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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羊山下山的路上。林川反复考虑了几种方案。
最稳妥的方式,当然是将此事上报给陈将军。
可边城大营距离近百里。
等文书来回周转,秦知县和张员外早把尾巴收拾干净。
后续牌怎么出,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第二个方案,是杀了来接应的鞑子,带着人头去换军功。
如此一来,秦知县和张地主都会吃个哑巴亏。
只是……
来接应的鞑子,必定不会是多么重要的人物。
杀几个跑腿的小卒,既断不了通敌的根,反而打草惊蛇。
双方的主谋都在幕后,投入产出比不太高,反倒给了那些贪官污吏扯皮的由头。
第三个方案,是一个更大胆的做法。
林川决定,假装青羊山寨的人,跟鞑子正常交易。
这批交易的东西是官粮。
鞑子必定是用于军中。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批官粮里面偷偷下毒。
成千上万的士兵开灶煮饭,又不会像后世那般淘洗几遍。
只要耗子药的量够多,死伤百八十个没有问题。
这个方案的收益最大。
只要有人中毒,剩下的粮,鞑子打死也不会再吃。
更妙的是,银子会落入他的口袋。
张地主不仅收不到银子,还会被鞑子记恨。
到时候黑吃黑,迎接张地主的,恐怕就是鞑子无尽的怒火。
唯一的问题,就是交易的过程,不要出岔子。
……
王里长连滚带爬地领命而去。
林川派了人盯着,也不怕他做什么手脚。
两个时辰后,几人匆匆返回来。
一个战兵手上拎了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二十多包毒药。
“总旗,附近三个村子的耗子药都在这儿了!”
“好。”
林川蹲在院子里,一包包查验。
“总旗。”胡大勇凑过来,“这量够毒死上百号人了。”
“还不够。”林川摇摇头,转头看向王里长,“村里有没有郎中?”
“有……有个赤脚大夫……”
“带路!”
赤脚大夫的茅屋里堆满晒干的草药。
胡大勇一脚踹开门,老头正捣药的手一抖,药杵当啷掉在地上。
“所……所有的砒霜都在这了……”
老头颤巍巍地从梁上取下个布包,“大人饶命啊!”
林川掂了掂分量,约莫半斤多。
他冷笑一声,又扫视晒的草药:“有没有乌头?马钱子?”
老头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那些都是剧毒啊!”
“少废话!”胡大勇一把揪住老头衣领,“拿出来!”
当夜,王里长的院里支起一口大锅。
耗子药和砒霜还有各种毒草药都倒进了锅里,加水煮开。
味道大的被扔在了一旁。
林川可不想鞑子还没吃上,就先闻了出来。
毒汁熬好后,众人用木勺小心地浇在米袋上。
粟米本身色泽就深,浸了毒汁,根本看不出来。
“总旗。”胡大勇咽了口唾沫,“这……这会不会太狠了?”
林川头也不抬地继续拌药:“鞑子屠村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手软。”
“三十车官粮呢,要不留几车咱们拉回去?”
林川目光扫过堆成小山的粮袋,犹豫了一下,摇头否决:
“鞑子必定得到了消息,盯着交割,少一车都会生疑。”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都点点头,分开忙碌。
没多久,胡大勇又跑了回来:“总旗,有两车拉的是白米。”
“白米?”林川眼前一亮,“走,看看去!”
来到院中,几个人围在两台大车前。
麻袋口敞开着,白花花的精米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米粒颗颗饱满,在掌心簌簌滑落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周围的士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汉子,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尝过如此精细的白米。
“好,好得很!”林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些精米拉回去,只能是专供给贵族,普通士兵绝无可能享受到。
“舀两大瓢毒水来!”
毒杀普通鞑子兵只是疥癣之疾。
若能让敌营贵胄中招,那无异于中了大彩。
“啊?”众人一片唏嘘。
“总旗……”
王铁柱忍不住开口,眼巴巴地看着雪白的米粒,“要不……留点?”
“对啊,这可是精米……”
几个新兵也跟着点头,眼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想吃精米?”
林川冷笑一声,“干完这票,老子回去就买给你们吃!”
……
子夜时分,大院门前挂起了红灯笼。
这是与鞑子约定的接应信号。
胡大勇等几个老兵还算镇定,新兵们却止不住地发抖。
林川扫视众人,突然咧嘴一笑:“怕就对了!待会儿见到鞑子,该哆嗦就哆嗦,该腿软就腿软!你们越怂,鞑子就越不会起疑!”
他特意挑了几个面相稚嫩的新兵:“你们几个,到时候躲后面去,装成刚入伙的雏儿。”
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川整了整从匪首身上扒下来的狼皮袄,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
沉重的马蹄声停在院外,一队骑兵翻身下马,踏入大院。
所有人都戴着宽檐斗笠,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林川堆起谄笑迎上前去,腰却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活脱脱一个见钱眼开的土匪。
为首的鞑子突然停步,黑纱下的目光陡然锐利:“袁老三呢?”
字正腔圆的大乾官话,惊得众人心头一跳。
“回、回大人的话……”
林川喉结滚动,刻意让声音发颤,“今儿个边军上山,咱们把边军给围了,杀了二十人……三哥和几个兄弟,也死在边军刀下。”
他转身使了个眼色。
胡大勇立刻带着几个战兵拖出几个浸透血水的麻袋,哗啦倒出一堆血肉模糊的头颅。
最骇人的那颗竟还死死咬着半片染血的布片。
正是被他们斩杀的真土匪。
鞑子首领冷哼一声,刀尖随意挑起一颗头颅。
月光下,林川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狰狞的伤疤。
“哼,二十多个边军?怕是你们杀的百姓来充数吧?”
斗笠下传来不屑的冷哼,“甲胄呢?”
“大人明鉴!”林川讪笑一声,“咱们想留着甲胄兵器换口吃的……”
他摆手示意,战兵们推开柴房,露出二十余副破烂的边军甲胄。
“大人若是要的话,那就全送给大人……”
鞑子首领俯身检查甲胄上的刀痕,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
“破烂货,你们留着吧!”
鞑子们挨个大车检查。
一个身材瘦小的随从突然抓起一把米,在指尖捻了捻。
林川的后背瞬间绷紧。
那米袋正是他们下过毒的!
“快点!”首领首领不耐烦地呵斥,“天亮前要过鹰嘴峡!”
瘦小随从悻悻地放下米粒。
“验过货了,后会有期。”
鞑子首领扔过来一个牛皮袋子。
林川一把接过袋子,沉甸甸的,可重量也才几百两左右。
鞑子首领看出他的困惑,冷笑一声:
“两百两金子,换这些粮和二十个脑袋,你家员外做梦也会笑醒!”
听到这个数字,一群边军汉子都惊呆了。
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林川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下来:“小的替员外谢过大人!”
身后的胡大勇一愣,也赶紧跟着跪下。
“噗通通通!”一片战兵跪倒在地。
有个新兵吓得真腿软,瘫在地上直哆嗦。
这反倒让鞑子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大笑着扬长而去。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胡大勇才瘫坐在地:
“他娘的……刚才那小子抓米的时候,老子差点尿裤子!”
张小蔫则跪在地上,傻愣了半天:“金、金、金金金……”
王铁柱一把拍到他的后脑勺:“我替你问!”
下一秒,身影蹿到林川身边,“总旗,金子啥样儿?”
“是啊,金子啥样儿?”
众人呼啦啦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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