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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郡守的眸子微微抬起,看着前方的少年道人。他是来这里尝试解决会导致阆中阵法被破的节点的,但是就在率领一百位披甲精锐,抵达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雾气群妖如同割草一般地倒了下去。
“……阁下,就是闯入阆中的太上楼观道么?”
王郡守的声音沉静,他的眼睛有些疲惫,还带着一种煎熬般的麻木,注视着身穿鸦青色道袍,手持一柄古朴汉代长枪的周衍,道:“我等,并无意于和道长你争斗。”
“我可以请求那位同盟,开启阵法,让诸位离开这里。”
“还可以将能延寿的丹药,赠予诸位赔罪,若想要将百姓带离这里,吾也不会有丝毫的阻拦,请随意就是。”
周衍道:“离开?”
王郡守注视着他,语气疲惫,道:“你们只是无意间闯进了这里的不是吗?我们不打算把诸位困在这里,请离开这里,继续诸位的游历吧。”
周衍手中的长枪抵着地面。
“将百姓困于梦中,以雾气牵引妖物,这便是你口中的‘无意争斗’与‘赔罪’?”
青城山的那两个道人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周衍忽而笑起来,笑声渐大,他手腕一动,那柄银色长枪在掌中旋转,撕扯流风,枪刃指着王郡守,道:“我听说有一句古话,不知道郡守知道不知道?”
王郡守道:“在下是武将,不知文墨,请道长赐教。”
周衍道:“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来罢。”
王郡守脸上疲惫更甚,他抚了下腰侧,握着手中的长枪,结阵,朝着前方扑杀而来,周衍喝道:“两位道友,保护好自己!”
姜司南和叶尘影面上一变,喊道:“道长小心!”
“兵家结阵,威力不小!”
“万万当心!”
兵家法脉和寻常的玄官不同,麾下有没有兵马,战将能发挥出的实力,完全是天壤之别,而若是麾下乃是百战精锐,则展现出来的威能,更是不同。
周衍握紧龙胆亮银枪,踏入这阵法之中,手中长枪招式凌冽,这并非是枪法,而是运用兵器之法,叶尘影看到那道人踏入其中,百人结阵厮杀,皆已妖化,犹如玄官。
那少年道人一柄长枪运转如意,招式既已无比精妙,可碰撞的时候,力度更是磅礴!
招招不落下风,竟似乎是以一人之力,而和百人相争!
王郡守驾驭军阵,他境界本就不差,有六品根基,后又靠着邪法手段,在这洞天福地之中,有五品境界,结合军阵,自以为哪怕是当世名将,也不过如此。
可是和这少年道人一交手,却立刻察觉到不对。
对方招式已极凌厉,却还能直攻军阵薄弱之点,对这军阵的流转极是了解,竟仿佛也是通晓兵家战阵,如同是兵家法脉出身一般。
招式对撞的时候,却又力度磅礴至极。
自己驾驭军阵,才打了不过十几个回合,竟然就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要握不住兵器,定睛一看,虎口已有鲜血流淌下来。
周衍却是越打越痛快!
在这洞天福地之中锁定的【中柱】,那一座暂且代替泰山的山,隐隐传来的加持,极为特殊。
纯粹的力量,浩瀚磅礴的根基!
山神之手段,常常和那些山本身的特制有很大的关系。
譬如西岳的庚金锐气煞气,南岳之离火,五岳已是极为了不得的群山,可这一次,这山脉给予的加持,没有五行之气,唯有纯粹之力。
令他以五品道基,与百名妖化精锐结阵后的五品战将相斗,还不落下风。
长枪猛然横扫。
枪锋鸣啸,打出音爆,纠缠狂风,狠狠撞击在左侧。
轰!!!
大唐制式的钢铁重盾粉碎,持盾的精锐飞出,口喷鲜血;周衍握着长枪的双手虎口微有刺痛,可立刻就被这特殊之山的加持而抚平。
不单单力量加持极大,根基加持更能无视一定程度的反震伤势,这两者结合,可以令持有此山山神之位者,毫无顾忌得爆发极致之力,而不必担心承载不住这力量被反噬。
“好!!!”
周衍暴喝一声。
枪法再变,猛然重劈。
王郡守结阵,煞气化作了个战魂巨人,以那煞气所化的刀拦住这一枪,伴随着剧烈的金铁鸣啸声音,王郡守只觉得喉咙有腥甜的味道,眼前发黑,心中更是惊悸。
以力破阵,这是何等手段?
何处道人,竟有这样的本领!
