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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除了玉虚派,其他受邀去白石仙宗观摩宗门大比的武道门派,也都陷入了“到底要不要转修仙道”和“什么时候转修仙道”的难题中,一时间,整个江湖都沸沸扬扬起来。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白石仙宗。
散去各个门派和势力的白石仙宗,本来又陷入了宁静。
但今天,却有些热闹了。
原因就在于,有位女子,竟然抱了一个孩子,前来白石仙宗,投奔起了叶疏云!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那孩子居然是三师兄的吗!?”
“三师兄每天忙成那个样,居然还有功夫生孩子!?”
“又不用他怀!”
“按推算,那孩子应当是三师兄入门前生的,噫,生了不负责!渣男!”
“啧!想不到三师兄居然也能惹出这样的桃花债来!”
……
白石仙宗上下都对此好奇不已,毕竟叶疏云可是相当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让女人生下孩子却不负责的父亲。
“表哥!”
迎宾殿中,林凤仙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楚楚可怜地冲叶疏云等人屈膝行了一礼。
“这孩子……”
叶疏云有些傻眼地问。
他当然肯定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可他实在想不到,身为大家闺秀的林凤仙,居然抱了一个婴儿来找自己!
话才问出口,就听林凤仙哽咽着说道:“这孩子……是‘他’的……”
“他”!?
叶疏云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所谓的“他”,大约就是指林凤仙还未成婚的那位未婚夫,去年刚病故。
却没想到表妹居然如此深情,宁愿毁了自己的名节,也要为那人留下一丝骨血……
叶疏云不由叹了口气,看向林凤仙的眼里,也带了同情。
“表哥,仙儿不想麻烦你的,可仙儿实在没了去处。父亲一死,母亲便将仙儿赶出了林家,仙儿,仙儿实在没了办法……”
说着说着,林凤仙又哭了起来,眼眶红红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连从窗外洒进来的光都恰到好处地描绘了她脸颊的轮廓,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叶疏云又是微微叹了口气,安抚道:“唉,你且在这里住下,只是白石山毕竟是白石仙宗所在,不好留你,不过你放心,山脚下叶氏有落脚地,我叫人收拾出一间院子,你便委屈一二,权且住着……”
林凤仙出身林家,和叶疏云倒真能七拐八拐地算上一个表兄妹的关系。
只是林凤仙和叶疏云之间并不相熟,这位“表妹”,从小也深居简出,只听闻早些年许给了吴家的公子,只可惜吴家公子福薄,身体一直不好,婚约也就一直没成,直到去年,吴家公子终于没撑住,病逝了。
死前甚至没赶上“白石仙人”的传说传到那里,否则说不定还有希望求“仙药”续命……
“去你那里做什么?去我那里啊!”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慕容如烟匆匆走进殿中。
她的眼中先是带了审视和敌意,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凤仙,才缓和了表情,接着说道:“我那可是公主府的规制,不比你们叶家那边舒服多了?而且伺候的人也多,这女人生了孩子,就该好好照顾,你那边凑的出来那么多人么?”
作为同样擅长——或者说,从前擅长使用作为女性天然所拥有的武器的慕容如烟,一眼就看出了林凤仙的不对劲。
首先,她当然不会认为这孩子是叶疏云的。
毕竟叶疏云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师姐,哪怕只接触了一年,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这个“表妹”突然拜访,又如此姿态,很难说没有任何目的。
既然有目的,那就得牢牢地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然就大师兄那个傻的,三师弟这个心软的,五师弟那个全是木头的脑袋,和毛都没长齐的六师弟,谁能顶得住这种女子手段?
至于师父……
哼,师父那个万事不理的,这种小事怎么好去打扰他老人家!
而且这个林凤仙,长得可不是一般的漂亮,一看就不是好人!
慕容如烟心底暗搓搓碎碎念了许多,面上却分毫不显,反而还十分热切地上前拉住了林凤仙的手腕,补充道:“既然你是我三师弟的表妹,自然也就是我的表妹了!我那庄子上,皇兄还专门留了几个经验十足的宫女,你这饮食起居,必不会受委屈!”
这话说的倒让叶疏云颇为心动。
虽然他不想麻烦二师姐,可宫里的嬷嬷,定然照顾女子更加有经验。
叶氏在白石山下刚落脚没多久,各种仆役、随从也确实都还没安置妥当,真要匆匆安排下去,怕是表妹总要受些委屈。
“不!不用了!不用了!”
