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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天幕之外。李叶在这青铜岁月天幕之中度过了五年,外界只是刚刚过去了五天。
但,也就只是五天时间。
从东沧镇开始,地脉阵法就开始崩溃。
地脉和天空是有紧密联系的,地脉阵法一旦崩溃,那被李叶调和的风调雨顺的天象也会随着崩溃,只是几个时辰,天空就乌云密布。
各种各样异常的天象像是约好了一样,接踵而来,让原本就头疼的陈默苦不堪言。
四时宗的阵法很特殊,一般阵法的核心位置都会设立在坊市附属的凡人所居住的区域。
据说是因为凡人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最符合阵法的变化,而且阵法散溢出的灵气也能帮助凡人更好的洗涤肉身。
活到寿元尽头几乎不是问题。
可如今,这也就导致阵法开始崩溃的时候,陈默完全无法阻止,甚至他越是阻止,阵法崩毁的就越是严重。
就像是被猛毒所沾染的灵植,从树干开始腐坏,灵气注入其中只能让猛毒愈发猖狂,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将枝杈斩断,等阵法宗师来解决。
然而当阵法宗师和刑罚堂的真人到来之后。
宗师璇真人一脸为难地皱眉道:“这阵法虽然当初有我们旋龟一族的参与,但核心还是灵叶真人的通情曲所编织的。”
“没有他的帮助,即便是我或是其他师姐师兄,也无法将阵法恢复。”
通情曲就是这般神奇。
没有施展神通之人帮助,即便是宗师也无法恢复。
刑罚堂的灿灵真人上前一步,直视着被青铜色天幕所覆盖的东沧镇:“我可以申请宗门内的日曜四时晷,应该足够破开被封印的阵法。”
——四时宗有三样能够申请调动的特殊法宝,其中高悬于东域天穹的日曜四时晷就是最特殊的一件。
刑罚堂能够借助它的力量,在东域范围内灭杀近乎于所有存在,哪怕是其他宗门的化神挨上一下子,也会重伤濒死。
当然,它还有一种特殊的使用方法就是借助至刚至阳的日光切割一切,甚至就连因果都能切断。
现在她所提出的办法就是将东沧镇切下,然后再由阵法宗师制作一个能够暂时替代阵法核心的临时阵法,等待着李叶出来。
“那就这个办法吧。”
陈默这会儿异常的冷静。
他望向灿灵真人:“我希望你能去通知师叔,因为我在天幕之中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
那是送神的终曲。
有此种神通的,只有我大师兄。”
灿灵真人的脸色顿时变化数番,最后没有言语,而是望向天空,朗声说道:
“请祖师威能!”
伴随着她的声音传入天际。
一道道炽热的日光散发着无比恐怖的威能从天而降,却非常精确地环绕着岁月天幕开始切割,光束深入大地,将整个东沧镇切割了下来。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
自被切开的裂口之中,忽然就涌出了一些乳白色的光晕,光晕从大地深处涌现,极其缓慢但是坚定地朝着天幕之外的区域涌去。
被它所覆盖的区域都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胎膜。
那种宁静祥和的光晕,似乎自大地升起,向天空蔓延,原本还混乱不堪的天象很明显有被修补的趋势。
“地书。”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这下连陈默都有些沉默了,他自然是知道李叶当初在东沧镇培育地书的计划,而现在裂隙之中流淌出能够为大地再次披上一层“胎衣”的灵物。
如今大地的胎膜将成。
如果没有李叶来施展神通进行最后一笔,将胎膜剥离,这宝贵的大地胎膜就会消失。
他只能看着青铜天幕。
默默开口:“但愿你快些出来。”
“只要你能出来,我们就能合力把大师兄打个半死——起码能够把他留下。”
……
外面的事情李叶知道的并不清楚。
现在的他正在努力用自己的根须化作一条条断裂的阵纹,用自己的躯体来修补毁坏的地脉阵法。
没了慈怀的恩赐,竹木蚁们的恢复能力已经彻底消失,但它们还是悍不畏死地在前面抵挡着,所有的妖灵都拿起弓箭阻挡玄甲兵卒的脚步。
还好李叶的反应算是及时,笼住了最后一些未曾完全散溢的灵脉,所以暂时不用考虑会不会因为灵气枯竭而死。
魏清野倒是想去帮忙。