周衍也察觉到了这战阵之复杂,耳朵微动,听到了破甲破气破法三类弩矢的声音,后撤半步,长枪逆着横扫,烽燧火炸开,化作防御。
周围百名披甲精锐兵器指着他,银光交错,化作钢铁巨网。
这些都是百战精锐。
本来阆中之地的兵马,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
但是这还要感谢那遭瘟的老狐狸李隆基,自己跑路到蜀川之地,再加上前往长安的漕运被凿断,导致许多后勤从这里运输入长安,这里的兵马也经历厮杀,硬生生磨出来的锐气。
周衍握住兵器。
不能拖延下去了。
心中一动,那战阵再来,长枪往前,重盾围成一团,重弩箭矢,围杀,却犹如要杀一猛兽似的,周衍手中长枪猛然旋转一周,法力流转,撕扯出烈焰护身。
重盾已将他团团围住,早就妖化之后的力士,握着长枪,瞅准了时机,从缝隙里面,朝着周衍猛然攒刺,刺杀的时候,劲气和大阵共鸣,长枪之上,猛然煞气。
周衍脚踏方圆,硬生生避开这长枪第一次攒刺。
但是这些长枪却犹如组成了个卡子,彼此交错重叠,死死卡住周衍的腰部,腿,手臂,众军暴喝一声,于是巨盾,踏步往前,早有其他精锐,持大唐横刀,从重盾缝隙之中劈斩。
结阵如一,百战精锐,气息统合,以重盾封锁行动和身法,长枪第一次刺杀,若成,最好,不成则锁住对手,重盾前压,长刀重劈。
一环一环,是大唐军团专门对付玄官高手的阵法。
周衍手中长枪猛然抬起,死死架住那些劈砍下来的刀。
王郡守猛然凌空而起,手中长枪散发出强横气焰,朝着周衍,打算完成最后的绝杀,却在瞬间察觉到不对,那身周重盾,长枪锁身,连兵器都不得不架住了重劈的少年道人,脸上却并不畏惧。
周衍眸子扬起,眼底锐气。
王郡守心底忽生出一个寒意。
不可能!
区区一名道人,即便是五品境界,也不可能以一个人,去面对五品战将率领的百名披甲精锐,不可能,他不可能是想要借此机会把自己等人都吸引过去,
不可能,他不可能有……
嗡嗡嗡!!!
长枪鸣啸,周衍的眸子里,泛起了金红色的光焰,少年道人的鸦青色道袍翻卷,后背皮肤的画卷开始亮起,刹那之间,肃杀惨烈的气息重临大地,犹如太古战场,重现于此。
呼吸,吐纳。
犹如长龙吞云气!
双脚踏足于大地,于是地脉化作此身之力,磅礴之力,从此而起,那特别山神的加持,传递到了赵子龙的兵器上,煞气盘旋,王郡守几乎是瞬间改变动作,猛然暴退。
因为强行逆转行动,导致自身元气被军阵反噬。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痛,眼前发黑。
下一刻,他看到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画面,血色雷霆炸开,那百名披甲精锐似乎在同一时间遭遇到了一股磅礴之力的重击,齐齐飞起,四肢往前,身躯朝后。
万物安静一瞬。
而后有气浪粘稠如龙般嘶鸣咆哮。
轰!!!
百人披甲妖化精锐以周衍为原点,被直接击飞,或者撞击在墙壁上,将坚硬墙壁撞出了一个个蛛网般的裂隙,或者在空中就口喷鲜血,眼见不活。
一柄柄兵器飞腾在空中,旋即插在地上,环绕周衍周围,犹如拱卫其君主。
兵主传承。
《兵燹万业吞天诀》!
王郡守只觉得头晕目眩,从不曾见到过这等恐怖的爆发力,下一刻,一股磅礴之力炸开,周衍手中的亮银枪横扫,这把长枪的枪刃尤其大,利剑一般,将前方兵器切断。
被周衍的劲气裹挟,犹如破城的重弩直接飞出。
王郡守手中兵器挥舞,当当当当将这些都打落。
“这招式,为何和那一支安禄山叛军麾下的沈姓战将,有几分相似……”
“不行,为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毕竟也是在这洞天福地内的五品战将,算得当世高手,且战且退,硬生生挡住了所有攻击,可击落最后一把兵器,却没能看到周衍,面色大变。
那道人已在身后!