林凤仙先是惊慌失措地推拒,接着,才迎着慕容如烟探究的目光,柔柔地一笑,解释道:“麻烦表哥已是不该,民女又怎敢再叨扰公主呢……
“公主乃萧国之金枝玉叶,如何能为我这些琐事烦心,还望公主莫要将民女的事放在心上……”
慕容如烟心底冷笑,面上却仍“好心”相劝:“不要紧,反正我也素来不去庄子上住,你安心住着就是了!”
“不,不,不,早知,早知我就不该过来了……表哥……”
林凤仙又是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怀中的婴儿也忽然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林凤仙忙一边轻轻摇晃着婴儿哄睡,一边眉头微皱,面露愁容,说道:“表哥,我连叶家都不该叨扰,如何能再麻烦公主?若是,若是能让我在表哥所住的附近结庐,只要养大了宝儿,我便随夫君一同去了……呜呜,表哥,林家那女人哪里肯放过我,若是在外面的地方,我真怕宝儿也跟着我没命了啊呜呜呜……”
说到最后,林凤仙又是哭了起来。
她口中所谓的“林家那女人”,指的就是林凤仙的继母,也就是林凤仙父亲后来的续弦。
此人一向刻薄,只是出身高贵,乃是楚国宗室女,以至连林凤仙的父亲也不好说什么。
林父还在时,林凤仙尚且还能受到些许庇护,如今林父也病故,只怕林凤仙在她继母手底下的日子,还真就不好过。
但是……
“这,表妹,非是我不愿,实在是我所住乃白石仙宗的弟子院中,不许外人去住,否则我便将院舍让给你了!”
林凤仙的要求叶疏云很是为难,虽然温言解释了,可眼前的林凤仙却还是啜泣不止,让他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呵呵,不如这样,师弟,”慕容如烟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凤仙的手腕,再次提议道:“不如,就让林姑娘住到客院中去,一应饮食起居,由我照料就是,同为女儿家,师姐怎么也比你方便些。”
慕容如烟当然不想招惹这个麻烦,可她更不想让一个定时炸弹藏在师门中!
只有看在眼皮子底下,方能搞清楚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实在没地方去,只能来投靠叶疏云”这种鬼话,除了男人,谁会信!
叶疏云想了想,倒没提出异议。
宗门里的客院本就是为外来的客人提供的,甚至先前为了宗门大比,还多添置了不少,而此时诸门派势力已离去,就都空了下来,让林凤仙住进去,确实还算妥当。
至于饮食起居,左不过花些灵石的事,这倒是不要紧。
思及此处,叶疏云便也轻声问道:“表妹,你看如何呢?”
林凤仙微微抬起了头,看向叶疏云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恐慌,小声问道:“客院,客院也在白石山上么?”
叶疏云点了点头,答道:“就在西边,离凌霄殿不远。”
林凤仙咬了咬唇,睫毛上挂着泪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疏云,又问道:“那,表哥,表哥所住的地方,离客院远么?”
叶疏云再答:“也不远,就在客院偏北的方向。”
林凤仙旋即露出了些许惊喜的表情,然后快速垂下头,先是屈膝行了一礼,继而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表哥了,仙儿会尽量不给表哥添麻烦的……”
叶疏云安抚地笑了笑,同林凤仙刻意地保持了几寸距离,一边引路,一边说道:“不必担心,我这边带你过去,先安顿下来,若是缺了什么,我再帮你添置。”
慕容如烟在一旁看着这好一出大戏,心中冷笑不止,不过还是始终都没有说什么,仍一副热心肠的模样跟着安慰道:“林姑娘不必担心,客院那边一般并没有什么人,林姑娘大可仔细静养,若是喜欢哪个院子,也尽可以挑!”
“这怎么好意思,表哥肯收留仙儿,已是感激不尽了,怎好再提诸多要求……”
“不妨事,林家主母虽行事有偏颇,可你毕竟也是林家的小姐,我自然不能放任你自己在外,这也是我作为表哥的责任……”
……
三人一路行至客院,正如慕容如烟所言,宗门大比结束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客院此刻显得格外清静,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纸人傀儡在无声地忙碌。
叶疏云为林凤仙挑选了一处位置相对僻静,但视野良好的小院,正位于半山腰上,推开窗户,还能俯瞰整个白石仙宗的前广场,连凌霄殿和远处耸立的【浮屠塔】,也能尽收眼底。
慕容如烟则在一旁“热情”地指挥着纸人傀儡清理被褥、熏香等物——
其实早在前一批客人离开时,这些都已经清理过了,但也不知慕容如烟是出于什么目的,特意在林凤仙眼前,又是搓法诀,又是捏术法的,硬是又将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才轻轻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好了!林姑娘,你便暂且在此安顿,若有任何需要,都可遣纸傀儡通传于我,不必见外!”
