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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春风渐暖。新营地,在周明的指挥下,短短月余,已然从一片荒芜的雪地,蜕变为一个初具规模的避风港。加固后的茅屋错落有致,屋顶铺着厚厚的苔藓和树皮,抵御着最后的寒意。山谷入口处的简易木栅栏虽然粗陋,却已然有了防御工事的雏形,高耸的瞭望台如同一只警惕的鹰眼,日夜俯瞰着茫茫雪原。煤火的烟囱在春日里袅袅升起,带来了温暖的信号。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也像一盏在暗夜里点亮的明灯,指引着更多的苦难者循光而来。
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眼中带着深渊般的绝望和对生的渴望。他们或是从战乱中逃出的百姓,或是被饥饿逼迫的农民,或是被胡族劫掠后幸存下来的伤者。当他们颤抖着踏入山谷,看到那温暖的煤火,看到那冒着炊烟的茅屋,看到那些脸上有了血色的猎户们时,许多人禁不住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大人……求求您……收留我们吧……”
周明看着这些麻木而又充满哀求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不是施舍,而是责任。在这乱世之中,多一个活下来的人,就是多一份希望,多一份改造世界的火种。他前世在实验室里追求的是科技的极限,如今,他要在这里,守护文明的底线。
“起来吧。”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力量,“这里不收留废物,但凡能动弹的,都有活干,有饭吃!我们不求饱餐,但求能活过这个冬天,能看到明年的春天!”
铁山带着猎户们,将这些新来的流民引到空着的茅屋,分发一些热水和少量粗粮。周明则会亲自上前,询问他们的来历,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甚至细致到他们有没有旧伤、有没有潜在的疾病。这些在现代社会再寻常不过的“登记”和“体检”,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极为不可思议,让流民们感到既陌生又温暖。
周明还会向他们详细解释部落的规矩——不许偷盗,不许欺凌,每个人都必须参与劳动。虽然言辞严格,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未来的规划,这让流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能活命,能有口吃的,就是最好的!”一名面黄肌瘦的老妇人,一边哆嗦着接过热水,一边感激涕零地说道。
随着日子的推移,流民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最开始的几人,到几十人,再到短短一个月内,营地里的人口已经从周明初来时的十几口人,暴增至了近百人。这个数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人口的激增,无疑带来了巨大的生存压力。
“周小郎,肉不够了!”铁山愁眉苦脸地找到周明。山谷附近的猎物已经被猎杀殆尽,猎户们不得不将狩猎范围扩大到更远的区域,然而,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大型猎物稀少,小型猎物又难以满足所有人的温饱。
“野菜和块茎也越来越难找了!”翠儿也忧心忡忡地说道,她的小手冻得通红,每天带着妇孺们在雪地里挖掘,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营地里,食物的分配变得更加紧张。虽然周明严格执行着统一分配的制度,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口粮,但那种饥饿带来的焦虑,还是像一层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孩子们不再像刚有煤火时那样欢快嬉闹,反而时常发出饥饿的啼哭。
周明看着这一切,心中焦灼万分。他知道,这片辽东的蛮荒之地,物资贫瘠,气候恶劣,仅靠狩猎和采集,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口。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如果不能找到新的、稳定的食物来源,所有前期建立的秩序和希望,都将化为泡影。
“狩猎范围,再扩大!”周明沉声说道,他看向铁山,眼中闪烁着决断,“组织最好的猎手,带上最精良的武器,往更深的山林去!哪怕冒些风险,也要带回猎物!”
他甚至亲自指导猎户们,如何利用地形优势设置更大的陷阱,如何追踪那些狡猾的野兽。他用现代生物学的知识,向他们解释动物的习性,预测它们的迁徙路线,以期提高狩猎的成功率。
“野兔喜欢在灌木丛附近活动,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布设些小型陷阱!”周明指着远处的一片灌木林,向一名猎户解释,“而大型的鹿群,往往会沿着固定的路线觅食,我们可以沿着这些路线,设置大型的捕兽坑!”
他还指导流民们,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菜和块茎,如何避免有毒的植物。他用木炭在兽皮上画出植物的形态,一遍遍地教导他们。
“这种植物,根茎肥大,可以充饥。”周明指着一个画出的植物图样,向流民们解释,“但这种带有红色果实的,就不能碰,有毒!”
