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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好可怕呀!”若叶睦站了起来,她踮着脚尖,缓缓地高举起手臂,像是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的叫人心里一颤。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一起学过弹琴,一起学过跳舞,就连一块饼干我们都要一人一半。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可你现在居然用这样的表情跟我说话……”
手腕优雅地翻转,若叶睦指尖慢慢合拢,降下,爱怜地捧在自己的胸前,犹如摘下了星空中的月光,害怕它悄悄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我很难过,也很伤心。”
她的声音那么柔,如风的轻语,“原来爱不是永恒的,爱是会变的。啊!谁来救救我这可怜的少女!是她亲手将我推向无尽的深渊,我历经千般磨难,走过血海刀山,裙摆磨成破布,脚趾绽出水泡,终于回到她的身边。我向她满怀期待地伸出手,告诉她我终于见到你了,可她却厉声质问我是谁!”
若叶睦单脚点地旋转起来,她穿着圆头的玛丽珍鞋,这种质地坚硬的鞋子根本没法用来跳芭蕾,势必会很痛。
可若叶睦根本就不在乎,她转的越来越快,那件方格的裙摆也跟着飞扬的越来越快,浅绿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绽放,她被包裹在其中,像是一只轻盈的玉蝶。
没有支撑也没有音乐,但她跳的无比认真,这场独舞也只有一位观众,但这并不妨碍每一圈,她都会向着祥子投来妩媚的眼神,仿佛某个漂亮的女孩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便递过去一抹娇俏的嘲弄。
一口气3600度的旋转,结束在另一只脚尖点地的时刻,散开的裙摆收拢起来贴着腿,便如盛开的花瓣重新收拢为花蕾,若叶睦纤细如薄樱的身躯软软地坠落。
不是用尽了力气,也不是脚尖有受不了的剧痛,她伏在那个自己刚刚坐着的小圆凳上,几缕凌乱的发丝紧贴脸颊,她用手指轻柔地抚摸那坚硬的东西,婉转的眼波里荡漾着悠远的哀伤。
“这就是你的祥吗?小睦?”
无人能够应答,因为唯一的观众已经无话可说,祥子的眼瞳微微颤抖,这本该是一支很漂亮的舞,由漂亮的人儿来跳当然也是很美的,可她的心里只剩下苍白的畏惧。
她从来都不知道若叶睦会是这样的好演员,睦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像是在舞台上浸淫了很多年的好手。
可祥子清楚地知道她的芭蕾只是以前的兴趣,而且这个兴趣已经停滞了很久,只是会在家中开酒会的时候跳一跳。
“你根本就不是小睦,你到底是谁!”枪托落入掌心,祥子对准自己昔日的好友,解开了PPK的保险,紧咬牙关手指发颤。
一切超自然现象都与龙族有关,她谨记着这句话,一定是若叶睦身上的龙血出了问题。
可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信心开枪,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真正的若叶睦到底去了哪里。
“我就是若叶睦哟。”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可若叶睦一点都不害怕,歪着头,笑容恬静而美好,如沐浴阳光。
“混蛋!”
“真的。”
若叶睦站直了,微笑着一步步地靠近,每一步都是芭蕾里那样前脚掌着地的步法,轻盈而优雅。
她每向前一步,祥子就惊恐地后退一步,直觉告诉祥子她应该开枪,可理智又告诉她不行,就算那家伙是代替睦的魔鬼,外表仍然是睦的样子,她根本没法扣下扳机。
脚后跟碰到了坚硬的墙壁,祥子浑身一颤,再也无路可退。
她刚想向一旁逃走,可这最后一段距离,若叶睦直接压了上来,一手撑着墙,一手掌心堵住了祥子的枪口,缓缓握住,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围栏,把祥子的退路彻底堵死。
“这张脸蛋,这副嗓音,这个身体,所有的一切都是若叶睦的东西,我当然是若叶睦。”若叶睦看着祥子的眼睛,缓缓凑近,“但唯独这里不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是相反的两个人,她会弹吉他而我不会,我会跳芭蕾可她不会。她的运动神经一般,而我则能拿下全校第一。她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但我八面玲珑冰雪聪明,可以讨任何人的喜欢。”
“我的名字是墨缇丝(Mortis),是住在若叶睦身体里,她最要好的朋友,另一个若叶睦。”
那张熟悉的脸庞既得意又凉薄,像是在嘲弄她的无力,愤怒把龙血中的斗志点燃了,祥子丢掉PPK猛扑向墨缇丝。
墨缇丝愣神了片刻,以为祥子是要给她一个拥抱,于是她也张开双臂想要回敬。
可祥子是把她抱了起来,向着墙壁滚去,墨缇丝完全没有想到祥子会忽然发难,她被祥子顶着狠狠地撞在墙上,眼冒金星,脊背发凉。
“你疯了吗!这可是小睦的身体!”墨缇丝怒吼。
“把小睦还给我!”祥子不管不顾,揪住墨缇丝的衣领,她没法对墨缇丝开枪,就只有用最传统的办法,她要把这个自称小睦朋友的魔鬼控制住。
“你这个……蠢女人!”墨缇丝咬牙切齿。
她摆头猛撞向祥子的额头,沉闷的重击在颅骨中回荡,两个人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
以墨缇丝的血统,这种失神只是片刻的事情,她比祥子回魂的更快,一把推开祥子,趁机扑在了祥子的背上,用双手双脚锁住她的身体。
这是美式摔跤中偶尔能见到的招数,名叫人枷,以整个身体为枷锁来制服对方的技巧。
祥子拼命地挣扎,鞋子踢掉了,只剩下白色的袜子敲打地板,她想去够背后的人,可是手臂关节根本就动不了,墨缇丝死死地压着她,连带着用自己的身体来当做武器。
和上杉越的学习才开始一天,在真正的格斗上,祥子还是个纯粹的门外汉,完全没有经验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枷锁,关节上的剧痛越来越沉重,她反抗的动作也越来越小。
“好受吗?舒服吗?别搞的好像我吃了你的小睦似的!”墨缇丝压低了声音怒叱。
虽然这里的隔音很好,但她还是怕动静搞的太大,把家里的阿姨招来,那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这一幕了,俩人的清白都得完蛋。
“你是占据了睦身体的恶魔!”祥子爬不起来,就扭头试着去咬墨缇丝的手指。
“恶魔?到底谁才是恶魔?这个词怎么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呢?”墨缇丝真受不了这个思维笔直的大小姐了,“我比你更重要,我比你更在乎小睦,我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只是你没有意识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时候!你和睦一起去鹿儿岛旅行,那里的大叔教你们用网兜抓鱼,但是你们两个人一条都捞不上来,那群小男生嘲笑你们两个是笨蛋,你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是又没法反击,难过的坐在岸边生闷气。是睦抱着一条有她一半高的鱼出现在你面前,说这是我的分给你一半,这样我们就有大鱼啦。你们两个人要抬着才能把那条鱼带回去,一路上所有人都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你们。”
墨缇丝忍不住大声说,“你就没想过那条鱼有睦一半高,你们手里的网兜也就配抓两三寸的小鱼,不是我出手会有那么大的收获吗?”
