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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至傍晚,早些还家。“许悠昀,你是怎地惹上那老妖女的?”
许悠云犹疑着不敢说,“别想瞒!我都知道,只是看你老不老实?”宁静昀一吓,许悠云什么都说了。
“她亲过?你!”
许悠云像只偷腥被发现的猫儿,委委屈屈。
“当时什么感觉?”
“脸很烫。”
“还有呢?”
“还有……”
应是柔风动痴阳,白云藏红霞。谁亲了谁,说不清。
突然下了山。
“姑娘,在下许悠昀……这些话你哪听来的。”
“听老酒儿说的。”
“那些鬼话也是跟他学的?”
“是我自己想的。”
“那就是学到了骨,以后少和他玩,听到没?”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宁静昀忽地笑道,“不过这些鬼话只能对我说。”
许悠云疑惑道,“鬼话说给鬼听,老大,你不是鬼啊。”
死鬼。“以后,你自会明白。”
“老大,什么是鬼话?”
“哎呀,烦不烦。”
“这个就叫鬼话?”
“我是说你烦不烦。”
“不烦,许悠云怎么会烦宁静云?”
宁静昀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就是鬼话,懂了没?”
许悠云若有所悟,“老大,我想听你给我说鬼话。”
真是天性难改,对别人也定是这样,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他。
“不说。”
许悠云学起宁静昀模样,“哼,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
一拳携笑而来,许悠云飞遁而去。
“旺财,抓住他。”
旺财却是跟许悠云跑远了。
“坏旺财。”
半刻钟后,宁静昀抓着许悠云头发,牵马似的挥舞缰绳,“狼崽崽还跑不跑?”
许悠云摇着头无赖道,“回家回家,老大对我说鬼话。”
长发便被扯住,吃痛后退,恰好倒在她怀里,长发便自由。
都羞赧着不说话,只有旺财打破沉默。
“宁静昀,那红衣女子是鬼吗?
“是鬼,专害嘴花花的小童子。”
许悠云笑道,“那怎么办,是鬼我就对她说鬼话了。”
“你敢?”
许悠云怂道,“我不敢。碰见鬼跑还来不及,怎么敢和她说话?”
这样便好。“许悠昀,你怎地跑这般快?”
“但若是老大变成鬼,我不怕,也要变成鬼对你说鬼话。”
“又不老实耍这招,问你话呢。”
“天地良心,你问我时刚好想说这个。”
那时太小,怎能看透她心思。
“先饶过你。”
“我打不过别人,不跑就会挨打。”
宁静昀心虚道,“我何时打过你?”
许大侠自尊心说不出贺疤瘌,说不出二战五不敌,败给白虎,失了钓鱼台。
“没谁打我,就天生跑得快。”
“切,我们再比比……”
不待说完,发纱便顺溪而下,飘到天上,笑沉了云。
丝发无风自飘,羞涩躲在风中,亦随风而散,笑得畅快,“小黄狗别跑。”
旺财吠开薄暮,跃跃而来,夕阳下的古桥蒙了层橙纱,长水流曜,是昀在笑。
二人跑累了,凭栏远眺。
许悠云却是在偷瞄宁静昀,她长睫轻颤,微侧过头。他便慌了,化龙河飘飘荡荡像她的发纱,又偷眼看去,蛾眉长,琼鼻直。
“老大散发更好看。”
彻底侧过头,只见她如瀑长发。“别以为夸了我就不用束回去。”
发纱有她淡淡体香,魂儿飘去初见时,飘去晕时,飘去方才。
宁静昀忽地回眸,许悠云不知所措,只见她嗔怒道,“小黄狗手笨,量你难弄好,这个送你了。”拢了拢发,小耳皎如月。“要永远带着,若被发现不在,新账旧账一起算。”
许悠云手捧柔溪低头呆望,带状发纱淡白,花纹就像她的心一般繁复。
“小黄狗,不该笨的时候笨。”
手腕忽被抓住,许是心羞,草草系上。
见发纱女子气重,不自觉地拉下袖子遮住。
风大,竟把夕阳吹回正午时,许悠云急忙拉上袖子。
“哼,给本老大系好头发。”
宁静昀佯怒,丝带直直挺在眼前,像周青师的戒尺。她扭头不看他,他亦不见她。
真奇怪,方才还嫌我手笨,今又叫我系上。
“老大,这个怎么系。”
“没给别人系过?”
