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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司,指挥厅内“李云龙这一拳头,插得够深,也够险。
十万大军,孤悬敌后,补给线拉成了面条。
联合国军不是傻子,李奇微更不是善茬。
现在西线有所进展,东线更是全面攻势。
老陈,李云龙这小子可是你的爱将啊,你这么看现在的局面?”
老总紧锁着眉头,粗糙的手指在加平位置用力点了点道。
陈首长就站在老总身侧,微微前倾着身体,扫过地图上那片危险的突出部:“老总说得对。
东线看似因为伍万里在江陵的惊天胜利和李云龙的迅猛穿插,造成了敌战线西凸东凹的态势,联合国军在西线确实出现了收缩迹象。
但我们必须清醒,这种收缩是被动而有限的!
西线我军打得很苦,战果有,可歼灭的敌军建制单位太少,远未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联合国军随时可以依托汉城周边的坚固工事和强大火力重整旗鼓。
甚至掉头向东,彻底把李云龙的口袋扎死。”
此时,陈首长的手指划过从西线指向东线加平区域的几条蓝色虚线:“一旦西线腾出手,李奇微绝不会放过这个围歼我东线突击集团的绝佳战机!
李云龙现在是骑在老虎背上了。”
后勤部洪部长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手里那份被捏得发皱的后勤补给清单仿佛有千斤重。
他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声音带着疲惫:“老总,陈首长,现在不是考虑扩大战果的时候了!
前指急电,各兵团、军报告汇总到我这里,情况很糟。
全兵团弹药储备,尤其是重炮炮弹、反坦克火箭弹、冲锋枪弹,按照目前高强度消耗,撑不了太久了!
粮食、药品、被服,都在警戒线以下。
补充上来的新兵,对于和美军交战的经验严重不足,刚下火车就得上阵地填线。
伍万里同志那边虽然送去了一批兵员和补给,但是肯定没办法短时间恢复原有战力的。
没有他们分担压力,李云龙那里的局面会立刻崩坏!
实话讲,若不是伍万里同志在江陵打掉了第七舰队,消灭了美二师,捅了敌人心窝子一拳,迫使李奇微暂时手忙脚乱。
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在被迫做全线收缩的预案了!”
洪部长的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压抑的水潭,激起一片沉重的涟漪。
指挥厅里,除了地图前沉默的几位核心将领,众多参谋们低声的、焦虑的议论声嗡嗡地响了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忧虑,目光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和那份触目惊心的后勤清单上来回逡巡。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严峻的现实冲淡,江陵大捷的光芒,似乎也穿透不了此刻笼罩在志司上空的巨大后勤阴云。
解参谋长深吸一口气,将一份刚译出的、墨迹似乎还带着电波余温的情报文件重重拍在作战桌的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那些嗡嗡的议论声,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困难还不止眼前这些,同志们!
侦察部门和国际情报渠道的最新急报:华盛顿震怒,反应极其迅速。
其一,美国本土已开始紧急动员,训练重建新的美二师,并着手组建全新的第七舰队。
这个……对我们眼下第五次战役的进程威胁倒是有限,美国佬远水解不了近渴。
等他们重新组建完,第五次战役估计都打完了。
但是其二,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主力第二舰队,其核心战斗群已奉命开拔!
其火力配备,远非已被伍万里同志送入海底的第七舰队可比!”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指挥厅炸开。
参谋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惊骇的低语瞬间变成了惊呼。
“远胜第七舰队战力的太平洋舰队主力,我们中国海军还能战胜吗?”
“说不定到时候……我们海军的补给线会被彻底切断!”
