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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是…是先登营——!!”
一声破了音的尖嚎陡然炸裂,带着彻骨的恐惧!
一个城垛后面蜷缩的老兵,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指着城下那疾速逼近、组阵严整的黑色铁流,浑身筛糠般抖动!
这声音瞬间点爆了城门附近几段城墙守军最后残存的意志!
“先登营!那个煞神的尖牙!!”
“他们又来了!完了!我们还能顶住吗?!”
靠近豁口侧翼的几个士兵,原本就已经被攻城塔的死亡突击吓得魂不附体;
这十几日交手,这支重甲锐卒的凶悍与难缠,早已刻进每个守军骨头里!
他们不怕死,结阵如磐石,破阵更如利锥!是真正的绞肉机!如今再有辽国公亲自带着他们冲门…
叛军们可谓是肝胆俱裂——!
“快!!!” 常翰飞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床弩!火铳!火炮!所有能动的!给老子对准下面!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他几乎是在嘶嚎。
然而——混乱的城头,能动的床弩、火铳,枪口还死死咬着豁口处不断涌出的将士!
想调转?想重新瞄准下方快速移动的目标?
混乱!迟滞!
而下一刻......士兵脸上的恐惧更浓了!
“呜——呜——呜——!”
一声高亢嘹亮的号角,带着某种宣告性的力量,猛地从神策营后方中央传来!
其声——压过了战鼓,压过了炮声,压过了战场一切的喧嚣!
常翰飞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号角声拽了过去——
一面巨大的、玄底金边的纛旗,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旗面上,狰狞的图腾在晨风中怒张!旗杆高耸,直指苍穹!
正是神策营的大纛!
此刻,这面象征着全军主将、代表着最高意志与威严的旗帜,不再停留在后方高台!
它动了!
在数百名精锐护纛营甲士的护卫下,由五匹雄健的战马拖曳着一辆特制的、覆盖着铁甲的巨大车辇,轰然启动!车辇上,巨大的旗杆傲然矗立!
纛旗,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地、坚定地,向着激战正酣的广渠门城墙——前沿阵地移动!
威慑!
“纛…纛旗动了!!”
“是大都督的旗!”
“大都督亲临前沿了——!!!”
城上城下,无数道目光瞬间被那移动的巨旗攫住!|
紧接着,视线被猛地拽向纛旗下方的铁甲车辇!
窒息感瞬间扼住了整个广渠城门段!
贾玌!
他就站在那里,如同从传说里走出的实体!
身上披挂的,正是那威震辽东、令人闻风丧胆的“先登甲”,背后五面猩红护背旗猎猎招展!
神策!沸腾!
这景象,如同滚油泼进烈火!
“万胜!大都督——!!!”
城下神策营的阵列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吼!
那吼声瞬间压过了炮火的轰鸣、压过了城头的惨叫!
每一个士兵的眼睛都红了!血管里的血在燃烧!主心骨就在眼前!与纛旗同在!与将士同在!
原本就汹涌的攻势,瞬间化作了滔天巨浪!
豁口处,攻城塔涌出的甲士咆哮着,用盾牌顶着刀枪,用身体撞开缺口,硬生生将防线撕得更开!血肉横飞,无人退缩!
攀爬云梯的死士,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顶着滚落的礌石、泼下的金汁,手脚并用向上猛蹿!
中箭的、被砸中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死抓住梯子,为身后的袍泽争取一瞬!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每一个喉咙里炸出,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狠狠拍向城墙!
先登!破城!
而城下铁门前,那支真正的尖刀——先登营,借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士气狂潮和城头一刹那的窒息迟滞,已然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撞到了城墙根下!
“上梯!登城!”
队正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中,但动作就是命令!
一架架特制的重型云梯,被力士猛地竖起,“哐当!” 重重砸在刚才被火炮轰开的豁口边缘,甚至直接搭在相对完好的垛口上!
梯身包裹铁皮,钩爪深深嵌入砖缝!