可他只要出手,就会被虎视眈眈的李叶的大师兄出手痛揍一顿,剑修虽强,但修士之间真是亦有差距——他看得出来,大师兄不想他干扰李叶。
然而身为剑修,他到底还是有些执拗。
即便屡战屡败。
即便被大师兄打得吐血,他依然无动于衷。
就连李叶都忍不住开口劝慰:“要不你还是在这里坐镇吧,只要没有人闯入建木的核心,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看着正赤裸着上半身,为自己咬着牙捆绑包扎伤口的魏清野,后者精壮的身体上已经全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剑修本来就属于“脆皮”,一旦流血一旦有伤口,在战斗之中几乎满是破绽。
要不是李叶对于治疗的神通也略懂一二,恐怕这家伙早就已经肉身先崩溃了。
“无妨。”
魏清野用牙齿咬断了灵布,还饶有兴趣地给自己系上了一个挺规整的结,然后抬起头看向李叶:
“我大概知道你师兄要做什么了。”
“他的心中有非常疯狂的自毁的戾气,他渴望,他期待能够被你杀死。”
“但是迄今为止你都不愿意对他出手。”
“如果……”
在他将自己的结论说出来之前,李叶用自己的叶片堵住了魏清野的嘴巴。
身上已经生长出诸多枝干的李叶摇摇头:“我知道。”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魏清野皱了皱眉。
随着地脉阵法的崩塌,外界的人又进不来,李叶能够使用的就只有看似无穷无尽的“心力”。
他愈发沉浸于将自己完全变作建木的神通之中。
他的根须在已经被折腾得近乎于毁灭的大地之中穿行,努力聚拢和修补——其实他的根须早就已经抵达了玄甲兵卒军队的正下方。
但大师兄从来没有挖出来过。
如果对方真的是想要杀死或者重创自己,将建木的根须挖出,烧毁或是切割,都会对李叶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因为那些根须本质上也是李叶肉体的延伸。
可大师兄一直没有这样做,他似乎就是有意维持着《礼魂》的力量,让他感受到痛苦以及绝望,让他积蓄怒气。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答案很简单。
为了让李叶动手杀了他。
如果李叶动手,他一定不会躲避,那无数条根须一旦破土,将是最锐利的剑,能够直接刺穿大师兄的身体。
李叶的神智很清醒。
他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要用这具嘉果化身的死来成全一些什么东西。
但他不愿意。
区区地狱道而已,难道还要这样作践自己?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一直在收集湘水屋舍的碎片,汇聚那些未曾死去的五谷,堆放在了自己的根须处。
既然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那便求助外力。
若是他也渴求长生,想必慈怀一定会回应他的——反正只要他愿意,就能将慈怀的力量转化成自己的生机精华,相信慈怀祂应该不会介意。
本来李叶还有那么一丝犹豫。
在听到魏清野也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便没了犹豫的想法,伸出手拍了拍剑修的肩膀,结果粘到了一手的血水。
“帮我护法。”
“在我真正承接到慈怀的力量之前,你千万不能让大师兄冲进来。”
“我会帮你的。”
华美的通情曲光带勉强出现,被李叶缠绕在了魏清野的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遮挡住了剑修腰腹上一条条伤口。
然后他这具化身便消失了。
他的意识全部回归到了建木之中,注视着眼前由无数湘水屋舍的残骸以及五谷堆积的小山。
看着那座在小山之上静静待着的属于他的屋舍。
而在屋舍之中,有一株麦子。
它轻轻摇曳的时候洒落的是细碎的金光,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以及慈悲。
这是最初的那一株从慈怀身上取来的慈怀麦,它才是和慈怀联系最深的。
借助它的力量,再加上宗门的唤神咒,一定可以让慈怀的力量突破此地的封锁。
