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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茜熬夜改方案时收到王策的邮件:“收到,比之前好。”她对着屏幕傻笑,没注意咖啡杯旁多了胃药和便签:“别空腹喝咖啡。”
项目危机爆发那晚,王策直接出现在她公司楼下:“需要我出面吗?”
庆功宴上合作商对她言语轻佻,王策揽住她肩膀:“李总,方案细节问我就好。”
庆功宴喧嚣散去,熙茜在星空下踮脚吻他:“王老师,你教得真好。”
王策耳尖泛红,声音却稳:“是你学得快……而且,早该叫我名字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已熄灭,沉入一片深沉的墨蓝里。写字楼这一隅却还亮着,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泼在办公桌上,照亮了散乱的文件、空了的速溶咖啡袋,还有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档。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噼啪作响,是这深夜牢笼里唯一的囚徒发出的声响。
熙茜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重影。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抬起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杯壁冰冷刺骨,残余的褐色液体晃荡着,散发出一股焦糊的苦涩气味。她皱着眉,勉强灌了一口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带着痛感的刺激,却没能唤醒多少清醒。胃里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搐。
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数字已经跳到了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她深吸一口气,把凉透的咖啡杯推到一边,手指重新落回键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邮件界面早已打开,光标在空白的正文框里固执地闪烁着,像一只无声催促的眼睛。
收件人地址,是王策那张设计简洁、触感微凉的名片上的邮箱。她对着名片照片上那个严肃得近乎刻板的男人——利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纸背——犹豫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无数次敲打,又无数次删除。最终,她放弃了所有华丽的辞藻和客套的铺垫,只留下最核心的信息。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按了下去。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弹出来,又迅速消失。仿佛一滴水落入无边的死海,瞬间就被巨大的沉默吞噬。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向后重重靠进椅背,冰凉的皮革激得她微微一颤,闭上眼睛,只想在这片寂静里沉沦片刻。
就在意识即将滑向混沌边缘时,“叮”的一声脆响,如同碎冰投入滚水,骤然划破了寂静。
熙茜猛地睁开眼。屏幕右下角,一个简洁的通知框跳了出来——新邮件来自“王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指尖带着点神经质的颤抖,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正文干净得令人窒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收到。比之前好。
下面附着一个蓝色的超链接地址,标题是“国际案例库-最新营销趋势深度解析(权限已开)”。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没有评价,甚至吝啬于一个**。冷硬,精准,高效。典型的王策风格。
可熙茜盯着那行字,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垮了熬夜筑起的堤坝,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都暖了起来。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上次项目会议后,王策是如何面无表情地指出她方案里三个结构性的硬伤,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却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恨不能钻进地缝。而此刻,这近乎吝啬的“比之前好”四个字,竟像裹了蜜糖一样甜。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又看,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屏幕的光映在她弯起的眉眼和上扬的嘴角上,将之前所有的疲惫和紧绷都融化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喜悦泡泡在心底噼啪作响。
笑声在空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傻气,却无比真实。
笑着笑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她微微一怔。
那杯被她推到角落的凉咖啡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盒铝塑包装的胃药,白色的药片安静地躺在里面。药盒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浅黄色的纸片,上面的字迹是极其熟悉的、带着凌厉棱角的钢笔字,笔锋却意外地显得很稳:
别空腹喝咖啡。
没有署名。也不需要署名。
熙茜拿起那张小小的纸片,指尖拂过那行字,微凉的触感下却仿佛有灼热的暖意透出来,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熨帖了刚才那阵胃部的微痛。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是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进这间办公室,看到了她桌上那堆咖啡残骸,然后放下药片和这张便签,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动作轻得像一阵风,却在她心上留下了沉甸甸的印记。
她撕开铝箔,抠出一粒白色药片,放在掌心看了片刻,然后和着桌上保温杯里仅剩的一点温水吞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带着点微涩的味道,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彻底安稳下来。
窗外的梧桐树叶由嫩绿转为深碧,蝉鸣一阵响过一阵,盛夏的热浪裹挟着项目推进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熙茜负责的“云端焕新”品牌升级项目,像一架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齿轮都必须严丝合缝。然而,就在离最终提案日仅剩一周的关键节点,一个意想不到的零件骤然崩裂。
“王经理!出事了!”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几乎是撞开了熙茜办公室的门,“海城那边……海城那边的核心包装材料供应商,刚才突然通知,说……说他们最大的生产线设备故障,紧急抢修,我们下周要的那批环保特种纸……他们……他们交不出来了!”
