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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后第五日年味儿还没散尽,宁荣两府已经忙活起来。
宁国府侧院里,秦可卿给贾蓉整着戎装领口,瑞珠怀里的小平安咿咿呀呀去抓父亲腰间的佩刀。
"这天儿还没转暖,路上......"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加快手中的动作。
贾蓉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跟着二叔出不了岔子。你在家看好这小子,别让他闹你。"
秦可卿手上动作顿了顿,指尖在他领口处轻轻一捻,将那枚没扣好的盘扣系紧。
她抬起眼来,嘴角却抿出个笑纹:"我省得。你......早去早回。"
说着从瑞珠怀里接过小平安,握着孩子的小手朝贾蓉摆了摆:"跟爹爹说早些回家。"
小平安咯咯笑着,糊了满手口水往父亲脸上够。
贾蓉凑过去由着儿子拍打,鼻尖蹭到奶娃娃身上熟悉的甜香,心头忽地一软。
"走了。"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眼妻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秦可卿抱着孩子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身影转过影壁,才低头亲了亲小平安的发顶。
于此同时,贾蔷的院里更热闹。
五六个丫鬟围着,这个打包行囊,那个塞香囊。
他笑嘻嘻把东西都收了:"等我从登州回来,给你们带海货!"
......
荣府内的厢房里热闹得很。
迎春正把一件狐皮背心往贾琮行囊里塞,探春在一旁清点!
"姐姐,这都第三件了。"贾琮笑嘻嘻地站着,由着迎春摆弄,"知道的说是随国公爷去登州点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北疆打仗呢!"
探春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你懂什么?海上风大,长姐这是怕你冻着。"说着又往包袱里塞了个手炉。
贾琮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说起来......史霖世兄,不是在登州水师当差么?姐姐就没准备点什么......让我捎带过去?"
屋里霎时静了下来。
正在整理衣物的迎春手指一颤,僵住了动作;探春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几个小丫鬟互相使着眼色,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胡说什么..."
回过神来的迎春害羞的心乱如麻,加快手上的动作,使得自己变得更加忙碌,以此试图掩盖着什么!
“哎呀,难道姐姐不知道史大公子在登州?”贾琮故作惊讶:"......史家大公子在登州水师当差也有段日子了,便是除夕元宵夜未曾回京。此前每月初七、廿一史世兄都来府里与姐姐下棋,怎么今儿倒像是头回听说似的?"
他故意把"下棋"二字咬得极重,惹得几个小丫鬟捂嘴偷笑。
探春眼波一转,顺着话头道:"可不是么?上个月史家托人送来那副云子棋盘,我可是亲眼见着姐姐收在闺阁最显眼处呢。"
迎春乱了节奏,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
贾琮见状更是来劲:"既然姐姐这般挂念棋友,不如我替姐姐捎句话去?就说...姐姐新得了本《弈理指归》,正愁没人研讨......"
"你...你们..."迎春急得直跺脚,手里的绣绷都拿不稳了。
贾琮笑嘻嘻凑近:"要不姐姐写封信?我保证亲手交给史大哥..."
"再浑说,仔细你的皮!"
迎春羞恼地举起手作势要打,却见探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几个丫鬟更是笑作一团。
贾琮灵活地躲到探春身后,笑道:"好姐姐别恼,我这不是替史大哥带个念想么?"
这话倒是不假。
贾府上下,从老太太到国公爷,对史家这门亲事都是乐见其成的。
史霖为人端方,又在水师任职,与国公爷常有往来,两家知根知底。
所以......众人也乐得二人走近!
迎春闻言,羞意更甚,却也不再反驳。
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个绣着兰草的素帕,声音细如蚊呐:"这个......你若是顺路......"
贾琮郑重接过,小心收进贴身的荷包里:"姐姐放心,我定当亲手交给史大哥。"
辽国公府前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贾玌站在厅中,林黛玉正为他整理衣襟。
她的手指在丈夫肩头的云纹刺绣上轻轻抚过,将每一道褶皱都抚得平整。
"昨儿个让新改的,腰身可还合宜?"
林黛玉的声音很轻,只有贾玌能听见。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妻子发间那支檀木簪上——那是他很久之前送的了!
林黛玉似乎察觉他的视线,嘴角带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贾梁氏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儿媳为儿子整理装束,眼中带着欣慰:
"此去登州,早去早回。"
惜春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
"二哥!这是我临的《兰亭序》,你带着路上看!"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等我再练半年,定能写得更好!"
贾玌接过匣子,“在家要听母亲和嫂嫂的话,。”
说罢,抬手轻轻揉了揉惜春的发顶。
惜春先是一愣,随即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儿般眯起眼睛,却又立刻意识到什么似的,慌忙后退半步:
"二哥!我都多大了......"她跺了跺脚,声音却越说越小,"上回嬷嬷还说,姑娘家不能总让人摸头......"
厅里众人都笑起来。
林黛玉用手帕掩着唇角,眼波在丈夫和小姑子之间转了个来回:
"四妹妹说得是,你二哥该打。"说着却把惜春往贾玌跟前轻轻一推,"不过临行在即,且饶他这回罢。"
角落里,许久未露面的贾敬,忽然开口:
"登州水师提督前日递了拜帖,想求见国公爷。"这位出家的父亲声音沙哑,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他怕贸然登门唐突,便托我探个口风。"
厅内霎时一静。
贾玌眉梢微挑,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一个水师提督,竟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托一个出家的老道来递话?
看来他这便宜老爹......
"父亲既开了口,儿子自当见见。"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母亲端坐主位,眼中含着慈爱;
黛玉立在侧旁,安静的看着;惜春还眼巴巴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既如此,便该动身了。
贾玌整了整袖口,"儿子这便启程,还望父亲、母亲保重。"
说罢,贾玌朝着贾敬和贾梁氏深深一揖,而后转身,穿过回廊。
转过影壁,府门外喧嚣声扑面而来。
贾蓉四人正在马前核对行装,见贾玌出来连忙行礼。
百名亲卫肃穆而立!
贾玌翻身上马,玉逍遥兴奋地扬起前蹄!
他最后望了眼洞开的府门——黛玉不知何时已站在影壁旁,藕荷色的裙角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
“出发!”
林黛玉站在影壁旁,望着贾玌远去的背影,晨风卷着残冬的寒意掠过她的鬓角,将那支菊花样制的檀木簪上的流苏吹得簌簌作响。
府门外马蹄声渐远。
"嫂嫂,风大了。"
惜春走过来,却见林黛玉仍定定望着长街尽头——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余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
林黛玉默默无言!
旁人只当是寻常点验、巡查,唯有她知道,这一去,最快也要年余,慢则两三载方能归家!
"嗯,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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