攻城塔的吊桥也再次“轰隆”砸落!
塔内蓄势的第二波锐卒,如同出闸猛虎,狂吼着涌上城头,与守军撞在一起!
“结阵!顶上去!” 城头有叛军军官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
然而,晚了!
“先登营在此——!!!”
......
高台之上,庆帝紧攥着栏杆,望着战场中的一切!
城下那移动的大纛,那玄甲猩旗、渊渟岳峙般立在战场前沿的身影,让整个神策军爆发的毁灭洪流,震撼得他血脉贲张!
他身边的文武重臣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珠子死死钉在纛旗下那一点上,震撼得无以复加!
“壮哉!”庆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贾卿在,我大庆神策之魂永不坠!一人,便是十万雄兵之气魄!”
立于皇帝身侧的史鼎,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骇浪。
他看着那如磁石般牵引着整个战场的身影,声音干涩地接口道:
“陛下圣明...臣与家兄,曾反复推演过辽国公收复辽东的数次破城血战!结果...无论是代入辽国公,还是代入那时的敌酋..只要对上了这旗、这人...”
他深吸一口气,满是敬畏与无力:“必败!”
目光锁定那玄甲身影,声音斩钉截铁:
“辽国公已将‘兵形势’炼到了极致!三军魂魄系于一身!只要他在,只要那面纛旗还在推进!这军队...就是砸不烂、冲不散的铁砧!破敌唯一法...便是在万军取他首级!”
“可...”史鼎又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辽国公的勇武...怕是武曲星临凡也莫过如此!斩其首...何其难!近乎...无解!”
什么技巧!什么计谋!在这样一尊披挂着终极力量和死亡的重装战神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高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前方传来的震天杀声,仿佛在为史鼎这“无解”的论断做注脚!
......
城头。
“唉......!”
常翰飞拄着刀,站在摇摇欲坠的城门楼残骸边,望着下方那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黑甲锐士,望着那面仍在坚定前移的猩红大纛,听着四周崩溃的哭喊和神策营狂热的“万胜”嘶吼。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对宿命的了然,涌上心头。
“呵...呵呵...”
他喉咙里挤出几声苦涩的干笑。
身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他如何不知贾玌的用兵之道?
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只有三板斧!
第一斧:重炮轰城!
砸碎你的屏障,震垮你的肝胆!
第二斧:步卒推进!
攻城塔撞车云梯齐上!用血肉填平沟壑,用命撕开缺口!
第三斧:先登破阵!
当城头被搅乱,当守军疲于奔命...那支最锋利的尖刀,便会在主帅纛旗亲临的绝对威势下,狠狠捅进你心脏!
没有奇谋,没有诡计!就是这堂堂正正、却又沛然莫御的三板斧!
可偏偏...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三板斧,在贾玌手中,在他那身凝聚着三军魂魄的恐怖重甲和那面移动的纛旗下,化作了无解的毁灭洪流!
常翰飞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知道......又有何用?!
火炮轰来时,血肉之躯只能蜷缩!
步卒蚁附时,刀枪难挡疯魔!
当那面猩红大纛和那尊钢铁魔神出现在前沿,当那支名为“先登”的死亡尖刀刺到眼前......败局,就已注定!
简单得......让人绝望!
常翰飞缓缓闭上了眼睛,耳中充斥着城破的哀嚎与神策营狂热的欢呼,仿佛已置身于两个世界。
“唉...”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尽了不甘,叹尽了无奈,也叹尽了那点最后支撑着他的精气神。
他不再看下方汹涌的黑色潮水,不再看那面刺眼的猩红大纛,甚至不再理会身旁哭喊奔逃的溃兵。
他拄着刀,缓缓转身。
背对着那片正在被吞噬的城墙,背对着震天的喊杀与绝望的哀鸣。
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了城墙内侧的边缘。
那里,没有敌人。
只有一片被硝烟笼罩的、混乱的内城景象。
他走到垛口边,停了下来。刀,依然拄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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