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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铺的日子比秦天诚想象的要平静许多。店铺的生意不温不火,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开销。
林玉怀孕后,秦天诚亲手打了一张小床,放在后院朝南的房间里。
孩子出生那天,他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一向坚毅的眼中罕见地闪过泪光。
他给儿子取名秦志耀,希望孩子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光耀门楣。
与很多刚为人父的男人一样,秦天诚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忐忑。
他要让儿子过上自己从未有过的生活,不必为一口饭吃尽苦头,不必在夜里担惊受怕。
初为人父的责任感暂时压制了秦天诚内心那股不安分的躁动。
每天早上五点半,他准时起床,打开裁缝铺的卷帘门,擦拭工作台,整理布料和工具。
七点,他会回到后院,和林玉一起吃早饭,逗弄刚学会翻身的儿子。
然后继续回到店里,一直忙到下午五点。
这种规律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然而,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秦天诚内心深处的那股躁动也渐渐苏醒。
他开始频繁光顾裁缝铺附近的一家露天茶馆。
那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几张破旧的竹桌,几条长板凳,一口大铁壶煮着劣质茶叶,茶水浑浊,味道发苦。
但这里却是当地道上人物的聚集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秦天诚通常坐在角落里,点一壶最便宜的茶,一坐就是半天。
他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邻桌的闲谈。
那些人大多是些地下赌场的杂工、夜总会的保安、仓库搬运工,偶尔也有些小有名气的地痞流氓。
他们聊的话题总是那些道上的人和事,谁谁谁最近又收了一家店,某某大哥的地盘扩到了哪里,哪个地方又发生了火拼。
起初,秦天诚只是好奇,想知道自己离开后,这个地下世界发生了哪些变化。
但渐渐地,这种好奇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
每当听到那些“大哥”的事迹,他的心就会不自觉地加速跳动,手指在茶杯上敲出轻微的节奏。
某个夏日的下午,茶馆里坐满了躲避酷暑的闲人。
秦天诚听着隔壁桌三个小混混谈论着北区一个叫“镰刀李”的人物如何在一夜之间夺取了两条街的地盘,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闷。
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正在变得一眼望到头,早上起床,开店,接待顾客,收钱,关店,回家,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条永远不会改变方向的直线。
那天回家后,他站在儿子的小床前,看着熟睡中的秦志耀。
孩子刚满两岁,肉嘟嘟的小脸上带着安详的笑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经历怎样的内心挣扎。
林玉从厨房走出来,轻声问他要不要吃点水果。
秦天诚摇摇头,把这些躁动的念头又一次压了下去。
为了这个家,他可以忍受平淡,可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就这样,秦天诚在家庭与野心之间摇摆不定,直到二猛的出现。
那是个初秋的傍晚,茶馆里的人比平时少了些。
秦天诚正喝着茶,眼角余光注意到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肩膀宽阔,眼睛细长,走路时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一看就是练过的。
其他人自觉在他身后半步,显然是跟着他的小弟。
他们在秦天诚旁边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茶和一些小吃。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显得特别嚣张,催促服务员动作快点,还故意把脚伸到过道中间绊人。
一个端着茶盘的服务员被他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茶水洒了一桌。
“你他妈眼瞎啊?”黝黑年轻人骂道,伸手就要去抓服务员的衣领。
就在这时,那个领头的大个子突然站起来,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茶馆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猛哥,我……”黝黑年轻人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二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给他道歉。”
黝黑年轻人不敢违抗,立刻向服务员低头认错。
二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一张钞票塞给服务员。
他重新坐下,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在喝茶前,他说了一句话:“记住,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欺负服务员。”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秦天诚的心脏。
多少年来,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大哥”,大多是些仗势欺人的角色,而眼前这个叫二猛的人,却展现出一种他熟悉的特质,那种在最底层挣扎过的人才有的共情和底线。
从那天起,秦天诚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二猛。
他发现二猛几乎每周都会来茶馆几次,有时候是谈事,有时候只是单纯喝茶。
通过茶馆老板的只言片语,秦天诚得知二猛在道上小有名气,以能打著称,据说曾经一个人放倒过好几个持刀的对手。
更难得的是,他在道上人缘很好,讲义气,从不欺负弱小。
大约一个月后,秦天诚再次在茶馆遇到了独自前来的二猛。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二猛桌前。
“这位兄弟,能借个火吗?”秦天诚掏出一支烟,尽管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二猛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你天天来喝茶,我都没见过你抽烟,今天怎么想起来抽烟了?”
秦天诚一愣,没想到对方早就注意到了自己。
他点燃香烟,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想和兄弟认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二猛打量了他几秒,突然笑了:“看你不像是道上的人。”
就这样,秦天诚和二猛有了第一次交谈,两人竟意外地聊得投机。
二猛出身贫寒,早年在煤矿做过工,因为打架斗殴进过少管所,后来被一个大哥看中,带上了道。
秦天诚没有透露太多自己的过去,只说自己是个裁缝,有妻有子,生活平静。
“那你为什么总往这里跑?”二猛问,“这地方可不是裁缝该来的。”
秦天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实话实说:“可能是觉得生活太平淡了,想听点不一样的故事。”
二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那天分别时,两人互相留了传呼机号码。
秦天诚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相识,会成为改变他后半生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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