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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贤府上,觥筹交错的房间之外,立着一男一女。男子贴在墙边,侧耳倾听,神色认真。
女郎花容月貌,白嫩小手被男子牢牢握着,乖巧听话地站在他的身边。
谢晚棠虽然小脸微红发烫,但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她站在何书墨身边,桃花美眸不时扫视周围场景,避免突如其来的意外人物,发现他们的存在,打搅他们的计划。
当然,在保证安全的闲暇之余,棠宝的漂亮眼眸,便会情不自禁,控制不住地落在身边男人的侧颜之上。
每每瞧见何书墨认真工作的神态、模样,她便无意识地脸红心跳。她感觉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单是看着哥哥,看一整天都不厌烦。
蓦地,棠宝感觉哥哥牵她的手掌稍微用力了一点。
这让她立刻意识到,屋内的情况有变,燕塑等人大概要开始讲正事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何书墨牵着他的好妹妹,心思便更多放在了燕塑等人的谈话上面。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屋内一帮中老年人,总算打开了话匣子。
“嗨,当年那批轻甲,真是可惜。”
“是啊,金坊主大费周章,最后落得一地鸡毛,实在是有些不值。连带着不少跟着金坊主的老兄弟都在军器坊干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何益处?云纹铁虽轻,但也很脆,刀枪斧砍挡不了几下就会崩碎。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咱们再努力,都是白用功罢了。”
“这倒不是问题,我听说金坊主已有解决之策,云纹铁脆,但金子软,在锻造之中加入金子,崩碎问题迎刃而解。”
“加金子?天方夜谭!云纹铁本身价值不菲,再混金子,这等造价,还不如直接花高价买北牧和姜国的好马!好马配重甲,哪有现在这么多麻烦?咱们也不至于丢了祖上传的饭碗,自己去江湖上刨食!”
何书墨听到此处,眉头稍蹙,至少目前来看,金酒、燕塑等人和枢密院军器坊的矛盾,只是停留在项目受阻方面。公司项目推进不顺利,这在工作上并不少见,按理说完全不至于弄得金酒退出,许多老工匠跟着被辞。
果然,何书墨刚琢磨没一会儿,屋内讨论的方向陡然转变。
“老朱,少说两句。”
“凭什么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老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吗?老子兢兢业业,从无错漏,本来颇受坊主赏识,眼看着要向上一步……全被这云纹铁给害了!”
“哎呀,老朱,你怎么还不明白?那批云纹铁,说穿了几千两银子,这点钱在枢密院里算什么?至于让金坊主辞官,我等同受牵连吗?”
“那你说,不是云纹铁,还能是什么?”
酒席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雷火丸。”
雷火丸!?
何书墨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惊。
雷火丸是李家百炼道脉炼丹术的一次意外产物。此物威力强大,点燃即爆,类似强化版的江湖炸药“震天雷”。
江湖中畅销的“震天雷”,本质上是一种改进版的“烟花”,动静大,但威力有限,体积也不算小。很多时候不如投石机投石攻城、砸人,来得效果直接。
李家雷火丸则更加类似现代的“手榴弹”,是一种高密度的炸药。体积小,威力强,只有唯二的两个缺点,一个是继承了李家丹药一贯的低产量,高成本;另一个是此物状态不稳定,类似燃点很低的白磷,高气温或者剧烈晃动都可能会导致此物燃爆,十分危险。同时高湿度环境又容易使雷火丸受潮失效,存储难度很大。
“雷火丸?这,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是啊,老燕,你怎么知道?”
“嗨,都是当年的事了。当年,我们营的领头老范,与军器坊管理仓库的押司关系不好。押司给老范使绊子,调了一批七零八碎,弯曲发黑的云纹铁过来。这批铁上,有股火药味。似乎是被炸过。但寻常火药,没有如此威力。所以,我便留了个心眼。”
“你后来见到了雷火丸?”
“见到了,一箱六个,用干草吸湿,棉麻做缓冲保护。这样的箱子密密麻麻,在军器坊丙三仓库里堆成小山。”
“丙三仓库?之前冰海余党袭击枢密院,几个军器坊的仓库被烧成废墟,其中就有丙三,难道是雷火丸出问题了?”
何书墨听到此处,心道确实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让冰海余党背锅这事,他居然不是开创者,而是拾人牙慧,班门弄斧。
燕塑继续道:“那么多的雷火丸,一夜尽毁,再加上周围仓库的损失。这大概便是金坊主辞官的真正原因。此事惊动圣上,金坊主一人无法顶罪,咱们不过是被殃及的小鱼罢了。”
朱春义愤填膺:“原来是冰海余党所害!”