熙茜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海城的特种纸,是这次品牌升级的核心视觉载体,主打环保理念的关键支撑点。市面上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同等质量和数量的替代品!没有那批纸,整个项目从视觉呈现到核心理念传递,都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沦为业内笑柄。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联系其他供应商了吗?国内外的都问!立刻!马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命令却斩钉截铁。
“都问了!王经理!要么没库存,要么排期赶不上,要么价格高得离谱……最快要等半个月!”小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半个月?提案就在下周!熙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像是对这场灾难的冷眼旁观。窗外夕阳的余晖血红一片,泼洒进来,却只让人感到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灼热和窒息。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的声音,咚,咚,咚,每一下都敲打着绝望。
怎么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个方案闪过,又瞬间被现实击碎。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在桌面的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甚至不敢去想项目失败、团队几个月心血付诸东流的后果。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
王策。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指尖冰凉滑腻,差点没拿稳。划开接听键的瞬间,她甚至没能立刻发出声音,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熙茜。”电话那头传来王策的声音,依旧是他惯有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瞬间压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神,“海城供应商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甚至比她的汇报更早知道了!
“我……”熙茜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挤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字,“我……”委屈、焦虑、恐慌,还有一丝被看穿困境的狼狈,混杂在一起,让她声音哽咽。
“现在,立刻下楼。”王策的指令简洁有力,没有任何废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我在你公司门口。”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你还好吗”。
熙茜几乎是凭着本能,抓起桌角的包,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电梯下降的数字在她眼前模糊一片。冲出旋转门,傍晚带着热气的风扑面而来。街对面,那辆线条冷硬流畅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着,如同蛰伏的猛兽。驾驶座的车窗降下,王策侧脸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稳定。
她跑过去,脚步有些踉跄。隔着半开的车窗,对上他深邃沉静的目光。那目光像深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散乱的头发,苍白失色的脸,泛红的眼眶。
“需要我出面吗?”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街道的喧嚣,像一块磐石投入她混乱的心湖,瞬间定住了惊涛骇浪。
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你怎么搞成这样”的质问,只有一句最核心、最直接的支撑。
熙茜看着他,路灯的光线在他眼中折射出冷静的光芒。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沉甸甸的信任和托底的力量——仿佛在无声地说:天塌下来,有我。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奇迹般地压下了翻腾的恐慌。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快速梳理。一个模糊但大胆的念头,在绝望的废墟中顽强地冒出了头。
“不……暂时不用。”她用力摇头,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沙哑,却比刚才在办公室时坚定了许多,“给我……给我一点时间,王老师。我想……再试试别的路。”
王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锐利的审视仿佛能穿透她的犹豫,直达她眼底深处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他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一个字,干脆利落,承载着千斤重的信任。
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也像为她撑起了一方暂时安全的天地。黑色的车子没有立刻启动,依旧稳稳地停在那里,像一座沉默而坚固的堡垒,无声地宣告着:我在。
熙茜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两道红色的尾灯融入车流,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心口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仿佛被王策那简短的一句话和沉默的守护悄然挪开了一丝缝隙。新鲜的空气涌入,让她混乱焦灼的大脑终于得以运转。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转身快步走回大楼。脚步不再虚浮,每一步都踏在实处。电梯上升的轻微失重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回到办公室,她没有理会助理小陈担忧的眼神,径直坐回电脑前,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眼底重新燃起的火焰。
海城的供应商……设备故障……环保特种纸……替代品……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又一个关键词组合。一个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既然成品纸无法及时供应,那么,原料呢?生产环节呢?
指尖在鼠标滚轮上快速滑动,屏幕上的信息流水般掠过。突然,一个不起眼的行业论坛旧帖标题跳入眼帘:“新型环保纸浆原料——竹纤维混合工艺的本地化应用探讨”。发帖人,似乎是一家位于邻省、规模不大但技术路线很新的初创材料公司。
心猛地一跳。她立刻点开帖子,仔细阅读里面零碎的技术参数和讨论。思路豁然开朗!如果……如果跳过成品纸供应商,直接找到有能力快速生产这种新型纸浆原料的源头,再委托本地有闲置产能的造纸厂进行最后的加工……时间!时间或许来得及!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她立刻抓起手机,凭借记忆中论坛帖子里留下的模糊联系方式,开始疯狂地打电话、发邮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桌上的台灯光线仿佛都凝固了。拒绝、忙音、无人接听……希望的火苗一次次被泼上冷水。但她没有放弃,王策那句“需要我出面吗”和他沉默的车影,成了支撑她一遍遍重拨、一次次措辞邮件的无形力量。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后,电话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绿源新材’……”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传来。
“您好!非常抱歉深夜打扰!我是云端焕新项目的负责人熙茜……”她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将项目遇到的紧急困境和她的构想全盘托出,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
“新型竹纤维混合浆料……我们确实有成熟工艺,库存原料也够……”对方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但你们要求的特种纸加工,对设备和工艺要求很高,本地有闲置产能又符合标准的厂……恐怕……”
“我知道一家!”熙茜立刻接口,大脑飞速运转,报出了一个她曾在某次行业交流会上偶然听到过的本地老牌造纸厂的名字,“他们有一条老生产线,专门处理特种订单,工艺是达标的!只是近年订单量少,一直闲置着!只要您的浆料能及时到位,我立刻去谈他们的产能!双管齐下!”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胸有成竹。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显然被她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清晰的解决方案打动了。
“……熙经理,你这思路……很敢想啊!”对方的声音透出几分惊讶和赞赏,“行!冲你这股劲儿!我这边立刻协调库存和运输!你那边谈妥加工厂,我们马上对接技术参数!”
