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电梯降到一楼时,江夜白闻到了海腥味——不是普通的海水气息,而是带着铁锈味的、仿佛从深海沟壑里翻涌上来的腐朽味道。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已经漫进一层薄薄的海水,每走一步都会溅起带着磷光的水花。"见鬼,涨潮速度比预计的快了三倍。"玛琳的潜水镜上数据疯狂滚动,她弯腰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水,"盐度是普通海水的1.8倍,还有微量硫化物..."
艾萨克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铜制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1935年马赛港出现过类似情况,"他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渍,"那天捞上来的鱼全都长着人牙。"
外面的街道已经乱成一团。行人尖叫着躲避逆流而上的海水,出租车像玩具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奇怪的是,所有积水都朝着一个方向流动——码头区。
索菲娅的高跟鞋踩在水面上,竟然没有沉下去。她每走一步,鞋跟都会激起一圈银色的波纹。"闲索的车在那边,"她指向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厢式车,车身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三叉戟的标志,"快上车,我们必须赶在教会之前到达码头。"
江夜白刚要迈步,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缠住了。低头一看,一簇海草像活物般绕着他的小腿蠕动,草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球状的凸起。他本能地甩腿,那些"眼球"却同时转向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别动。")
银眸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江夜白僵在原地,看着那些眼球海草突然枯萎,化作一滩散发着腐臭的黑色黏液。
"你还好吗?"伊莱撑着黑伞走过来,镜片上雨水横流。他的影子在积水中异常浓稠,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江夜白点点头,跟着他钻进车厢。车内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俨然是个移动实验室。墙上挂满了装着怪异海洋生物的玻璃罐,其中一个罐子里,某种半透明的水母正随着车身的震动变换颜色。
玛琳已经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卫星图像显示,码头区出现了直径200米的漩涡,"她调出实时画面,"但更奇怪的是这个——"
画面切换到声呐扫描图。漩涡中心位置,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成形,轮廓隐约像是一座...城市?
"亚特兰蒂斯?"伊莱挑眉。
"不,"索菲娅从手套箱取出一把镀银手枪,"是回声。就像海市蜃楼,是某种力量的投影。"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夜白一眼,"通常需要特定的'共鸣体'才会出现。"
车子猛地急刹。前方道路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水面上漂浮着汽车残骸和翻白的死鱼。更远处,码头区的起重机像醉汉一样歪斜着,钢索在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
"步行过去。"索菲娅推开车门,雨水自动避开了她的身体,在周围形成一圈干燥的空间。
江夜白跟着跳下车,冰冷的海水立刻灌进他的鞋里。奇怪的是,这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像是回到了某个遗忘已久的故乡。
("因为我在帮你过滤。")银眸轻笑,("否则你现在已经和那些鱼一样翻肚皮了。")
一行人艰难地涉水前进。越靠近码头,水流越湍急,水面上开始出现打着旋的泡沫,每个泡沫破裂时都会释放出微弱的蓝光。艾萨克突然停下,从水里捞起一块锈蚀的怀表。
"1912年的款式..."他擦去表盘上的淤泥,突然瞪大眼睛,"这不可能!这是我祖父的——"
话音未落,前方的海面突然隆起,形成一个三米高的水墙。水墙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有老有少,全都大张着嘴似乎在尖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巨浪拍下的瞬间,江夜白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
海水灌入耳道的压迫感、同伴们的呼喊声、甚至连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全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那片不断扩大的黑影,它从漩涡中心缓缓升起,轮廓在流动的海水中扭曲变形,时而像一座尖塔,时而又像某种多肢节的生物。
("别看它的眼睛。")
银眸的声音像一柄冰锥刺入混沌。江夜白猛地闭眼,却已经晚了——那东西的"视线"像实体般压在他的皮肤上,冰冷滑腻如同深海鳗鱼的腹部。
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根石柱顶端。七根巨柱围成的圆圈内,海水诡异地平静如镜,倒映着暴雨倾盆的天空。远处索菲娅的红发像火焰般在浪涛中忽隐忽现,伊莱的影子在水中伸展成不自然的形状,而艾萨克正抱着一块漂浮的木板,银膜右眼疯狂转动着扫描水面。
"江夜白!"玛琳的喊声被风声撕碎。她挂在倾斜的起重机支架上,潜水镜的镜片已经碎裂,露出下面布满血丝的眼睛,"别动!那东西在读取你的——"
又一道巨浪打来,将她吞没。与此同时,江夜白感到石柱开始震动,表面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蓝光。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图腾,发现那些银色纹路正以相同的频率脉动,仿佛在进行某种对话。
("幼稚的召唤仪式。")银眸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倦,("它们错把回声当成了本体。")
漩涡中心的黑影突然伸出无数触须状的水流,向江夜白席卷而来。他本能地后退,脚跟已经悬在石柱边缘。就在这时——
"抓住!"