然而,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周明深知,这种“靠天吃饭”的方式,是无法长久的。
“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周明独自一人坐在瞭望台上,寒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前世是个材料科学的博士,对农业知之甚少。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文明的基石,是农业。**只有稳定的食物来源,才能支撑人口的增长,才能发展出更复杂的社会结构,才能谈及工业、科技,甚至是反抗“天皇皇”这样的神秘组织。
他脑海中浮现出历史课本上关于农耕文明的知识。黄河流域、长江流域,那些养育了华夏民族的肥沃土地。而眼前的辽东,却是一片冰封的苦寒之地。
“这里能种什么?怎么种?”周明自言自语。他想起了现代的温室大棚、杂交水稻、甚至基因工程,但这些在这个时代都像天方夜谭。他手里只有最原始的工具,和一群对农耕一无所知的猎户流民。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那些科普纪录片,那些关于原始农耕如何兴起的画面。刀耕火种、梯田、水车……这些零散的知识点,此刻像珍珠般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首先是土地。”周明睁开眼,目光扫视着山谷内部。山谷内虽然避风,但土地大部分被积雪覆盖,而且看起来较为贫瘠。
“我们得开垦土地。”他知道,这意味着巨大的工作量。没有犁,没有耕牛,全靠人力。
他跳下瞭望台,回到营地,找到铁山。
“铁山大哥,从明天开始,除了必要的狩猎和防御,所有人,都来开垦土地!”周明语气坚定地说道。
铁山愣了愣:“周小郎,开垦土地?我们……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猎户,从没种过地啊!”他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担忧。在他看来,土地是荒芜的,是用来生长树木和野草的,而不是用来种东西的。
“以前没有,现在要开始有了!”周明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有我们自己种出粮食,才能真正摆脱饥饿的威胁!才能让部落真正地活下去!”
他知道,要改变这些猎户流民根深蒂固的观念,绝非易事。但这是唯一的出路。
“我们没有种子啊!”一个刚加入部落的流民怯生生地说道,他之前是个农民,但在战乱中,早已把种子吃光了。
周明心中一沉。这是个巨大的问题。他们迁徙时只带了极少量作为口粮的谷物,根本不足以作为种子。
“种子……种子……”周明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他想起之前在旧营地附近,偶尔看到过一些野生谷物的痕迹。
“铁山大哥,你再派人去旧营地附近看看!”周明下令道,“搜寻一切可能找到的野生谷物,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带回来!那些都是我们的希望!”
他又想起,一些流民在逃难时,可能会随身携带一些作为应急食物的谷物。
“所有流民,谁手里还有能用的谷物,拿出来!部落会优先分配食物给你们,作为回报!”周明向所有流民宣布道。
这个命令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流民都私藏了一些口粮,作为最后的保命底牌。让他们拿出来,无异于割肉。
但周明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他知道,这是打破私利,建立集体观念的关键一步。
“你们听着!”周明声音洪亮,回荡在山谷中,“现在我们是一个整体!没有人能单独活下去!把粮食拿出来,我们就有机会播种,就能在明年收获更多!谁要是私藏,被我发现,别怪我不客气!”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流民,眼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许多流民被他眼神中的坚定所震慑,开始犹豫。
一个面色黝黑,看上去有些精明的流民,名叫阿大,他皱着眉,显然不情愿。他偷偷藏着几颗干瘪的豆子,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周明径直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阿大,你可愿相信我,把你的希望,变成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阿大被周明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干瘪的豆子,那里面只有几十颗。
“好!非常好!”周明接过豆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当众将这些豆子展示给所有人看,“看到了吗?这就是希望!只要我们有种子,有土地,有汗水,我们就不会饿死!”
在他的感召下,陆陆续续有其他流民也拿出了他们珍藏的、或多或少的一些谷物种子。虽然总量依然很少,但至少,他们有了播种的希望。
周明心中松了口气。这是艰难的一步,但迈出了,就有了无限的可能。
他带着几名猎户和流民,去勘察山谷内的土地。他仔细观察着土壤的颜色和质地,用手捻了捻,感受着其中的水分。
“这块地,土质偏沙,排水性好,适合种些耐旱的作物。”周明指着一片区域,“而那边,靠近溪流,土壤湿润,可以尝试种些喜水的。”
他甚至开始构思简单的灌溉系统,利用溪流的高低差,将水引到田地里。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在他脑海中,一幅宏大的农耕蓝图正在徐徐展开。
“我们要将这些土地,从死寂中唤醒!”周明站在春寒料峭的土地上,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他知道,发展农业,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食物危机,更是为了将这些流民彻底固定下来,让他们从无根的浮萍,变成有家的农民,变成部落最坚实的基础。
他要在这里,在这片冰封的辽东大地,让文明的火种,从最初的篝火,蔓延成熊熊燃烧的农耕之火,点亮乱世的漫长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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