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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鹤欲哭无泪,他万万没想到从高处跌到泥尘竟然这么快,这么痛,就像是在做梦。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发现不是梦。
马车中有笔墨,本是用来签香木采购契书的。
宋沉让其取了笔墨,在车厢里留下最后一封信,一封平安信。
他则将尸体搬入马车,对地面的血污稍作处理,然后假作御手,扬起缰绳,装作无事般往远而去,只是在前方岔道口陡然一拐,往一条幽邃无人的山路去了。
宋沉其实也很慌,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阙鹤这狗东西居然能惹出这么大麻烦。
这可是真正的灭族之祸啊,也幸好他察觉不对就动手了,否则...等到于家真的和鹤府联姻了,那无论后续如何,鹤府都注定了上下鸡犬不留,纵然没当场成为炮灰惨死,事后也会被大雍清算满门抄斩。
想到这里,宋沉又沉声骂了句:“深云兄为人谨慎,怎得生出你这种蠢货!!”
阙鹤低着头,连声道:“我知错了,知错了。”
宋沉道:“你家情况,我也略有耳闻。你这招揽外人,莫不是想要对付你二叔?”
阙鹤听到“二叔”,肚子里忽的又冒出了火,他委屈无比地道:“大人,您是不知道,那泥腿子实在是...”
宋沉打断他,怒斥道:“糊涂!蠢货!深云兄新死,本就家族颓败,危机四伏,那宋沉毫无跟脚,以你家为基,又有联姻,实在是助鹤府度过危机的不二人选。
你不亲近他也就罢了,还因为心胸狭窄想着自毁城墙。
愚不可及,当真是愚不可及!你自己好好想想!
若非老夫和深云兄有些交情,当真是骂也懒得骂你。”
阙鹤连声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大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宋沉淡淡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怕了。此番去南地寻个县城,白手起家,也算是一番历练成长,日后未必没有机会再回府团圆。”
说着,宋沉又道:“熊达,熊参。”
两名锻帮精英急忙应道:“在。”
宋沉道:“这小子若不安分,想要偷偷跑回皇都,那就打断他一条腿,若是还有下次,就两条腿都打断了。”
这俩精英已经见识了自家帮主手段。
那金风一吹,人头落地,手段当真了得。
跟着这样的帮主,远比更着王雄川更好,于是纷纷拍着胸脯允诺。
宋沉又道:“阙鹤,你若安分,这两人就是你的帮手;若不安分,与其让你领着全家去死,还不如提前一刀砍了你。”
阙鹤沉默许久,道:“我明白了。”
四人说着话,很快又到了一条岔道。
宋沉看过舆图,这里是一条往南的狭窄山道。
他把三人放下,然后又御车往更深处而去,毁尸灭迹。
他去的很深很深,直到确定再无半点痕迹,这才舒了口气。
......
......
傍晚时分,鹤府没等到家主回来,还未慌张。
可待到深夜时分,家主还是未归,整个鹤府都沸腾了起来。
先是各处找了没找到。
然后又得知阙鹤清晨外出后,便没了下落。
再后,他们又知道阙鹤是和新认识的两个于家护卫一同外出的,那俩护卫也未归来。
这一下,鹤府彻底炸开了。
清月小娘子是仙符卫,她急忙调动巡卫到处搜寻侄子下落。
一番搜寻未果,浅雪大夫人则是一跺脚,匆匆去到灵堂,擦了擦亡夫灵位上的尘埃,然后抱着灵位跑到阙家本家去哭,要他们主持公道。
阙府本家前几日才来贺了喜的,这情分还没淡,于是便派了人去于家询问情况。
于家也很懵。
一行人又组织了人连夜出城搜查,但一无所获。
直到次日傍晚,近两天没合眼的浅雪大夫人才拖着疲惫的娇躯回到鹤府,有些失魂落魄。
她推开房门,失神地侧卧在榻,暗暗垂泪。
忽的,她在枕头下看到了一页信角。
她愣了下,疑惑地拈着那信角,抽出整张信来。
她展开信,熟悉的笔迹扑面而来。
她急忙收起信,来到窗前看了看周边,见没人,这才返回重新看起信来。
信上讲述了许多事,从那日阙婵大婚,到阙鹤买醉,结交乐家兄弟为知己,再到阙鹤提议联姻,让母亲和于家修士联姻以制衡宋沉...