一条银光闪闪的绳索突然缠上他的手腕。顺着绳索望去,索菲娅站在另一根石柱上,翡翠耳坠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她单手拽着绳索,另一只手握着的镀银手枪正冒着青烟——刚才她显然是用特制子弹击穿了袭向江夜白的触须。
江夜白抓紧绳索的瞬间,突然注意到水中的倒影不太对劲。本该映出暴雨的天空,此刻却显示出一片星空——不是现代的星空,而是某种古老星图的排列。更诡异的是,倒影中的他自己,眼睛正泛着银光。
("专心点,他们要来了。")
现实与倒影的界限突然模糊。江夜白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索菲娅趁机收紧绳索,将他拽到相对安全的石柱侧面。
"教会的人。"她压低声音,指向码头入口。
十二个穿黑袍的身影正踏水而来。为首的高大男子手持黄金三叉戟,戟尖不断滴落着水银般的液体。他们每走一步,脚下的海水就凝结成冰,形成一条临时通道。
"克莱门特主教,"索菲娅的嘴唇几乎没动,"闲索最不想见到的人。"
江夜白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发光——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银光,而是像深海生物般的冷蓝色荧光。他下意识握拳,光芒却从指缝间溢出,在水面投射出奇特的波纹。
"你在干什么?"索菲娅警觉地后退半步,"停止使用你的能力!"
"我没有..."江夜白刚开口,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图腾蔓延至全身。皮肤下的银色纹路突然暴起,像活物般在血管中游走。他跪倒在湿滑的石柱表面,听到银眸在他脑海中轻笑: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域'。")
世界突然失去颜色。
暴雨定格在空中,浪花凝固成冰雕。教会众人的黑袍保持在前一秒的飘动状态,索菲娅惊愕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唯一还在移动的,是江夜白身上流动的银光——它们正脱离他的身体,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时间有限,我只演示一次。")
银光组成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七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时熄灭,漩涡中心的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叫,开始急速坍缩。更惊人的是,教会主教手中的黄金三叉戟突然剧烈震动,戟身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记住了,小可怜虫。")银光人形俯身在江夜白耳边低语,("他们供奉的不过是玩具,而你体内沉睡着连神明都畏惧的——")
现实突然恢复流动。
江夜白重重摔在石柱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黄金三叉戟的碎片正四散飞溅,主教的黑袍被冲击波撕成布条。索菲娅扑过来拽住他的衣领:"你干了什么?!"
"不是我..."江夜白咳嗽着,发现胸口的图腾恢复了平静,皮肤上的银光也完全消失了。远处,漩涡正在迅速缩小,七根石柱缓缓沉入水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漂浮在水面上的三叉戟碎片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艾萨克不知何时游到了他们身边,银膜右眼死死盯着江夜白:"1954年比基尼环礁核试验后,我们在辐射区发现过类似的能量读数..."
"闭嘴,老疯子。"索菲娅厉声打断,但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我们得立刻撤离。教会失去圣器不会善罢甘休。"
回程的车厢里一片死寂。玛琳的潜水镜完全碎了,她用绷带缠住流血的前额,时不时偷瞄江夜白一眼。伊莱的黑伞骨架扭曲变形,但他似乎更在意怀中那个装满三叉戟碎片的铅盒。
索菲娅坐在副驾驶,翡翠耳坠不知何时少了一只。她通过后视镜与江夜白对视:"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江夜白望向窗外。雨停了,但哈德逊河的水位仍然异常高涨,河岸边的淤泥里,某种发光的微生物正组成短暂的图案——那形状,隐约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让他们猜去吧。")银眸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满足感,("这场游戏,我们才刚刚热身。")
当车驶过布鲁克林大桥时,江夜白注意到桥墩上爬满了之前那种眼球海草。所有"眼睛"都转向行驶中的车辆,瞳孔里映出他胸口的图腾——那里,最细微的银光仍在皮肤下流动,像深海鱼群般规律而隐秘。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