“还有你们学芭蕾的时候,那个老师总是一张别人欠了她几百万的脸,对谁都很严格,你的姿势不好她就用竹片敲打你的腿,你哭着找妈妈告状,可是妈妈说学习芭蕾就是要吃苦的,要学会忍耐。但忽然有一天那个老师再也不敢对你动手了,只是在你频频失误的时候皱着眉毛提醒,你觉得那是为什么?”
“是我啊!她连小睦都敢打,那我只好出来教训一下她了。”墨缇丝得意起来,“我在她的鞋子里放死老鼠,给她的饭盒装满蟑螂,把她锁在纯黑的房间里一整夜!是我拯救了你们两个人!你又做了什么?”
人的记忆就像一块容量有限的硬盘,总会出现些冗杂的数据,沉寂在某个文件夹的角落里,往往很难想起来清理。
但墨缇丝的提醒就像那个清理数据的工具,埋藏起来的记忆碎片重新拾起,一片片拼凑,贴合,于是本该忘却的东西,又重新被回忆起来。
祥子想起来了,小时候的若叶睦并不像后来那样沉默寡言,她爱唱又爱跳,一脸笑容好像能沁出暖阳似的,很受大家的欢迎。
但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黯淡,总是游离在大家的注视之外发呆。
那种样子就像盛夏午后一个人小孩被扔在公园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害怕,就坐在秋千上晃呀晃,看着绿茵上滚动的足球,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直到夕阳没入地平线,她坐在金色的光影里,身后也没有人来叫她回家。
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么孤独,那么无奈,那样孑然一身。
若叶睦可是星二代啊,她的父母都是站在聚光灯下炽手可热的人物,只要出门就会面对山呼海啸般的闪光灯,可睦的眼睛里总是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了。
直到这一刻祥子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遗忘了那么多东西,她都看在眼里,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本该是小睦最好的朋友,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她忽然觉得好难受,那些模糊的记忆在眼前闪过,一张张都那么清晰,眼眶也模糊起来,温热的泪一点点酝酿,流淌,划过脸颊。
“鳄鱼小姐,你的眼泪可一点都不值钱。”
泪光滴在Mortis的手臂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上的力量反而越来越大,她既不想让祥子好过,也不想她就这样死去。
“你根本不知道小睦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你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事情。是啊是啊,何必在意身边的人呢?你的姓氏可是高贵的丰川,将来注定要掌握整个丰川集团的人,公主中的公主,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所有人都要爱着你,你的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你鞍前马后,你说想退出乐队就退出乐队!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身后的她?”
每一个字,都如恶毒的蛇影,墨缇丝越说越快,越说表情越狰狞,黄金瞳燃烧着金色的憎恨。
“CryChic是小睦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作为小睦的朋友,你居然想毁灭它?你甚至都不愿意问一下她的想法!做的真好,做的真绝,做的让小睦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眠,好不容易来一次,却说的都是黄金瞳的事!小睦不会反抗,没有关系,墨缇丝来替她说,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你!”
每一声讨厌你都伴随着一记拳头,墨缇丝骑在祥子的身上,仿佛要把所有的恨意击打出去一般。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小睦也不需要你,她只要有我就够了,只有我才能安慰她,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心里不需要有你的位置!”
又一记拳头,但是没能砸下去,祥子顶着墨缇丝的重拳起身,只手握住了墨缇丝冰冷的手背,龙血在呼啸着奔涌,那双总是很柔弱软糯的眼睛,此刻坚定的如金色烈焰在燃烧。
“你说的都对,我承认。小睦以前很爱笑的,也很爱说话的,但她后来一天比一天沉默,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几个字了。我觉得这没什么,谁不会长大呢?长大了都会变的,我也一样啊。
“但是那绝对不是因为我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祥子死死盯着墨缇丝的眼睛。
“我只是没有意识到,我只是疏忽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丧气的话,也没有对我露出需要帮助的一面,我就以为她是不会被打倒的铁人,我也没有想要摧毁CryChic的意思!别把自己说成是多高尚的人,你只不过是她人格的一部分,要拯救她轮不到你来,哪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她发了疯般抓住墨缇丝的肩膀,一头槌撞了过去,剧痛如黑暗降下,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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