林凤仙抱着婴儿,怯生生地点头,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叶疏云:“多谢表哥,多谢公主殿下,仙儿……省得了。”
慕容如烟笑容明媚,上前一步,状似亲昵地挽住林凤仙的胳膊,实则指尖微微用力,不容置疑地道:“林姑娘不必如此见外,叫我如烟便好。
“你初来乍到,有些事还需提醒你一二。
“白石仙宗前广场的地方,倒是不禁外人往来,只是过了凌霄殿,就是宗门弟子所在之处了,不许外人轻入,为此,门中设了不少禁制以防宵小,林姑娘可千万不要走错了路,有些禁制是针对修士的,十分凶险,以你凡人之躯,只怕到时候要赔了半条命去,可千万要小心!”
林凤仙闻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柔弱感激的模样:“仙儿记住了,一定不会出客院的!”
一旁的叶疏云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自家二师姐——
宗门里什么时候设了禁制?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再转念一想,恐怕也是二师姐怕表妹乱跑,这才如此吓唬的。
叶疏云心下觉得好笑之余,并未拆台,而是笑着说道:“也不必如此放在心上,闲暇时若是无聊了,也能去凌霄殿前一带逛一逛,那边还有一处集市,里面卖的东西虽说大多都是要用灵石,却也有小部分只用金银即可,我这里有些许灵石和花用,表妹先用着,若是不够了,再令纸傀儡传信就是。”
叶疏云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乾坤袋,只取出来了少许灵石收到了另一个乾坤袋中,就将它递给了林凤仙。
林凤仙状似大惊失色,连连推拒:“这如何使得!仙儿本就拖累了表哥,如何还能再收什么灵石、花用……”
慕容如烟看了眼林凤仙虽然在推拒,却完全没有使力的手,勾了勾唇角,附和道:“不必担心,我们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手头宽裕着呢!你拿着用就是!”
两人都这么说,林凤仙就不好再拒绝了,于是,她拿着乾坤袋,嗫嚅了一下嘴唇,小声问道:“仙儿谢过表哥,谢过公主,只是……只是这仙家宝物该如何使用?”
叶疏云耐心指点道:“此物自能开合,你直接像寻常荷包那般打开就是。”
而慕容如烟则偏了偏头,有意无意地说道:“林姑娘好见识,居然认得出这是乾坤袋!”
林凤仙试着打开乾坤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但旋即,她又柔柔地回道:“表哥既已成了仙家弟子,自然同我这般凡人云泥之别,身上所用,必然也都是仙家宝物,仙儿,仙儿这才有此一问……”
“林姑娘不必伤怀,往后的事,也未可知。”
慕容如烟敷衍性地安慰了一句,便扭头对叶疏云道:“三师弟,林姑娘既已安顿好,我们便不打扰她休息了,况且宗门事务繁忙,你也该回去了。”
叶疏云本就无意久留,闻言顺势点头:“表妹,你好生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林凤仙忙道:“表哥事务要紧,不必挂心仙儿。”
语毕,她抱着孩子,微微屈膝,目送着叶疏云和慕容如烟离开小院。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林凤仙脸上那柔弱的笑容才渐渐敛去。
她抱着婴儿走回屋内,轻轻掩上房门。
屋内只剩下她与怀中婴孩,那婴儿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洞洞的,像是能看穿人心,也异常安静。
林凤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中那个动作僵硬的纸人傀儡,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弧度。
“白石仙宗……叶疏云……”
她低声自语了一瞬,眼中再无半分之前的楚楚可怜,接着就贴近怀里的婴儿,朱唇微启,用几乎谁都听不见的声音悄然说道:“师父,我已经按你所说……进了白石仙宗,可院中有纸傀儡看守,我怕是轻易出不得院子。”
“等……”
苍老又微弱的声音从婴儿的口中吐出,一样微不可察。
“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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