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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岛,这座形似巨砧的岛屿,在蒋啸霆雷霆般的打击下,迅速易主。留守的二百余“黑鲨帮”海盗,在首领被擒、主力船队覆灭的消息传来后,早已人心惶惶。面对登陆的昭明军残部爆发出的复仇怒火和蒋啸霆冷酷无情的指挥,抵抗如同薄冰般迅速瓦解。大部分海盗选择了投降,少数负隅顽抗者,被毫不留情地清除。岛屿中央,依山势搭建的简陋山寨,成了昭明军临时的指挥中枢。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新翻泥土的气息。缴获的粮食、布匹、简陋武器以及一些金银财货被清点入库,虽然不多,但对这支几乎一无所有的队伍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更重要的是,岛上有一处水质尚可的泉眼,还有几片可以开垦的坡地和一个勉强能修补小船的海湾。
最大的收获,是那些被海盗掳掠来充当奴隶的数百名男女老少。他们来自沿海各地,饱受摧残,眼神麻木而恐惧。当看到凶神恶煞的海盗被镇压,看到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旗“昭明”,看到蒋啸霆冷酷却并无劫掠意图的军队时,麻木的眼神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帅堂(原海盗议事厅)内,蒋啸霆端坐主位。陈锋、李参军、赵海(被蒋啸霆暂时留下协助)分列左右。气氛肃杀。
“将军,俘虏共计三百七十二人,其中海盗一百五十八人,余者皆为奴隶。缴获粮食约可支撑全军半月,粗布若干,劣质刀枪弓弩百余件,金银折算约值千两。船只方面,除‘飞鱼号’和几条小渔船,黑鲨快船尚余五艘可修复使用。”陈锋详细汇报着战果,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半月…”蒋啸霆手指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木案,声音冰冷,“不够。远远不够。”他的目光投向堂外忙碌的人群,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奴隶。“李参军,即刻以‘昭明军’名义发布告示:”
“一、所有被掳掠至此的无辜百姓,即刻恢复自由之身!愿留者,编入民户,分配土地、工具,开荒种粮,按劳取酬!愿去者,待局势稍稳,发放路费,送其归乡!”
“二、海盗俘虏,罪分三等!手上沾有无辜百姓鲜血者,杀!劫掠商旅、助纣为虐者,罚为苦役,修缮营寨、开垦荒地、打造器械,以工赎罪!被胁迫入伙、未有大恶者,甄别后可吸收为军卒或民户!”
“三、昭明军上下,需严守军纪!奸淫掳掠、欺压百姓者,杀无赦!与民同甘共苦,共度时艰!”
命令清晰而严酷,带着强烈的秩序重建意味和实用主义色彩。释放奴隶,可收民心,增加劳动力;甄别俘虏,既能补充人力,又能震慑降卒;严明军纪,是立足的根本。李参军迅速领命而去。
“陈锋!”
“末将在!”
“整军!现有昭明军士卒,伤愈者编为战兵,加紧操练!从青壮奴隶和甄别后的俘虏中,挑选身体强壮、意志坚定者,编为辅兵!由‘铁鹞子’老兵负责操练!首要目标:熟悉水性!掌握基础水战技能!修复加固所有船只!此地,将是我昭明军水师之摇篮!”
“赵校尉!”蒋啸霆看向赵海,“烦请留下,助我训练水卒,传授操船、海战之法!待局势稍稳,蒋某必有重谢,并亲笔修书与周都督说明缘由!”
赵海看着蒋啸霆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和隐隐流露的威势,知道此刻已无推脱可能,况且周放密令本就有相机相助之意,遂抱拳应诺:“末将遵命!定当竭尽所能!”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推动着这座孤岛向一个军事化据点的方向运转。开荒的号子声、打铁的叮当声、士卒操练的喊杀声,以及海浪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艰难求生的活力。
数日后,奴隶营地。
大部分奴隶选择了留下。自由的希望和蒋啸霆展现出的强大力量,让他们看到了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可能。营地边缘,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瘦,穿着一件破烂不堪、勉强蔽体的单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风吹日晒的古铜色,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并非麻木,而是像荒野中的孤狼,充满了警惕、野性和一种被深深压抑的凶悍。他沉默地坐在一块礁石上,独自磨着一把从海盗尸体上捡来的、锈迹斑斑的短刀。动作专注而有力,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几个试图与他搭话或表示善意的奴隶,都被他那冰冷警惕的眼神逼退。他不合群,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营地里的人私下都叫他“哑狼”——因为他从不说话,眼神又像狼一样。
“哑狼!过来领今天的粥!”负责分发食物的老卒喊道。
少年(哑狼)抬起头,狼一般的目光扫过老卒,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才慢慢起身走过去。他动作迅捷而无声,接过那碗稀薄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狼吞虎咽,而是退回到自己的角落,小口地、警惕地喝着,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周围。
这时,一阵喧哗从山寨方向传来。是蒋啸霆在陈锋和几名亲卫的陪同下,亲自巡视营地和开荒情况。他依旧一身玄衣,腰佩“龙吟”,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那无形的威压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低头行礼。
当蒋啸霆的目光扫过营地边缘那个独自喝粥的“哑狼”少年时,脚步微微一顿。
陈锋也注意到了将军的目光,低声道:“将军,那就是‘哑狼’,怪得很,从不说话,眼神凶得很,力气倒是不小,干活也拼命,就是不合群…”
蒋啸霆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少年的脸上,尤其是那双狼一般的眼睛,还有那紧抿的、透着一股倔强和熟悉的轮廓线条…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了他!这少年的眉眼…竟与他年轻时…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紧抿嘴唇时透出的坚毅和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野性!