王郡守手中长枪握紧,旋身,带着长枪裹挟烈焰横扫,可下一刻,只觉得自己后心被狠狠一戳,眼前发黑,再然后心口,腹部,膝盖皆遭遇重击。
只在转瞬,周身要害几乎全部遇击,王郡守膝盖被打断,直接跪在地上,却见刚刚交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褪色香囊落在前面,挣扎着去拿,已经被长枪枪刃压住了肩膀。
兀自不肯停下,不顾劲气压制去探手抓那香囊。
兵器刺穿血肉的声音中,王郡守的手掌被枪刃刺穿,却还是死死抓着那香囊,鲜血不断涌出,那褪色的香囊被鲜血染红了。
长枪顺势变招下压,王郡守再抬不起头。
此刻,那两个青城山道人才能反应过来,瞠目结舌。
一个人,持枪硬撼一支装备精良的百人军团。
还硬生生打赢了?
这是什么怪物?祖师爷显灵了吗?
周衍吐息,感觉到兵主传承,在这奇怪山神之力的加持下,以更为霸道的姿态展现出来了,他越发地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山?
王郡守此刻也反应过来,粗粗喘息,神色黯然。
周衍长枪压制此人,道:“看起来,我们需要谈一谈,你们的计划,本地的城池,此地和阆苑到底有什么关系?”
王郡守垂首,忽而轻笑,脸颊抽动:
“……才短短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么多,当真是厉害。”
“可是,道长,你改变不了的……”
“此地阵法,乃以上古之梦为依据,咳咳,还有住世真仙,而我,不过只是他们麾下的小卒子,为了一个,对你们来说微不足道的理由厮杀罢了。”
周衍忽而察觉到什么,道:“你不是郡守!”
王郡守,或者说,这个战将不答,那青城山的道士急急道:“你,你不是城主吗?该,该要庇护百姓,哪里能把百姓引入这大梦里?”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那王郡守,后者死死抓着那香囊,忽而放声大笑:
“庇护百姓……哈哈,真是出家人,你见过真正的【饿殍】吗?不是一两个饥民,是整座城、整个郡的人,像柴火一样堆在路边。”
“就为那安史之乱,我等要去前方拼杀,后方的亲人口粮却要被抽出来,去送往前方!”
“老子的命要去填坑,孩儿也要挨饿,拿着儿女爷娘的口粮,送老子去前线送死。”
“公道?”
“当你的女儿用最后力气拽着你的衣角,问‘爹爹,我是不是睡一觉,梦里就不饿了’的时候,你告诉我,什么是道?!是清规戒律,还是这满城还喘着气的人命?!”
王郡守如同愤怒咆哮的猛虎,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周衍抵着他脖子的枪刃,手掌被切开流淌出鲜血,姜司南结结巴巴,道:“这,这……也不该以百姓为代价……”
王郡守惨然笑道:“大道理,谁不会说?!”
“爷娘已死。”
“唯有一女。”
“那就是我最后活下来的渴望了。”
他抓着周衍的枪刃,猛然起身,翻滚暴退,避开长枪顺势本能的穿刺,周衍眼底怜悯复杂,想到了许多,张守田,沈沧溟,心中有悲叹,枪锋出招却也不曾因为怜悯之心而顿住。
王郡守身上的铠甲被周衍撕扯开来,这汉子起身,抓着身上铠甲,战袍撕扯下来,把那个褪色后,又被鲜血染红了的香囊,放到怀中。
露出了健硕身躯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握着兵器,眼底有沉静的疯狂:
“为家国百姓的死战,我已战过了!”
“为了吾女能活下来,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不过只是双手血腥罢了——他们许诺给我一枚昆仑不死丹,为了她,我就算是坠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青城山道人道:“不可相信他们啊!”
王郡守双目通红:“哪怕一线机会,我也不能放过。”
“若这世上真有冥冥之中的公道,凭什么,我为国家死战,我的家人却要活活饿死,我的女儿要如此?!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公道,公道,不过是蛊惑我等赴死的谎言!”
“来!”
王郡守发出嘶吼,却在这个时候,雾气层层翻滚。
众人皆感觉到了一股,似乎要刺穿皮肤和神魂的锐气,猛然转身,看到那阁楼之上,层层流转的金光,汇聚了一名至少十丈之高的金色身影。
周衍认出了这一招:“……先天庚金法相?!”
在周衍想要先破开阵法再解决对手的时候。
金天王丝毫不管那些被大阵笼罩之人的死活,直接绕后。
那法相手持巨大的长枪,狠狠凿入阁楼。
张狂大笑:
“将宝物,给本座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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