“太好了!万分感谢!”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熙茜几乎要握不住手机。挂断电话,她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又拨通了那家本地造纸厂负责人的电话。深夜被吵醒的对方起初语气不善,但在熙茜条理清晰、利弊分明的陈述(以及她适时透露出的、王策作为项目最终决策顾问的隐性背书)之下,态度终于松动。当得知有现成的高品质浆料和明确的技术参数保障时,对方最终点了头。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椅背上。窗外的天边已经透出灰蒙蒙的亮色。她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绝境逢生!她竟然真的在悬崖边上,硬生生凿出了一条生路!
巨大的成就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一条新信息简洁地躺在屏幕上:
进展?
发信人:王策。
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他一直在等。在寂静的深夜那头,无声地关注着她的战场。
一股暖流猛地冲上眼眶,酸涩难当。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尘埃落定的轻松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浆料源头搞定!本地加工厂谈妥!技术对接中!王老师,路通了!
发送。
几秒后,回复跳出,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吝啬得令人发指,却字字千钧:
很好。明早八点,带上方案,会议室细谈落地细节。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倾泻。酒店顶层宴会厅里,“云端焕新”项目庆功宴的氛围正酣。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香槟塔流淌着金色的液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甜点和成功带来的微醺气息。
熙茜一身简洁得体的烟灰色小礼服,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有着无法掩饰的明亮光芒。经过一周地狱般的极限操作,项目最终落地效果远超预期,她作为核心负责人,此刻正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和赞誉。
“王经理真是年轻有为!这案子做得太漂亮了!”一位合作方的老总端着酒杯,红光满面地赞叹。
“是啊,临危不乱,思路清奇!后生可畏!”另一位也随声附和。
熙茜微笑着,一一谦逊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晃动的光影和人影,投向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王策正被几位重要的投资方围着,他侧耳倾听,偶尔颔首,姿态沉稳,言简意赅。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眸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她,极快地对她眨了下眼。那瞬间的眼神交汇,像一道无形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注入她的心田。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酒气和某种自以为是的熟稔:“哎呀,熙茜妹妹!这次可真是露了大脸了!来,陪哥哥喝一个,好好聊聊你是怎么搞定那几个难缠的厂子的?是不是……”说话的是另一个材料供应商的李总,他端着满溢的酒杯凑近,眼神在熙茜身上黏腻地扫过,身体也带着酒意微微倾斜过来,意图明显。
那油腻的腔调和侵略性的姿态,瞬间像冷水浇头,让熙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胃里一阵翻涌。周围祝贺的声音似乎也顿了一下,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手腕却被对方顺势搭住。
“李总,您过奖了,都是团队努力……”她强忍着不适,试图抽回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诶,谦虚什么嘛!哥哥就想听你亲口说说……”李总的手非但没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下滑,试图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脸上的笑容越发暧昧不清。
就在熙茜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一股怒火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头顶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那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情侣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亲昵姿态,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感和屏障意味,瞬间将那个令人作呕的李总隔开。
熟悉而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是王策。
他不知何时已穿过人群,站在了她的身侧。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那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李总身上,只是微微侧头,专注地看着熙茜,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响在周围一小圈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维护:“手这么凉?空调是不是打低了?”语气里的关切自然流露,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骚扰从未发生。
随即,他才像是刚注意到旁边脸色涨红、端着酒杯僵在原地的李总,极其自然地转向对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无可挑剔的商业式微笑,但眼神却锐利如寒冰,没有任何温度。
“李总,”王策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重量和压力,“方案执行层面的具体细节,尤其是关键资源调配和风险管控的部分,我这边更清楚。您有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他微微抬手,一个侍应生立刻托着酒盘适时地出现在李总面前,“这杯,算我敬您。”
他顺手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向李总的方向略一示意,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气场。
李总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和恼怒交织。他看了看王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被王策牢牢护在臂弯里、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的熙茜,最终只能讪讪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胡乱碰了下杯沿:“啊……哈哈,好,好!王总说得对!回头聊,回头聊!”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挤进了旁边的人群。
周围凝固的空气瞬间重新流动起来。其他几位老总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仿佛刚才那令人不快的插曲从未发生。
王策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臂弯里的熙茜,那层冰封般的锐利瞬间融化,只剩下纯粹的温和与询问:“还好?”
