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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张家大院灯火通明。
二十余辆马车插着镖旗,缓缓驶出朱漆大门。
车上鼓鼓囊囊用麻布盖着,看不出装着什么。
张员外站在大门口,望着马车渐渐驶远。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算算日子,那人应该也要行动了吧?
“管家!”
“老爷……”
“那人什么时候动手?”
“回老爷,应该……就这两天吧?”
“嗯……”
张员外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城南方向。
这几日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看见林川的眼睛。
铁林堡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他寝食难安。
府中下人也频频禀报,说大宅附近总有生面孔晃悠。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可鞑子的五天时间,可不敢拖延。
只要能和鞑子把关系恢复如初。
别说什么铁林堡了。
就算是边城大营,他也不怕!
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计。
还是县衙那位师爷献的。
师爷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时辰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
说铁林堡的人马倾巢而出,直奔官道而去。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二十多辆大车上,藏了一百个刀斧手。
就是给铁林堡准备的。
重金雇的那名杀手,则是第二道保险。
这两道关卡摆在林川面前,他绝无活命的可能。
“任你林川再精明……”
张员外抚掌冷笑,“终究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管家提醒道。
“备轿!”张员外冷哼一声,“去城南别院!”
……
月光普照。
官道上二十余辆马车缓缓前行。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川站在路中央。
身后是几名铁林堡战兵,清一色黑甲长刀,沉默如铁。
“吁——”
领头的马夫勒住缰绳,眯眼打量前方拦路之人。
“这位军爷,可是要查验货物?”
林川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
马夫跳下车,握紧别在后腰的匕首,往前迈步:
“军爷,咱们是正经镖局……”
话音未落,林川的手猛地挥下——
“嗖嗖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骤然撕裂夜幕。
密集如蝗的箭簇自两侧暴射而出,瞬间笼罩了最前方的几辆马车。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接连炸开,伴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
麻布上瞬间绽开朵朵血花。
原本藏在麻布下的刀斧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透布而入的利箭钉在车板上。
“杀——!”
后方车队顿时大乱。
麻布被狂掀而起,数十名刀斧手怒吼着跃下车板。
他们褐甲如潮,鬼头刀映着冷月寒光,乌泱泱朝林川方向扑去。
可刚冲出几步,第二轮箭雨已呼啸而至!
“噗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的数人接连倒地。
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
却见几十名铁林堡战兵如鬼魅般现身,瞬间在林川面前结成锋矢战阵。
前排四人半跪架盾,中排六杆长枪自盾隙斜刺而出,后排弓手箭已上弦,三棱箭簇齐齐对准来敌。
“杀啊——!”
刀斧手奋不顾身冲上前去。
最魁梧的汉子抡圆鬼头刀,照着盾牌猛劈而下。
“砰!”金铁交鸣声中火星四溅,盾阵却纹丝不动。
突然寒光暴起,三杆长枪毒蛇般自盾隙刺出!
“噗嗤!”
枪尖精准捅穿咽喉、腋下等皮甲缝隙,汉子踉跄倒地。
“轮转!”
一声令下,战阵骤变。
前排盾手猛然起身推进,将敌人撞得后退;
中排枪兵后撤蓄力,后排弓手则箭发连珠。
惨叫声中,刀斧手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锋矢!进!”
二十人如臂使指般同步推进。
盾牌顶着敌人不断挤压生存空间,长枪专挑关节要害。
有个刀斧手暴喝着跃起,想跳过盾墙,却被几杆长枪同时贯穿胸腹。
“变!雁行!”
战阵突然左右裂开,刀斧手收势不及互相冲撞。
铁林堡战士已绕至两翼,长枪如林乱刺。后排弓手更是箭无虚发。
中箭者跪地哀嚎,立刻被补枪捅穿心窝。
林川始终抱刀而立,连鞘都未出。
月光下只见战阵如绞肉机般推进,刀斧手撞上便非死即残。
有人想绕后偷袭,却被回旋的盾阵兜头拍翻;有人试图突围,又被箭雨逼回枪阵之中。
没过半刻钟,官道已成血海沼泽。
不知为何。
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杀戮场景。
林川的心中,竟隐隐有些兴奋的感觉。
那些濒死的哀嚎、骨肉撕裂的闷响、喷溅在身上的温热液体……
竟像烈酒般烧得他血脉贲张。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从拿起刀的那一刻,就踏上了不归路。
没人不想过安生的日子。
要怪,就只能去怪这世道吧。
这非人的世道啊。
把多少活生生的人,都熬成了见血就笑的鬼……
残肢断臂间,最后一名刀斧手被长枪挑起。
重重掼在染血的镖旗上。
“收阵。”
铁林堡战兵沉默着退后。
除了几人甲胄上沾血,无一阵亡。
“总旗,”胡大勇擦着汗,“要不要打扫战场?”
“不需要。”林川踢了踢脚边的尸体,“一堆垃圾!”
他望向城南方向:
“走,去跟将军汇合。”
……
寅时已过。
一支送葬队伍沉默地行进在边境线上。
十几口棺材在车板上微微摇晃。
送葬者皆着素稿麻衣,腰间却暗悬短刃。
魂幡猎猎作响,白绫上墨字淋漓。
“魂归故里”。
张员外骑马走在队伍中央。
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羊皮地图。
只要把这批棺材送到三十里外的鹰嘴峡。
这一道难关,就算过去了。
“呜——”
一声凄厉的号角骤然撕裂黎明。
远处山坳处,尘烟滚滚。
数百铁骑如黑云压顶,从山脊上倾泻而下。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群张开翅膀的秃鹫。
队伍顿时骚乱起来。
拉车的马匹不安地嘶鸣,年轻的脚夫已经脸色苍白。
“别慌,都别慌——”管家扯着嗓子大喊。
他眯起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旗帜。
那是一面用鲜血染就的狼头旗。
旗面上的狼头狰狞可怖。
“是血狼部的骑兵!”
管家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对张员外低声道:
“老爷,是他们来了。”
张员外整了整衣冠,强压下狂跳的心脏。
他注意到最前面的是个千夫长。
他比其他骑兵高出半个头。
脸上的刀疤从左额一直延伸到右嘴角。
此刻,他正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这支送葬队伍。
风,似乎更大了。
张员外几乎是从马上翻了下来。
他连滚带爬地小跑上前:
“大人!十万两足色纹银,小人已经全部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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