“不止是海军,肯定还有大量航母舰载机群,李云龙的东线突击集团更加危险了……”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铁箍,牢牢勒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东线的孤军悬危,西线的胶着消耗,后勤的濒临枯竭,如今再加上这柄悬顶而来的海军重锤……
指挥厅的空气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沉重,只有电扇徒劳地转动着,搅动着令人窒息的闷热。
李副参谋长扶了扶眼镜,他是志司里有名的“铁算盘”,此刻脸色也极为凝重。
他拿起一根指挥棒,指向地图上加平以南那片被蓝色弧线合围的区域:“解参谋长带来的威胁是未来的,但李云龙眼前的危险是迫在眉睫的。
老总,陈首长,请看这里……”
他指挥棒尖端在加平以南的几个关键隘口和交通节点上快速移动,继续道:
“根据空中侦察和地面部队反馈,美军骑兵第一师主力已经攻破春川,封死了李云龙突击集团的退路!
其意图不言自明,就是配合新陆战一师以及可能从西线抽调整编的美军部队,完成对东线突击集团十万大军的合围!
而李云龙所部,经过连续高强度作战,部队已极度疲劳,携行弹药锐减,伤员无法后送。
其前锋虽逼近加平,但后尾尚在春川以南!
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侧翼完全没有有力屏障,完全暴露在敌人机动兵力的铁锤之下!
李奇微设的这个口袋,已经开始收口了!”
李副参谋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将东线巨大的危险赤裸裸地剖开在众人面前。
他放下指挥棒,声音沉重而清晰道:“我个人意见,此役我们已取得超出预期的重大战果。
全歼美第七舰队、成建制歼灭美二师、重创韩六师、缴获巨量装备、极大震慑敌军、打出了国威军威!战略目的已经达成。
而在目前后勤断绝、强敌环伺、李云龙部处境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应当……见好就收!
立即组织李云龙集团有序、快速地向安全地带突围收缩,与西线主力靠拢!
保存有生力量,方为上策。
再打下去,一旦东线大量精锐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李副参谋长说得对!”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让李云龙同志撤!”
“老总,下决心吧!保人是第一位的!”
“西线也该收缩了,我们撑不住了……”
李副参谋长的分析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指挥厅瞬间被参谋们迫切、焦虑乃至带着一丝恐慌的喊声淹没。
巨大的压力和对李云龙集团覆灭的担忧,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参谋人员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议论声、建议声、甚至争论声响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不安。
“安静!”
一声低沉的断喝,并不算高亢,却如惊雷炸响在喧嚣的指挥厅上空,带着久经战阵淬炼出的威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志愿军参谋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噤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站在地图主位上的老总。
老总并未拍桌子,也未怒目圆睁。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扫过全场道:
“困难?哪个不知道?
西线打了多少天硬仗啃骨头,流了多少血,我这个司令员难道心里没本账?
东线李云龙十万大军悬在外面,补给线都快断了。
伍万里的钢七总队刚打完江陵,骨头都打酥了,却发电说又要去打春川
这些,难道我看不见?
后勤部和参谋总部的报告,我第一个拿到的!
美国又开来个大舰队,炮管子比我们的水缸还粗,这消息,解参谋长是放到我桌上的!
但是,就因为困难摆在眼前,我们就得缩头?
就得丢掉打出来的胜利、丢掉战场主动权?
就得把李云龙那十万将士像丢包袱一样慌慌张张地撤回来,任凭敌人追着屁股打,损兵折将?!
同志们哪,我们这支队伍,从井冈山打到陕北,从太行山打到黄河边,从淮海打到长江南岸,我们经历的困难还少吗?!
我问你们,现在我们面前的困难,比得上当年湘江血战,尸山血海,八万红军过江只剩三万?!
比得上四渡赤水,几十万敌军围追堵截,我们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天上飞机轰炸,地上枪林弹雨,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比得上爬雪山过草地,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那些坎儿我们都迈过来了!
今天,我们有了飞机大炮,有了后方支援,有了中朝共百万能征惯战的部队,反倒被眼前的困难吓住了?!”