另一个人声道:“老朱,你想得太简单了。冰海余党怎么知道雷火丸在哪?依我看,雷火丸被毁,八成是有人故意为之。你也不想想,枢密院好端端的,运这么多雷火丸做什么?这么多的雷火丸,能炸掉几座库房,当然也能……”
“老韩,别说了,都过去了。十八年相安无事,任何猜测已经无用。喝酒,喝酒。”
屋内,推杯换盏的声音重新响起。
屋外,何书墨牵着棠宝的小手,不由得下意识用力。
用力到棠宝蹙着好看的烟眉,微微吃痛。
但棠宝吃痛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她自己手疼,而是何书墨的心理状态。正常情况下,何书墨温柔贴心,是绝不会让她吃疼受苦的。现在手上用力,只能说明他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状态。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与燕塑等人不同,何书墨在听说了雷火丸的事情以后,并没有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他只感觉到一阵后怕。
因为只有他、依宝,以及李家老祖等少数人才知道。
李丙祥这位李家族人,金酒的继任者,他在枢密院军器坊领导的最主要,且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开发“新型震天雷”。
新型震天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稳定版雷火丸”吗?
这便是说,枢密院内部对于新火药的执着,并没有因为雷火丸的挫败,金酒的离开而结束。反而是一直在尝试研究,甚至不惜将五姓中人引入枢密院,也要坚持继续推进。
何书墨本能的感觉,枢密院的动作很反常识。
科学技术进步,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何书墨这种地球人才会有的共识。楚国人不讲科学,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科学,他们可不觉得震天雷是什么厉害玩意,他们只会认为,震天雷是江湖把戏,取巧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但枢密院偏偏执着于震天雷的研究,这便是何书墨感到怪异的缘由。
这是为什么呢?
枢密院想做什么?
公孙宴这位二品帝王道脉的强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哥,你,没事吧?流了好多汗。”
棠宝关心的声音在何书墨耳边响起。
她从怀里取出自用的手帕,并用这条温热的,带着她好闻体香的手帕,仔仔细细帮何书墨擦汗。
何书墨如梦初醒,他低头看着棠宝被自己捏得煞白的小手,心疼道:“被我捏疼了吧?”
棠宝下嘴唇稍微用力,红润粉嫩的嘴唇稍微嘟了起来。她漂亮的桃花眼眸不敢与某人对视,语气轻快道:
“才没有呢。哥哥只是五品,我可是四品剑修哦。”
棠宝拙劣的谎言被何书墨一秒看破。
他知道,棠宝作为贵女,身子尤其娇嫩,虽然的确是四品,但不可能不会痛的。她这么说,恰恰是因为她乖巧懂事,大抵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她罢了。
何书墨瞧着面前替自己擦汗的绝美的女孩,内心一动,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她的纤纤细腰。
“哥?”
棠宝感受到身上的贴近,小脸上的红晕条件反射似的缓缓浮现。
何书墨手上稍微用力,便叫女孩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身子,轻巧地落入他的怀里。
“晚棠,你一直想陪在我的身边,我又何尝不是舍不得你呢?”
棠宝被哥哥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听着他含情脉脉的情话,俏脸红得要命,小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她没有回话,因为从没有人教过她此时此刻要怎么以贵女的姿态,得体的回应别人的感情。似乎贵女从来如此,理应高高在上,端着姿态,不能展露内心的真实情感。
但她能感受到何书墨的胳膊,强而有力地搂抱着她的身体,好似要把她像面团一般揉进他的身体当中。
谢家贵女抬起双手,轻轻放在何书墨的背后,算是她以自己的方式,第一次主动回应了一个男子的亲密动作。
在此之前,她只是不拒绝,却从来没有主动配合过任何一次。
贵女的怀抱,确实是世界上最顶级的温柔乡。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甚至是味觉,都是拉满的存在。
但何书墨没有选择继续沉沦在棠宝的怀里,他只是通过抱抱棠宝,从棠宝身上汲取能量,重新振作。
毕竟,如此好的姑娘,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等着他,关心着他,他又怎能消沉颓废,止步不前?
何书墨徐徐松开谢家贵女,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清澈见底的桃花眸子,道:“我已经知道十八年前,金酒和燕塑等人离开枢密院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枢密院借云纹铁之名,偷运李家雷火丸,之后雷火丸或许是因为被袭击,或许是因为保管不当发生爆炸,事情瞒不住了,导致金酒等一批人背锅辞官。”
……
离开李晓贤府的马车上,李家贵女的嗓音惊讶高亢:“雷火丸?”
“是。”何书墨点头。
他不认为燕塑会说谎,毕竟都相安无事十八年了,燕塑没理由在十八年后骗他的老同僚们。
“如此多的雷火丸,便是李家掏空仓库,一时半会都拿不出来。若是有族人配合枢密院暗中生产,那便不是一时兴起,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李云依冷静分析道。
她如今才十八岁,李家人配合枢密院时,她可能都还没出生呢。但这并不会影响她对李家的判断。
棠宝道:“雷火丸比云纹铁贵得多,这不是一笔小生意,李家高层不可能不知道。”
“不一定。”依宝分析道:“我对我那些叔叔伯伯十分了解。只要枢密院开价够高,塞进云纹铁的货物中,悄悄运进京城他们干得出来;那么瞒着其他族人偷偷生产,他们便也能干得出来。”
棠宝微蹙眉头。
她在谢家长大,有点不太理解依宝的家庭环境。
她感觉,家人之间哪怕有点矛盾,但总不至于相互坑害。就比如她喜欢哥哥,不喜欢谢晚松,可这并不代表,她认为谢晚松对她不好。平心而论,谢晚松对她确实很好,只是管得太宽,而且喜欢臭脸说教,很是烦人。
不如哥哥一点!