届时不管能不能用这股力量压制住大师兄,都算是成功。
“没想到因你而起,到底还是要因你而终。”
“到底还是要祈求您。”
他本想念动宗门之中的唤神咒。
可还没有等他念动,那株慈怀麦上就开始滴落起了一滴又一滴的珠露。
简直像是,在恸哭一般。
那一滴又一滴的珠露顺着湘水屋舍之中平坦的土地向着外面流淌,转眼之间便连接成线。
从屋舍往外溢出。
珠露变作瀑布,覆盖住了整座废墟之山,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五谷在珠露的灌溉之下飞速生长。
它们的根须甚至反过来包裹住了李叶的身体,包裹住了建木的枝干,但这一次它们并不是在吸收,而是在反哺。
近乎于恐怖的力量注入建木之中,导致原本萎靡不振的建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繁茂,枝干再一次遮天蔽日,洒落下无数细碎的光点。
妖灵们欢呼雀跃。
竹木蚁们更是激动地一直在变化。
同时一道声音响起,慈悲,温柔:
“建木生发。”
“宝命长存。”
“莳者一心。”
伴随着这道声音。
李叶的心中忽然就灵光一闪。
这是神通!
是慈怀直接传递给他的神通!
他忍住这股力量冲入身体里面的不适,闭上眼睛,将心神投射到所有的枝干之上。
那无穷的力量从建木的枝干上洒落,洒落在每一位玄甲兵卒的身上,让黑色的雾气从他们身上消散。
不。
准确来说不是消散。
因为这些玄甲兵卒是会汲取慈怀的神力的,现在这些力量就是在“撑破”他们。
那些玄色的甲胄一件接着一件碎裂。
露出了在甲胄之下伤痕累累的躯体,有男有女,他们眼中神光跳动,似乎想要抬头仰望建木所洒落的光雨。
如果换作其他力量恐怕这会儿他们已经被撑爆了,可慈怀的力量温柔而又慈悲,反复冲刷着他们体内地狱道的印记。
“你……”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连大师兄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咬了咬牙,立刻飞身而起,想要接近建木。
可是在他接近之前便被一道身影拦住——魏清野赤裸着上身,腰部缠绕着通情曲的光带,身后是无数拉弓搭箭的妖灵。
“前辈。”
“不如咱们再比一比。”
剑修的脸上带着笑意,身上是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的战意。
“呵。”大师兄知道不打倒这家伙是过不去的,这一次他握住了一柄尺子,直接跟剑修硬碰硬去了。
他没有留手。
几乎每一道神通都引动了四时变化,惊蛰的雷霆,立夏的夏火,秋收的无数神通威光,大雪的森然寒气……
这已经是接近元婴的力量了,而且还是四时宗嫡传的《四时天星经》的神通。
换作其他金丹估计很快就会被解决,可偏偏他遇到的是魏清野,还是有通情曲在源源不断供应灵力和生机的魏清野。
对于魏清野来说苦痛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毕竟他走在路上都能被流星砸,只要不死就能一直战斗。
他身上的剑光愈来愈闪耀,脸上的神色却愈发冷静,攻势愈发凶猛,几乎是不要命的在进攻。
就连大师兄都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些棘手。
在他眯了眯眼睛准备真正痛下杀手的时候,远处的建木所闪烁的莹莹绿光却多了一抹光晕。
还伴随着“哗啦啦”的河水流动声。
“嗯?”
正在斗法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一条从雾气虚幻之中而来的大河极其突兀的出现,那里面降下的泥土一块块地落在李叶的湘水屋舍之上。
河水荡漾的蓝光和绿色的光居然变作了紫色的光,神秘而又朦胧。
李叶就这样从紫光之中走出,托着那座已经彻底变成紫色的湘水屋舍,身形已经巨大到如同神祇。
每走一步脚下都有莲花绽放。
一步步走到了大师兄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张开嘴巴,一口将前者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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