“轰!”老总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在加平位置的作战地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地图上的铅笔线条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这声响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所有参谋都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他们脸上因焦虑而产生的苍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混杂着羞愧与激昂的复杂情绪。
许多老参谋的眼眶瞬间红了,当年爬雪山过草地、啃树皮咽草根的景象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是啊,那些非人的绝境都闯过来了,现在这仗,再难,能有当年弹尽粮绝、四面楚歌难?
一股滚烫的热流冲散了刚才弥漫的消沉与恐惧。
老总的目光锐利依旧,但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决:“困难,当然要正视!
后勤,是生命线!
情报,是指路明灯!
你们的担忧,也有道理!
正因为困难我们才更要动脑子、想办法,更要拿出当年那股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头!
而不是被困难唬住,自己先乱了阵脚!
传我命令!
第一,即刻电令东线突击集团十万大军,务必保持战斗队形完整,小心警惕。
以现有之第15军、第12军一部担任后卫,依托有利地形,交替掩护,梯次收缩!
目标是寻求机会突围,与西线主力第19兵团、第3兵团汇合!
具体撤退路线、时间节点由他根据敌情临机决断。
但原则是:快!稳!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
告诉他,我只要活着的兵,不要死守一地的‘英雄’!
第二,电令伍万里!
江陵战役打得漂亮!
打出了国威军威!
但现在没时间庆功!
命令钢七总队、新八军、朝九军,快速完成必要休整、补充!
同时,立即向春川方向运动!
不惜一切代价,接应、策应李云龙集团突围!
像一把尖刀,给我狠狠捅向合围李云龙之敌,分担李云龙正面的压力!
要像在江陵打第七舰队一样,打出突然性,打出力度,让李奇微顾头顾不了腚!
第三,在确保李云龙集团能够安全突围,并保证伍万里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各部指挥员应高度注意战场态势演变!
捕捉一切可能的战机!
特别是利用我们东西两线部队都在向中间地带靠拢的态势,创造局部战场!
寻找机会,成建制地——吃掉美军一个师!”
此言一出,指挥厅里刚刚升腾起的激昂气氛瞬间又凝固了一下。
众多参谋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
就连陈首长、洪后勤部长等核心将领也微微蹙眉。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安全突围已是险棋,还要在撤退中谋划歼灭美军一个整师?
这简直像是要在雪崩中取宝!
老总显然洞悉了众人的疑虑,沉声道:“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不可能,甚至有些冒险。
但同志们,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敌人想围歼我们,就必然要调动!要追击!要堵截!
只要我们指挥得当,部队顽强,在敌人追击的链条上,就可能出现孤军突出、或者与其他部队脱节的薄弱环节!
李云龙和伍万里,都是善于捕捉战机、敢打硬仗恶仗的虎将!
西线主力第19兵团、第3兵团,也都是能啃硬骨头的!
他们几方面若是配合好了,利用我们‘收缩靠拢’造成的混乱和敌人急于求成的心态。
说不定能在运动战中集中优势兵力,打掉它一个师,并非绝无可能!
同志们,这不是好大喜功,这是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
苏联最新的援助援助方案,是无偿获得还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去偿还,就看我们能否在朝鲜战场上,再砸断美帝一条臂膀!
上面的指示精神很明确:有机会,坚决打!没机会,不强求!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老总,不会拿将士们的生命去赌!
但若有战机出现,也绝不允许因为畏难而白白放过!”
老总的目光最后落在陈首长脸上:“老陈,看你的脸色应该是觉得协同西线主力围歼太难了。
难是肯定的,但我们现在是‘收拳’,不是‘挨打’!
收拳是为了更好地打出去!
告诉李云龙、伍万里他们,突围是铁的命令!
在完成突围的前提下,把眼睛给我擦亮,把刀给我磨快!
在运动中寻找战机!
要像猎豹一样,既要躲开陷阱,也要瞅准机会,扑上去咬断猎物的喉咙!
具体怎么打,让他们在前线相机决断!
是打是撤,战场指挥员有临机专断之权!
志司不做遥控!