“以前给娘亲挽过头发,但没弄好。”
宁静昀假意气道,“笨死了,我教你,可要看好。”
只见她十指有灵,飞快挽好发髻。
“学会了没?”她解下丝带,不顾他迷茫,抑或是没看。“来,给你。”
攀上她丝发才觉紧张,发着抖,鬼使神差地系了个马尾,便痴傻不动,夕阳映红水中倒影。
“好看吗?”
“勉强可以。”
日落月出长逝水,鹊桥情,痴人定,人来却作不相识。
裙带慌,抚旺财;水中云,向东去。
好令人羡慕。
姐姐,看什么呢?这是别人的小郎君。
许悠云好奇看来,是两个女子,都是大人,又想偷看宁静昀,却移不过视线,被迷住似的傻傻走去。
秋水媚,易水寒。
腰间传来剧痛,神魂飘回便觉心生恶冰,同要被冻死的那日一般。
那两人突然消失,许悠云牙关打颤道,“老大,她们看我作甚?”
宁静昀又掐许悠云腰,“你说呢?”
“我不知道。反正当时想看老大。”
只听她笑道,“你长得俊,她们要掳回去做童养夫。”
许大侠义正辞严道:“大侠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有娥皇女英?她们敢抓,我就跑。”顿了会儿说道,“还要带着老大跑,大侠都是讲义气的。”但见旺财,“她们要抓旺财就给了,反正跟我也是过苦日子。”
旺财愤然而吠,极其不满,宁静昀笑怒道,“又不老实,就会耍嘴皮子。”
她与旺财下了桥,忽地小声问道,“她们又不抓我,你带我跑做什么?”
许悠云从来大意,却木在桥上,看着旺财悄声道,“大侠要讲义气。”
她发如夜,没再问下去,同旺财走了,便慢慢跟去。
“老大,刚刚那两个女人也是来欺天的?”
“也许是吧。”
“她们看我,不会是想拿我家做仙宿吧?”
“也许是吧。”
“那怎么办,今晚又要睡狗屋了。”
“也许是吧。”
“老大是大笨蛋。”
“也许……悠昀!”
“嘿嘿。”
“不许跑!”
很快回到院前。
“我回家了。”
她走向家中。“老大先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嘻嘻。咳咳,本仙师行善济世,便先待上片刻,镇鬼驱妖。”
“只待片刻?”
“你,你还想多久?”
“昨天老大在屋里,那红衣女鬼还是进来害人了。”
“许悠昀!什么意思?想说我不如她?”
“我是说片刻怎么够?”
宁静昀芳心乱,欲跃回家,许悠云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幸好旺财留住了她。
“还不进屋?”
许悠云急忙开门,弯腰恭敬道,“主公,请进帐。”
“叫老大!”
“老大。”
“嗯。”
灯油早无,惟皎月照人,她轻点红烛。喜衾醉人,似洞房花烛夜,终身难忘。
相顾无言许久。
“许悠昀我先回去了。”她忽地抓住手腕,“别弄丢了……”烛下人影乱。
那时太小,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不说话,只是天真道,“我知道了,这是老大给我的捆妖索,鬼魅一来便缚住它。”
小黄狗真会给台阶下,这般知晓女子心思被别人抢了怎么办。哼,他是不是压根不懂这些?
“许悠昀。”
“嗯?”
“没什么。”
“喔。”
对牛弹琴!却想到不懂也好,别人就不会抢他。对许谈情!以后懂了怎么办?
“老大,这个没系稳,你帮我系一下呗。”
“自己系!”
“我不会系。”
“怎么不喊旺财帮你!”却把自己逗笑了。
“还不把狗爪子伸过来!”
阴晴不定。她轻轻系好,却勒得肉痛。
“许悠昀,我回去了。”
“老大,村中这般多房子,那红衣女子为何偏要选我家作仙宿。”
“她喜欢你。”
许悠云想起燕归去所说,许郎,来给奴家施妆,不由害怕道,“老大怎么办,我不想让她喜欢我。”
“嘻嘻,很简单。”
“老大求你了,快告诉我。”
小黄狗,还怕你不听话?“遇上她便闭嘴,一句话不说。还要别看她,被迷了魂就别想活了。”
“可是她见我不说话生气了怎么办?”