更让蒋啸霆心头剧震的是,少年在抬头警惕地看向他时,衣领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左侧锁骨下方一小块暗红色的、形似火焰的胎记!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蒋啸霆脑海中炸响!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漠北!鹰愁涧!
那是十多年前,他还只是晟京王朝边军一名骁骑尉时的一场血战!追击一伙凶悍的北狄马匪深入漠北。在鹰愁涧遭遇伏击,血战突围时,他身中数箭,坐骑被射死,重伤昏迷跌落山涧…等他醒来时,已是在一个温暖的帐篷里,被一个善良的、有着清澈眼眸的牧羊女所救…那段养伤的时光,短暂却刻骨铭心…他离开时,曾留下信物和承诺…后来,他因战功升迁,辗转各地,也曾派人回去寻找,却只得到部落迁徙、不知所踪的消息,以及…那牧羊女可能已死于部落仇杀或瘟疫的噩耗…他以为那段情缘和可能存在的骨血,早已埋葬在漠北的风沙里…
胎记!那火焰状的胎记!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左肩胛骨下方,也有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那是蒋家男丁独有的印记!
年龄…十六七岁…时间…完全对得上!
难道…难道…?!
蒋啸霆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巨大愧疚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仿佛要将他看穿。
少年(哑狼)也感受到了蒋啸霆那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他本能地感到巨大的威胁,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弓起身子,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嗬嗬”声,那双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蒋啸霆,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将军?”陈锋察觉到蒋啸霆的异常,手按上了刀柄,警惕地看着那少年。
蒋啸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他抬起手,示意陈锋不要妄动。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少年,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性的温和: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少年(哑狼)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更加警惕,握着刀的手更紧,身体紧绷如弓,喉咙里的低吼声更响。他无法说话,只能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表达抗拒。
“将军,他是个哑巴…”老卒在一旁小声解释。
哑巴?蒋啸霆的心又是一沉。是天生?还是…后天遭遇了什么?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报——!!!”一名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将军!不好了!西南方向发现大批不明船队!悬挂…悬挂云崇王朝旗帜!数量…数量不下三十艘!其中至少有五艘是大型战船!正全速朝‘鬼见愁’驶来!距离…不足半日航程!”
“云崇?!”陈锋和赵海同时失声惊呼!脸色剧变!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恐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浇灭!
蒋啸霆眼神一厉,所有的震惊和疑虑瞬间被滔天的杀意和冰冷的决断所取代!云崇!阴魂不散!孟获的债,还没算完!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少年(哑狼),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响彻全岛:
“敌袭!全军一级战备!”
“陈锋!赵海!立刻登船!依托礁石航道,准备迎敌!”
“李参军!组织百姓和奴隶,立刻撤入岛内高地,依托山势构筑简易工事!分发武器给青壮!准备…死守孤岛!”
“传令!告诉每一个昭明军将士和岛上百姓!云崇贼子,是为复仇而来!破岛之日,便是屠城之时!想活命,唯有死战!用我们的刀,用我们的血,告诉云崇!资溪的血仇,还没完!昭明军,不可辱!”
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将全岛拉入战争状态!恐慌被求生和复仇的意志强行压下!
蒋啸霆大步流星走向码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狂舞。经过那个依旧保持着戒备姿势的“哑狼”少年身边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极其复杂地扫过少年紧握短刀的手和那双充满野性与不屈的眼睛。
“你…”蒋啸霆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有力气,拿得动刀,就跟上!想活下去,就学会杀人!”他没有强迫,只是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冲向停泊着“飞鱼号”的码头。
少年(哑狼)愣在原地,看着蒋啸霆决绝的背影,又看向远处海天相接处隐隐出现的帆影。他眼中的警惕和野性,在巨大的危机面前,开始被一种更原始的求生本能所取代。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锈迹斑斑却被他磨得锋利的短刀,又抬头望向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燃烧着火焰的黑旗“昭明”。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猛地将碗里剩下的稀粥灌进嘴里,然后像一头真正的孤狼般,敏捷而无声地窜出营地,朝着分发武器的方向冲去!
蒋啸霆站在“飞鱼号”船头,看着快速集结、登船的昭明军士卒(包括部分刚刚拿起武器的青壮奴隶),也看到了那个混在人群中、沉默而迅捷地领取了一把鱼叉、眼神凶狠如狼的少年身影。
海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乱发。前方,是复仇心切、来势汹汹的云崇水师。身后,是刚刚夺取、尚未稳固的孤岛和数千生灵。身边,是那个突然出现、身世成谜、如同野狼般的少年…
命运的齿轮,在铁砧岛这片险恶的海域,再次加速转动。蒋朔风(哑狼)的出现,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蒋啸霆冰封的心湖和昭明军艰难求生的前路上,激起了难以预料的涟漪。他究竟是失落在漠北风沙中的血脉延续,还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而眼前这场迫在眉睫的恶战,又将把这对可能存在的父子,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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