但她听云依姐姐的意思,李家之中,互相算计似乎是常态。彼此坑害也不算少见。
何书墨看向依宝,问道:“云依,有本事组织生产如此规模雷火丸的李家人,应该不算太多。你有把握把他找出来吗?”
“我……”依宝明显犹豫道:“十八年过去,若是那人布置周全,成心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把握不大。而且,涉及那种层次的亲戚,我虽然有一个贵女的身份,但总归是小辈。我至少得……”
依宝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男子,不情愿的意思溢于言表。
“我至少得回家亲自盯着。”
很明显,依宝根本不想回家。
理性上,她如果能找到那个给枢密院供货的李家族人,肯定是对案情很有帮助的。
但感性上,她就是不想离开她的未来夫君。
她巴不得赖在何书墨身边,哪儿也不去。
何书墨摸着下巴,琢磨道:“我记得你们李家老祖,对新式震天雷挺关心的吧?”
李家与谢家不同。
李家实行的是家主和老祖的分离制,家主主管俗世事物,生意琐碎,朝局关系等等。李家老祖类似大学校长,或者研究院院长,代表百炼道脉的巅峰能力,主管工艺改良,前沿探索等事情。
理论上讲,李家老祖会更好打交道,因为研究道脉的人会比较纯粹。何况依宝作为李家贵女,不但是嫡系中的嫡系,最重要的李家血脉之一,而且她的道脉天赋和悟性都是同辈翘楚。
李家老祖作为老师,怎么会不喜欢依宝这种优秀后辈,外加道脉能力上的好学生呢?
依宝冰雪聪明,一听何书墨提及李家老祖,便立刻明白他的打算。
“书墨哥哥的意思,是让老祖出面,替我找人?”
“不错。他不是对新式震天雷感兴趣吗?十八年前的金酒,从雷火丸着手,不可能一点成果都没有。咱们给他画饼就是了。”
“画饼?”
“就是描绘愿景的意思。虽然事实上没有,但是咱们可以形容一下未来广阔的前景。”
依宝听完,美眸不眨,小嘴微张。
她心说,这不就是骗人吗?
她一直以为李家人心黑,毕竟商贾一途,免不了尔虞我诈。没想到她的书墨哥哥,在尔虞我诈上面,甚至比李家人更胜一筹。
李云依发现何书墨的“真面目”后,非但不讨厌,反而更喜欢他了。
因为他不管对外人如何,至少对她从来是温柔和善,言而有信的。
依宝和许多人打过交道,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诚实还是狡猾,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何书墨真心在乎她,关心她,这点哪怕他能装得了一时,也不可能装这么长时间。
更何况,若何书墨正是心怀鬼胎之人,那他早便把谢家贵女吃干抹净了。毕竟谢家贵女单纯天真,还没有钰守保护,像小白兔一样随便欺负。
何书墨若是心怀不轨,谢晚棠这种毫不设防的美味大餐,定然不可能逃脱魔爪。可事实是,谢家贵女安安全全,完完整整。仅仅这点,便可见她心上人的君子之风。
食色性也。
李云依不讨厌一个男子喜欢美色,但如果把那种事情看得太重,满脑子只有女人没有事业,那她不会喜欢,只会不齿。
何书墨这样就刚刚好。
“如何,写信给李家老祖说明情况,请他帮忙,可行吗?”何书墨征求依宝的意见。毕竟这事得以她的名义去写信。
“可以,不妨一试。李丙祥府上,有我们李家的巡鹰。但如果动用巡鹰,引起的动静便没法控制,我的信做不到一定保密。”
依宝眨着璀璨美眸,看向何书墨,在征求他的意见。
何书墨摸了摸下巴,道:“那就不用。你写出来,我让你们的厉姐姐用官邮八百里加急。以你们厉姐姐的名义,把信送到李家老祖手上。如此一来,速度快了些,保密也有了保证。你们厉姐姐写给李家老祖的信,我看谁胆大包天,敢拆开来看!”
听到此处,依宝和棠宝均是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但依宝心中颇感奇怪。
在她眼中,何书墨虽受厉姐姐信赖,是她手下的得力能臣。但也就仅此而已。可何书墨言语中,却总给她一种,他和厉姐姐很熟的感觉。
臣子和君主相熟?岂不是僭越礼法?
这对吗?
还是她感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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