“她怎么会生气?”
“老大是女子,她也是女子。老大见我不说话会生气,她也会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底气不足道,“气了。”忽地大声骂道,“好啊许悠昀,很在乎她是吗?”
“哪里,我怕她生气杀了我。”
手腕忽被抓住,“莫怕,到时候本仙师的捆妖索自会显灵。”
许悠云喜笑颜开,“老大摸我手,是在给捆妖索开光吗?”
一下被甩飞,“滚开,又不老实!”
许悠云委屈道,“老大为什么打我?”
“谁打你啦?”
“喔,原来如此!定是老大捆妖索大显神威。可是这里没妖怪啊。”
小黄狗笨笨的还挺好玩。
“你不老实便会这样,懂了没?”
“老大,哪样才叫不老实。”
“自己悟去,我懒得解释。”
许悠云笑着不说话,宁静昀不禁好奇问道,“都懂了?什么叫不老实?”
许悠云高深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又是和老酒儿学的?”
许悠云得意点头。
“切,还给你炫耀上了。”
“老大,在下有一事不明。”
“说。”
“红衣女鬼为何让我叫她姐姐?”
“这样你们便是家人,她就有个正当身份,此举与欺天无异。”
原来老天爷做事也讲关系。“可老酒儿也是村里人啊。”
“她是要认个祖宗?”
许悠云哑然,似乎有几分道理。
“可别人为何不这么做?”
“凡事讲规矩,先来后到。”
“谁先来,谁后到,别人怎么知道?”
“有灵志,但你看不到,而且每个欺天人都要从仙宿中带走一件信物。不信就找找看家里少什么东西没。”
家中贫寒,所有之物不过几样。
“这里怎么这般乱?”
“乱一点看着热闹些,就没这么怕,也不是那么想爹娘了。”
本想找个由头给他整理房间,怎提他伤心处?哎,和小笨狗待久了,我也变笨了。
却听他惊呼道,“老大,我的秘籍不见了!”
“哪里不见了,明明是你送给那老女人的。”
许悠云追悔莫及。
“别难过啦,你跟我回去,想学什么有什么。”
“那个不一样的,它里面就像,就像,有你说的桃源。”
“这个我家也有,名叫画中游。”
他人宝树不如己之敝履。
“也不怪你,就算不给她,老妖婆还是会拿它作信物的。”
心中好受了些,“信物有何用?”
“无用,同欺天一般,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这个我懂,就是图个心安嘛。”
“可以这般说。”
“可为什么还要把村里的人都叫走?一起凑合着住一晚不好吗?”
“所以欺天说不明白,就是件玄事。这般做是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比不了真的。”
许悠云大笑道,“我也是白村的人,他们如何与我抢?”
“许悠昀,有志气!做人就要永远如此,永远有豪气。”
“老大,今天去了村北,怎地不见欺天人?”
“山这般大,你都逛完了?况且那最多算个皮毛。”
她知许悠云,“想去可以,可别背着我一人偷偷去,山里有妖怪,危险得很,没本老大在……哼哼。”
谈虎色变,许悠云只觉后背发凉,“老大,桥上那两个女子不会也是妖怪吧。”
宁静昀笑道:“就是妖怪,最爱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童子。嘴一嗦溜,美味的童子皮肉全滑进肚子里,然后趴在上面一吸,骨髓都吃干净,白骨头变黄骨头。”
“怎么样,怕了没?”
许大侠嘴硬道,“有老大的捆妖索,无惧无畏。”
她却笑得更欢。
“老大在笑什么?”
“以后,你自会明白。”
许悠云也笑了,眼眸狡黠。
好个小黄狗,我早说要回去的,他故意找话留我。
“许悠昀,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老大……”
哼,叫你心眼多,不老实。不待许悠云挽留,宁静昀跃过两个半许悠云高的院墙。
院那边,只听门闭,未闻惋叹,明天不理他了!她哪知门声掩过惋叹?
红烛照,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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