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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云恒随意搭在胸口手上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仔细看他拿扇的手,分明沉稳有力,哪像是个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该有的手。
再想起平日里云恒那些看似荒唐的举动,仔细想来,竟都透着几分刻意。
江清月垂下眼眸,心中思绪万千。
当今圣上心思深沉多疑,上位之后,为了稳固皇权,将一众亲王几乎斩杀殆尽,公主们也大多被远嫁边疆。
唯有长公主因是圣上胞妹,又素来低调,才得以留在京城。
而这京中纨绔圈子,原来只有原主是真的在胡作非为。
想到此处,好好好,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云世子说笑了。”秦策强行压下怒意,余光瞥见程然苍白的脸色,满心歉意。
三年前,他在春日宴上与程然初遇,少女温婉的琴艺,竟让他这个不沾染情丝的心头泛起涟漪。
可如今,这层朦胧的情愫却要被当作笑话任人消遣。
江清月倚在朱漆廊柱上,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她看着程然睫毛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二十天前在琳琅斋的场景。
那个言语中说她爱慕姐夫的高门贵女。
此刻再看眼前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江清月勾唇冷笑。
“秦世子这张嘴,倒是越发伶俐了。”江清月摇着绘有并蒂莲的团扇,踱步上前。
扇面轻摇间,将程然突然紧绷的肩线收入眼底。
她故意停在程然身侧,袖中沉香混着冷雨气息,“程姑娘这双眼睛生得极好,睫毛上沾了水珠,倒像是蒙了雾的琉璃盏。”
程然勉强扯出一抹笑,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江姑娘谬赞......”
“不过琉璃虽美,”江清月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
“若是内里藏了蛀虫,再好看也是个摆设。”
她后退半步,看着程然骤然失色的脸,心下了然。
这个看似柔弱的贵女,怕是比京中任何一位公子哥都深谙权谋之道。
秦策周身腾起凛冽寒气。
他长臂一横将程然护在身后,玄色衣袍下摆扫过满地落叶。
骨节分明的手掌径直朝着江清月胸口推去。
“江姑娘自重!”他的声音裹着怒意,即将触及那抹素白身影的瞬间。
江清月后仰着倒下,墨发如瀑在雨水中散开,重重倒在地上。
程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珍珠耳坠随着颤抖轻晃:“江姑娘!”
她嘴角忍不住的笑,踉跄着想要上前搀扶,却被秦策拦住。
江平安提着长剑就要杀秦策,剑身还在鞘中便泛起凛冽寒光。
他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怒意,死死盯着秦策,额角青筋暴起:“你敢伤我姐姐。”
话音未落,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拽住,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去。
“你疯了?!”江澈死死攥住江平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将江平安拽到廊下,避开纷纷扬扬的雨丝,压低声音呵斥:“当众动剑,你想让江家背上藐视律法的罪名?!”
江平安剧烈地喘息着,胸脯不住起伏:“那看着姐姐被人欺负?!”他挣扎着要往前冲,却被江澈死死抱住。
江澈回头望向雨中的江清月,只见她单薄的肩膀还在轻轻颤抖。
满眼心疼的看着江清月,这演戏也没必要真摔吧,这得多疼,都怪秦策,找个机会得套个麻袋,揍他一顿。
周围百姓的惊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高喊“秦世子动手打人”。
尖锐的叫喊刺破雨雾,霎时间,四面八方的议论声如涨潮的江水,瞬间将他淹没。
“这秦世子看着挺斯文,怎么这般粗暴?”
“可不是,江家好歹也是名门,怎能这般欺负人家姑娘!”
“听说那程家嫡女也在呢,莫不是为了她?”
围观百姓挤挤挨挨,脑袋凑得一个比一个近,目光在秦策、程然和倒在地上的江清月之间来回打转。
有人伸长脖子,踮着脚想要看得更清楚;有人压低声音,跟身旁的人咬着耳朵,眼神里满是八卦的兴奋。
关于程家嫡女的议论,就像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程家嫡女不是向来温婉贤淑吗?怎么搅和进这种事里?”
“依我看啊,肯定是这秦世子为了讨程姑娘欢心,才对江姑娘下此狠手。”
“啧啧,没想到程家嫡女看着柔弱,背地里这么有手段。”
程然站在秦策身后,脸色煞白如纸,颤抖的指尖攥着湿透的帕子。
她望着四周投来的或好奇或揣测的目光,耳畔嗡嗡作响。
那些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祸水”?
秦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只觉一阵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汹涌的声浪却将他的声音彻底吞没。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冷汗,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他从未想过,一场意外竟会演变成这样,更没想到,自己和程然的名字,会以这种方式被人指指点点。
江清月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下冰凉的石板,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微微眯起眼,透过雨帘。
秦策涨红的脸写满无措,程然绞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就连向来玩世不恭的云恒,此刻折扇轻点下颌的动作都透着几分兴味。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场戏,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
抬眼时,她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样:“秦世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
江清月嘴角扯着无奈,她也想大杀四方啊,可这是京都,楚武帝本来就忌惮江家,她要是犯点错楚武帝不得给她往死里整。
那便只能委屈自己演演了。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穿透雨幕。
“秦世子身为勋贵之后,竟当街欺凌弱女子,就不怕祖宗蒙羞?”一袭靛蓝官袍分开人群,衣角未沾半点泥水,林彦手持竹骨伞款步而来,腰间新赐的玉牌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
江清月含泪的眼睛一亮,这位新晋状元郎她早有耳闻,不仅才高八斗,更以刚正不阿闻名。
程然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却被云恒轻飘飘的一句“程姑娘当心着凉”拦住。
她望着江清月柔弱无依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日在琳琅斋看见江林霜姐妹和睦,故意挑拨的计谋,在这般逼真的“苦肉计”面前,竟显得如此小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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