只要求一点:保全自己,消灭敌人!
能歼灭一个师,我们就要不惜代价!
实在没机会,安全撤回来,也是胜利!”
陈首长眼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锐利的光芒取代。
他迎着老总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凝重而坚定:“明白了,老总!
突围是主,歼敌是次。
但若战机出现,必如雷霆一击,不负祖国期望,争取无偿获得苏联的重工业设备技术和资金!”
老总想了想,最后下达指令道:“至于西线,命令杨得志、陈锡联同志:自即日起,西线各兵团、军,务必加大进攻力度!
不要怕伤亡,不要怕消耗!给我狠狠地打!
黏住范弗利特的主力,让他一兵一卒也抽不出来东援!
西线打得越狠越猛,东线李云龙和伍万里的压力就越小,突围成功的把握就越大!
给我把李奇微的注意力死死摁在西边,要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是!”
陈首长,解参谋长以及指挥厅内所有参谋,齐声应应下道。
参谋们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电台的滴答声、电话的摇铃声、沙沙的书写声、短促有力的口令声再次密集响起。
陈首长快步走向通讯处,亲自口述给李云龙、伍万里以及西线各兵团首长的绝密电文,字字千钧:
“……东线突击集团务必团结一心,火速寻求机会突围,靠拢西线主力。
钢七等部即向春川方向运动,全力策应突击集团突围。
各部在确保安全突围之首要前提下,须高度警惕战场瞬息之变,密切协同东西两线主力,于运动转进间捕捉良机。
若敌有孤军冒进、侧翼暴露、协同脱节之隙,当机立断,以雷霆万钧之势,集中绝对优势兵力火力,力求成建制、彻底歼灭美军一个师级单位!
此乃国家所瞩望,亦关乎国运之重!
战机稍纵即逝,前指授尔等临机决断全权!
唯切记: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安全为第一要义!
若无机可乘,当以迅捷脱离接触、保全有生力量为上!
西线各部须以最大之决心、最猛之攻势,死钉当面之敌,策应全局!
志司待尔等捷报!”
电波载着这沉甸甸的期待与如山般的信任,穿透硝烟弥漫的朝鲜天空,飞向那两支身处风暴中心的英雄部队。
………………………………
加平城外二十里,山坳里用圆木和沙袋垒起的志愿军东线突击集团指挥部烟雾弥漫。
李云龙一脚蹬在弹药箱上,指关节敲得铺满地图的桌面砰砰响。
孔捷拧着浓眉,烟头快要烧到手指道:“老李,这加平城啃得邪性!
春川那会儿,新陆战一师可没这么硬气!
娘的,现在像换了批人,火力猛得邪乎,指挥也滑溜。
咱们打了几轮,连外围阵地都没撕开大口子!”
空气滞重,烟草味里混着一丝紧绷。
十五军秦军长把钢盔重重撂在桌上,震得几个搪瓷缸跳了跳:
“美国鬼子的炮火跟下雨似的没个停,天上战机也嗡嗡叫,炸弹撵着脚后跟炸!
老子的部队组织几次突击,全被压回来了,伤亡不小!”
六十军韦军长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接道:“秦军长说的在理,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再组织一次强攻?
集中火力,让我的六十军冲一次主攻方向试试!”
“韦军长,硬冲代价太大!
掩护进攻的炮弹,库存已经耗掉一半还多了!
要打,就只能是倾尽所有的一锤子买卖——一次砸开加平!
没有第二次机会!
老李,不是长敌人志气,这加平,恐怕真得掂量掂量了。”
赵刚摇了摇头,看向李云龙说道。
一直沉默盯着地图的十二军军长丁伟猛地抬起头道:“老赵的顾虑,是实情。
炮弹打光,后续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战场态势!
美骑一师卡死了北面的春川,彻底锁死了我们北退的道路!
西边,美军第七师这些联合国军主力像铁砧一样顶着我们!