字迹很乱,洋洋洒洒,直到最后又将乐家兄弟实为晋国细作等全部道来。
收尾一段则是说刚好遇上父亲故交,那前辈给了他一些金子,让他去南方城镇白手起家,待到风头过去,说不定有机会返回等等等等......
大夫人只看的心惊肉跳。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笔迹做不得假,甚至上面还有泪渍,最关键的是这信实在看不出来有别的什么目的,更像是在纯粹的报平安。
一时间,她心头复杂。
首先,她觉得阙深云根本没有这种能为他违反规矩、私放细作、并帮着毁尸灭迹、做出万全安排的知交。
纵然生前有些人和他玩的不错,但遇到这种能立功的情况,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放过。更有甚者,那些人还会亲手来鹤府抄家,然后将自己,将清月送入教坊司,之后则会匆匆入教坊,点她姐妹陪酒寻乐,轮番亵玩,然后还笑着问一句“我比阙深云何如”?
其次,她是根本没想过自家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会如此的容不下宋沉。且不说于家是晋国细作,便不是,那就能联姻么?这与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她若真与那叫于呈的修士联姻了,鹤府便没了,而她十有八九也只会当个小妾,任由羞辱。这...真和白给没有区别了。
一时间,大夫人只觉心灰意冷,又气又恼。
而差点卷入细作漩涡这种事,则又让她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
她匆忙扫视四周。
墙角碳炉中,兽金碳正浮腾着温吞的火苗,带给这独自一人的寒室些微暖意。
大夫人起身,将信三两下撕得粉碎,再一点点撒入碳孔中,待到焚尽才舒了口气。
她知道...
她还得继续演戏。
她得继续寻找阙鹤。
如果信上写的是真,阙鹤一天不找到,鹤府就一天不会有事。
......
......
喧嚣的闹市,昏黄的夕阳,宋沉正坐在一座茶楼上,点了两个小菜,同时看着鹤府的情况。
许久,他确定大夫人看到信了。
许久,鹤府的焦急并未缓解。
宋沉终于放下心来,大夫人显然是有脑子的。
他夹了一筷子山菇炒肉,搭着米饭,干了会儿饭,然后又喝了一大碗百菇鲜汤。
大雍山多,山货自是不少,菜肴烹饪多有各色菌菇。
宋沉一边吃一边思索。
趁着空闲,他已经完成了对“绑架阙鹤”一事的复盘。
这事儿,问题太多了。
首先,就是手下。
锻帮精英对于普通江湖来说,或许是足够了,但若是牵扯上稍稍会点“气”的,那就完全不行了,这次若不是他为了上个保险而在旁看着,那绑架之事早就失败了。锻帮精英会全被杀死,同时也十有八九会把自己供出来。
他需要更厉害,更忠心的手下。
然而,是人就有私心...
他需要傀儡。
其次,就是审问手段。
他是靠着幻术才欺诈那细作说出了一些事。
但他也不可能次次都如此操作。
可若是他有“搜魂术”之类的力量,这些就迎刃而解了。
再次,就是力量。
他了解过,《太白金罡诀》的第三门神通便是“剑遁”,掌握了“剑遁”便可借助“自身金气”与“灵铁兵器”的共鸣而生出遁光,这遁光恍若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御剑飞行,便是修士在遁光中像“飞机驾驶员”一样“开飞剑”。
然而,“剑遁”之术需得《太白金罡诀》修行到采气四境,在调入内门后,皇城观才会传授。他虽然已经达到了采气四境,却不可能曝光。
不过是“一个时辰参悟了《熊狩图》”就给他带来了大麻烦,若是被人发现他这么快达到了采气四境,又被人发现他其实没被【太白剑意】控制,宋沉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可是,这一次,他若是掌握了“剑遁”之术,那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假扮车夫,将马车驾到深山。他直接以“遁光”一裹便可。如此,省时省力又更安全。
......
许久...
酒楼中,一位面色有些僵硬的男子站起身,将铜板按落桌角,然后踏步往城西方向而去。
野猪林,寻找散修市坊,用仅有的一块灵石和剩余黄金去购买物品,或许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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