的赵漫漫扒着窗口,探进脑袋道:
“烧烤吧。
夏天啤酒跟烧烤最配了!”
于是半小时后。
卧室里。
地上还躺着血糊糊的两个人。
旁边桌子上已经开始碰杯了。
“这家烧烤果然不错,刚才逛的时候就觉得香。”
“啤酒也好喝,天天喝葡萄酒都要喝自闭了。
叶轻,你爸妈的新婚酒到底什么时候能喝完啊?”
“我也不清楚。
但去年,他们又酿了一批。”
“啊……不要以后喝水都要葡萄酒代餐吧!”
三人热火朝天地聊。
胡凤原本还有些拘谨,可听着听着,嘴角不由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过都是些半大的孩子。
她忍不住叮嘱。
“女孩子别喝太多酒,伤身体。
晚上回去也不安全。”
“诶,那都是鬼话。
男的要是早点回家,晚上别出来溜达。
女生能有什么危险?”
胡凤:“……”
好像莫名地有道理。
下一秒。
曹妮妮啪地把一杯酒放到她面前。
“来,今天不醉不归。
人就活一辈子,总那么拘束做什么?
我妈说过了。
不服就干,干不过就躺着,横竖百年后黄土也要埋脖子的!”
哪有当妈的这么教的。
胡凤下意识想着,心底又有些羡慕。
于是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味道并不好闻。
她又放下了,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看到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大半,有些惊奇。
“你们的药膏真好用。
这都快好了。”
曹妮妮哼笑,有些臭屁。
“那当然,我妈手底下那帮阿姨,可是花了大价钱让族里研发的。
还能美白祛斑收毛孔。
我这还有一瓶,送你。”
说着,随手就甩了一瓶过去。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胡凤想拒绝。
“没事,我妈出门塞给我一堆,让我去学校送给同学的。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曹妮妮摆摆手,不以为意。
胡凤也不好再推辞,摸着入手温润的瓶子。
一看就是高档货。
“你妈妈真厉害,给了你这么好的生活。
要是我争气些,也不会让囡囡吃那么多苦……”
同样都是母亲,她觉得很羞愧。
曹妮妮已然三分醉意上头。
闻言并不伤感,反而嘻嘻笑道:
“不,我妈以前过得比你还惨。
嫁给一个人渣,在山沟里像头牛一样伺候一大家子。
我小时候,翻垃圾桶可比你女儿厉害多了。”
还给她骄傲起来了。
胡凤只觉不可思议。
“那你们……是怎么好起来的?”
曹妮妮眯着眼,先看向对面的叶轻。
“唔……有一个人伸出了援手。
紧紧抓住了我妈。
那人太强大了,让我妈都崇拜。
所以咬着牙也要走出一条路,像那个人一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存在。
情情爱爱的,还有男人算个屁。
你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该争气些。
豁出一切去干!”
胡凤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眼前洒脱又自在,俨然像富贵堆里长出来的孩子,竟然曾经过得那么苦。
自己。
她好像从没想过这个词。
以前女儿,听父母的话乖乖嫁人。
后来是妻子,听丈夫的话努力干活。
现在是母亲,一心只为了孩子。
可要是自己呢?
她想为了自己,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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