南面,加平这个硬骨头还在!
东边是海,最新情报,美国人的太平洋舰队主力正全速扑来!
我们十多万大军被几面挤压,补给线早就断了,再耗下去……”
他没说下去,但指挥部里每个人都感到了那股冰冷的寒意。
被合围、被歼灭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压在头顶。
就在这时,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
一个年轻却满脸疲惫的参谋几乎是撞进来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电报纸,嘴唇有些发白:
“报告!志司急电!”
刹那间,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名参谋急速念道:“志司首长指示:敌美骑一师已控制春川要隘,太平洋舰队主力快速逼近,东线突击集团处境极端危险。
为保存有生力量,命令李云龙部,立即于加平方向寻求有利时机,组织部队向西线主力方向突围!
志司已严令西线部队加强攻击,全力策应!
同时命令伍万里所部,务必打通接应通道!
另,志司强调,突围过程中,若捕捉到有利战机,可在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力争成建制歼灭美军一个主力师!
此举关乎争取苏联大规模无偿工业援助之国家战略大局!十万火急!”
最后一个字落下,狭小的指挥部里死一般寂静。
电报的内容像一块千斤巨石砸进深潭,激起的不是浪花,是一种沉重的的死寂。
突围!放弃进攻加平!放弃进逼汉城脚下与西线主力会师的宏大目标!
李云龙慢慢直起身,没有立刻去看电报原件,目光钉子一样死死扎在作战地图上。
从加平一直扫到春川,再扫过西线重重迭迭的敌我标志。
孔捷、丁伟等人脸色都异常凝重,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打了半辈子仗,都明白这份命令的分量——这是放弃到嘴的肉,去钻敌人的刺刀阵!
“他娘的!”
李云龙突然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一把抓过参谋手中的电报纸,草草扫了一眼,随即竟将它狠狠地拍回桌上!
“志司让老子突围,可是没规定往哪突围吧?
传老子命令!
全军准备发动最后总攻!
目标——拿下加平城!”
李云龙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斩钉截铁道。
“什么?!”
“老李!你疯了?!”
“志司的命令,怎么能抗命……”
指挥部瞬间炸开了锅!
孔捷、丁伟、秦军长、韦军长、包括赵刚在内,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赵刚一步抢到李云龙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严厉:“老李!你冷静!
这是志司的命令!
战场抗命,后果你想过没有?!
保存力量突围是全局考量!”
“全局?老子现在就是全局!
保存力量?
钻他娘的刺刀阵就能保存力量了?做梦!
都给我看清楚!
根据情报,北面的春川是骑兵一师驻守!
美国人的王牌,整整两万多虎狼之师,守着春川那个王八壳子!
就算伍万里那小子再能打,他刚在江陵啃完硬骨头,伤亡惨重,能给我们撕开多大的口子?
去冲骑兵一师?
那是拿鸡蛋撞石头!撞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过去!
西面就更不可能了!
美第七师、美二十四师……几十万联合国军挤在那里!
那是铁桶阵!往那儿撞?
给美国佬送菜?嫌咱们死得不够快?
东面是海!
志司前不久才告诉我们,美国佬的太平洋舰队主力就在路上了!
他们的舰载机群能像下雹子一样把炸弹扔到我们头上!
咱们那点海军运输船,能装下这十几万大军?
那是活靶子!死路一条!”
说到这,李云龙的手指重重地、钉在了地图上那个标注着“新陆战一师”的加平城上!
“就只有这儿!加平!
守在这里的,是什么?
是那个在春川被老子敲断了脊梁骨的新陆战一师!
当年那个老牌精锐的陆战一师早就死在长津湖了,这是新陆战一师,战斗力也就那样!
一个重新拼凑起来的架子货罢了!
他们的老兵打光了,补充的大部分都是新兵!
他们的装备能比春川时好多少?!
它现在看着凶,那是困兽在龇牙!
