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阴阳风水悬棺 > 第四章 阴土筑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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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新木的清香。

    不是油漆的微辛。

    不是棉被的阳光味。

    那是一种…一种极其熟悉,熟悉到让我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的味道!

    湿冷的、带着陈腐草木根茎气息的、混杂着深层泥土特有的腥膻……是坟土!是那天祖父下葬时,从墓穴深处翻涌出来的那种,属于坟墓的、死亡的气息!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油灯的火苗被我带起的风晃得剧烈摇曳,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谁?!”我低喝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干涩。

    死寂。

    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和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什么都没有。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深蓝色的窗帘纹丝不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崭新的家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沉默而巨大的阴影。

    我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鼻子用力地、仔细地嗅着。那味道…似乎又淡了?若有似无,飘渺不定,像是被风吹散,又像是…根本就是我的错觉?

    是太累了吧?连日来的操劳,加上迁坟那日留下的阴影,心神不宁,出现了幻嗅。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瞬间沁出的冷汗。重新躺下,拉高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那泥土的气息,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从那一夜起,便夜夜造访。它像一个狡猾的猎手,懂得如何消磨猎物的意志。有时,它浓烈得令人窒息,仿佛就弥漫在枕边,浓郁得如同置身于刚刚挖开的墓穴之中;有时,它又淡得几不可闻,但那份冰冷的、带着死亡暗示的存在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盘踞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

    我试过各种办法。点起气味浓烈的艾草熏香,那呛人的烟雾暂时能压制住土腥味,但一夜过后,那阴冷的、腐朽的气息又会顽固地从墙壁、地板、甚至崭新的被褥纤维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重新占据空间。它附着在光亮的衣柜表面,侵染了我挂在墙上、曾引以为傲的黄铜罗盘。我开始害怕躺下,害怕那黑暗和死寂降临的时刻,害怕被这坟墓般的气息彻底包围、吞噬的感觉。

    神经被这夜夜袭来的土腥气折磨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它铮然作响。白天,在村里人面前,我不得不强打着精神,维持着风水先生该有的从容和笃定,解答乡邻的疑惑,指点些无关紧要的小煞。可眼底日益浓重的乌青,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焦虑,还有那偶尔控制不住的恍惚走神,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七爷,您这脸色…是不是新宅住得不舒坦?要不…找人看看?”连最憨厚的张老栓都看出了端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胡说八道!”我立刻板起脸,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恼羞成怒的强硬,“我自己的宅子,我看的风水,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最近…最近看古籍看得晚了些!”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堵住所有可能的疑问,心里却虚得发慌。

    而更可怕、更直观的变化,悄然发生在我的镜子里。

    主卧靠墙立着的那面半人高的水银穿衣镜,是搬进来时特意挑选的,光洁明亮,映物清晰。起初几天还好,镜面光可鉴人,映出我虽然憔悴但还算正常的面容。可渐渐地,我发现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水汽氤氲那种朦胧。而是一种古怪的、仿佛隔着一层薄薄污垢的晦暗感。像是有人在镜面上呵了一口气,又或者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掉的、极其细微的灰尘。镜中人的轮廓边缘,不再锐利清晰,而是微微地晕染开,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浑浊的水在看。

    我以为是镜子本身的质量问题,或是水银涂层在搬运过程中受了潮气。特意翻箱倒柜,找出一块上好的、柔软的鹿皮巾,蘸着清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擦拭镜面。鹿皮巾擦过光滑的镜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擦完之后,镜面似乎亮堂了些,人影也清晰了一点。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这份虚假的安宁连一夜都维持不了。

    第二天清晨,当我从被那若有似无的土腥气缠绕的浅眠中醒来,睡眼惺忪地望向镜子时,那层挥之不去的灰败感、晦暗感,又顽固地覆盖了上来!如同昨夜的努力从未发生过。镜中的我,脸色似乎比现实中更加苍白,像蒙了一层死灰;眼神也显得更加空洞、呆滞,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郁。更让我心惊的是,镜中人的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向下耷拉着,形成一个极其陌生而阴沉的弧度。

    那不是我!那绝不是我平日里会有的神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上了我的脊椎,蜿蜒而上,直冲天灵盖!我开始下意识地回避那面镜子。早上梳头时,我侧着身子,只用眼角的余光匆匆扫过;换衣服时,也尽量背对着它,动作迅速而慌乱。仿佛那镜子里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随时会扑出来。

    可那镜中异样的人影,却像一根淬了毒的尖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意识深处,再也拔不出来。夜深人静,躺在被那无处不在的坟土气息包裹的床上,即使紧闭双眼,我也常常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惊醒,浑身冷汗。黑暗中,总觉得镜子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窥视着我。那目光冰冷、黏腻、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恶意,穿透黑暗,牢牢地钉在我的后背上。

    凶兆…祖父悬棺的凶兆…

    这两个被我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字眼,如同深埋地下、伺机而动的毒虫,在我被恐惧和疲惫侵蚀得摇摇欲坠的心防上,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和致命的毒刺。我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房梁,那浓得化不开的土腥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我的神经。镜中那个日渐模糊、神情阴郁的倒影,在我紧闭的眼睑内不断闪现、扭曲、变形。

    祖父悬空的棺木,那深埋的、未曾沾土的凶戾…那被我亲手用谎言和黄土掩盖的恐怖…是不是…真的…顺着地基…爬了上来?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带着焚毁一切的冰冷寒意,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侥幸和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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