熙茜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丝毫邀功或自得,只有真切的关心和一种“处理掉垃圾理所应当”的平静。刚才的屈辱和愤怒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熨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倚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感受着那沉稳的力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嗯。”她点点头,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软,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没事了。”
王策揽在她肩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接过侍应生重新递来的酒杯,带着她,重新融入那觥筹交错的暖色光晕里。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为她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与觊觎,将那片刚刚被污染的空气重新净化。熙茜靠在他身侧,之前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一种被全然庇护的安全感,暖融融地包裹着她。
喧嚣的庆功宴终于散场,如同一场华丽而疲惫的梦。酒店门口,代驾早已在等待。王策拉开车门,让熙茜坐进副驾。
车子平稳地汇入午夜稀疏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在车窗上拉出迷离变幻的光带。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刚才宴会厅里的推杯换盏、人声鼎沸,此刻都沉淀为一种奇异的宁静。
熙茜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王策。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明明灭灭,下颌线绷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才在宴会上,他替她挡开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替她接过那些带着试探的敬酒,沉稳地掌控着局面,像一座沉默的山。此刻,在这狭小安静的空间里,那些被他无声化解的麻烦、那些他给予的坚定支撑,如同细密的暖流,在她心间无声地汇聚、奔涌。
车子驶离了市中心璀璨的灯火,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沿江景观道。王策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一个临江的观景平台上。引擎熄灭,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累了吧?透透气。”他解开安全带,声音低沉温和,像夜色一样包裹过来。
两人下了车。初夏的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润气息,温柔地拂过脸颊,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意和喧嚣带来的燥热。头顶是难得一见的晴朗夜空,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无数星辰安静地闪烁着,比城市里任何一盏人造的灯火都要纯粹、古老。
他们并肩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江面上倒映的稀疏灯火和头顶那片浩瀚星河。沉默流淌着,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心意相通的安宁。
“今晚,”熙茜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你。”她侧过头,目光落在王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落在他微微抿着的薄唇上。宴会厅里他维护她的那一幕,他挡在她身前时宽阔可靠的背影,他沉稳有力的手臂带来的温度……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汇聚成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王策似乎想说什么,刚转过头——
熙茜忽然踮起脚尖。
动作快得像一只轻盈的蝶,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勇气和少女般的羞涩。温软的唇瓣,带着香槟的微醺和夜风的凉意,轻轻地、迅速地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江风依旧在吹,星辰依旧在闪,世界却骤然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熙茜飞快地退开半步,脸颊滚烫,几乎要烧起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慌乱地落在远处江面上摇曳的灯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完了,太冲动了……他会不会觉得……
然而,预想中的错愕或疏离并未出现。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王策似乎完全僵住了。他那张惯常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色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路灯柔和的光线下,他靠近她那一侧的耳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如同初雪染上了朝霞,一路蔓延到耳根。
那抹红晕,在冷峻的轮廓映衬下,显得异常生动,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可爱。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掌控全局的形象形成了强烈的、令人心尖发颤的反差。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熙茜几乎要被自己的羞赧淹没,准备落荒而逃时,王策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极力维持平稳却依旧泄露了细微波澜的沙哑:
“是你学得快……”
他顿了顿,似乎在调整呼吸,也似乎在斟酌词句。那抹红晕依旧固执地停留在他耳尖。
“……而且,”他的声音终于稳了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漫天星光,也映着她微微睁大的、带着水光的眼睛。
“早该叫我名字了。”
夜风温柔地卷起她的发梢,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忐忑。那抹停留在他耳尖的薄红,如同无声的告白,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清晰地映在她眼底,滚烫地烙进心口。她看着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带着惊喜和尚未褪去的羞赧。
那句“早该叫我名字了”,像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心底最后一道名为“距离”的锁。
“王策……”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带着试探,也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舌尖尝到名字的滋味,不再是疏离的“王老师”,而是带着亲密温度的称呼。
王策的唇角,在她念出名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笑意很淡,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静的眼眸深处漾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冷硬。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掌心向上,带着无声的邀请和一种磐石般的安稳。
熙茜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更加欢快地鼓动起来。她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然后,他稳稳地握紧了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承诺。
“走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
他没有松开手,就这样牵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夜风拂过两人的衣角,交缠在一起。头顶的星河无声地流淌,见证了这双手最初的交握,也仿佛在无声地祝福着这条刚刚开启的、名为“我们”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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