它就是我们这铁桶包围圈里,最薄、最脆的那一层皮!
打穿它!拿下加平!
老子前脚踩平加平,后脚就能把刺刀顶到汉城下!
顶到联合国军那群狗屁司令的鼻子底下!
到那时候,你们猜会怎么样?”
李云龙猛地直起腰,他的身体仿佛瞬间拔高了一截,一种摄人心魄的战场豪气轰然爆发开来:
“整个汉城都得炸锅!
整个联合国军的战线都得像抽了筋一样乱抖!
什么西线,什么北线,通通都得给老子调兵回援!
整个战场这潭死水,才会真正搅动起来!
我们十万精锐才能在这乱局中找到缝隙!
才能真正找到我们需要的‘运动战’战机!
才能像志司命令要求的那样,一口啃掉他一个师!
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打出去!
这才是真正的突围!
这才是老子李云龙的路!”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炉火的噼啪声似乎都消失了。
孔捷张着嘴,烟灰掉在衣襟上浑然不觉。
丁伟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地图上加平的位置,呼吸变得粗重。
秦军长和韦军长胸膛起伏,捏紧了拳头,眼中熄灭的战火被李云龙这番石破天惊的分析重新点燃,并且烧得越来越旺!
赵刚脸上的焦急和忧虑并未完全褪去,但那份职业军人的敏锐让他同样捕捉到了李云龙战略中那近乎疯狂的闪光点。
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砸出惊天动地的一拳,继而搅乱整个棋局!
这确实……是绝境中最强悍、也最可能创造奇迹的解法!
但抗命的代价……
“老李,话虽如此。
可我担心日后有人给你戴上抗命的帽子,到时候你总不能去江南纺织厂当厂长吧……”
赵刚闻言,语气弱了几分的提醒道。
“老赵,这次老李说得对!
他娘的,就该这么干!
从哪突围不是突围?
志司的命令只说突围,可没说非得当缩头乌龟一样往敌人的口袋里钻!打加平,就是突围!”
孔捷当即说道。
“妙!太妙了!
老李这一手,化被动为主动!
打加平,就是捅敌人的心窝子!
前线一乱,我们运动的空间就出来了!
别说突围,说不定真能咬下敌人一大块肉!
这步棋,险中求胜,胜则全局皆活!
老李,你还是当初那个在晋西北硬刚坂田联队的李云龙啊!”
丁伟看向李云龙的眼神充满了兴奋。
秦军长和韦军长对视一眼,同时重重点头。
秦军长当即说道:“李指挥看得透!
新陆战一师,就是软柿子!
打它,比撞骑兵一师的铜墙铁壁强百倍!”
韦军长咬牙补充:“没错!
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能被敌人关在笼子里憋死!
打加平,拼了!”
压力瞬间全部汇聚到赵刚身上。
他看看情绪激昂、战意沸腾的诸位将领,再看看地图上那被李云龙意志死死钉住的加平城。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李云龙那张因激动和决绝而微微扭曲的、布满风霜却又无比坚定的脸上。
赵刚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好,听老李的!
到时候要是问责下来,我也一起担!”
赵刚终究是军人,是政委。
在最终的战斗决心面前,他选择与他的指挥员、他的部队站在一起,哪怕前方是九死一生。
这一点头,如同打开了决堤的闸门。
指挥部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瞬间被一股灼热的进攻气息所取代!
“好!
各部,立刻回去准备!
给老子把‘家底’都掏出来!
组织敢死队!挑选突击手!
告诉每一个战士,这是我们东线突击集团十几万人生死存亡的一战!没有退路!
拿下加平,我们就有活路!
就能威胁汉城!就能杀穿包围圈!
就能逼着美国佬在我们选定的战场上决战!
子弹打光了,用刺刀!刺刀拼弯了,用牙咬!
老子只要加平!”
李云龙一拍桌子,豪气冲天道。
“是!”
指挥部内,众人炸雷般的应和声立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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