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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夜空,星辰仿佛冰凿而成,闪烁着拒人千里的寒光。巨大的、色彩诡谲的极光如同幽灵的纱幔,在墨黑的天幕上无声流淌,更添几分不真实的寂寥。营地中央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几点暗红的炭星在冰冷的空气中苟延残喘。墨鳞、岩柱和蒲英已在疲惫中沉沉睡去,裹着厚厚的皮裘,如同雪地里三座沉默的坟茔。唯有凌渊,依旧如同凝固的雕像,坐在营地边缘一块被风雪磨砺得光滑的冰岩上,担任着守夜人。
他背对着营地,面向南方。身影在浩瀚的星空与无垠的冰原衬托下,显得异常孤寂,却又挺拔如枪。
白日里,他是冷静果决的领袖,是指引方向的罗盘,是战力强横的守护者。他的每一个判断都精准无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狠辣有效。他用自己的强大与沉稳,支撑着整个小队在这绝境中前行。
但此刻,当万籁俱寂,当所有的伪装都可以卸下,那被强行压抑了一整日的、乃至无数个日夜的惊涛骇浪,终于在他内心深处疯狂翻涌起来。
阿璃,这个名字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他能模糊感应到“聚灵养魂阵”的运转,能推测“生生造化膏”仍在起效,能感知到自己每晚的精神力疏导似乎为她带去了一丝慰藉。
但这远远不够
那该死的契约,就像一条寄生在她灵魂最深处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她的生命,她的本质,每一次远程感知到她那份努力维持的平稳下隐藏的虚弱,感受到那胎儿不受控制的贪婪汲取,感受到那契约枷锁冰冷无情的反噬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他的神经。
担忧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越收越紧。他害怕下一次远程感应时,那微弱的气息会突然中断;害怕自己千辛万苦找到净魂水晶,却终究晚了一步;害怕回去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会对他温柔浅笑的妻子,而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甚至更糟。
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无声燃烧,灼烧着他的理智。是对那订立这恶毒契约的远古存在(纳古尔/墨阳)的滔天恨意,是对这无情命运摆布的强烈不甘,也是对自身此刻无力瞬间扭转乾坤的极致焦躁。
前路的艰难与未知,如同眼前这片吞噬一切的冰原,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净魂水晶的线索虽已找到,但那信号如此微弱,距离如此遥远,途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比冰噬魂虫更可怕的危险。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也是最残忍的倒计时。
种种情绪——担忧、愤怒、焦灼、凝重——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冰冷的外表下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底吞噬、焚毁。
他的指节因用力紧握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肉,一丝殷红渗出,瞬间被冻结成暗黑色的冰痂。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深邃的星空,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数千里的时空阻隔,落在那盏摇曳的微光之上。
所有的情绪,最终没有爆发,也没有将他击垮。而是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意志力,强行压回了心底最深处。如同将沸腾的岩浆硬生生压回地壳,转化为推动大陆板块的磅礴力量。
那沸腾的熔岩没有熄灭,而是被压缩、凝练,化作了他眼中那比北极星更冰冷、也更坚定的光芒。
所有的软肋,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力感,都必须被锻造成武器,铸就成为铠甲。
他不能乱,不能倒,不能有丝毫退缩。
因为他是凌渊。是阿璃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是这支小队的领袖,是薪火部的族长。
他缓缓地、极其深长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彻骨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淬火般冷却着他内心的烈焰。然后,他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在心中默念,如同立下最重的誓言:“阿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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