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残电桃花 > 第一章 雷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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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高压电塔上徒手接引天雷时,她正在实验室观测量子纠缠。

    >她生母的魂魄在雷暴中显形:“你女儿命犯桃花煞,需与镇渊人柱双修方能活命。”

    >我浑身缠满避雷针苦笑:“岳母大人,您说的镇渊人柱...好像就是我?”

    >她为救母闯入我的雷域,七彩发丝在电磁场中飞舞:“别误会,我只是想抽干你的灵魂力。”

    >当我的前列腺钙化蔓延成符文,当她的妇科病痛化作桃花烙印,我们才懂——

    >原来心经说的“色即是空”,是让我们在肉身溃败前,把彼此刻进量子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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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是半夜砸下来的。不是落,是砸。拳头大的雨点夯在彩钢瓦屋顶上,擂鼓一样,震得简易工棚簌簌落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汗渍和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常年与高压电打交道的人身上,洗不掉的烙印。

    陈镇渊蜷在咯吱作响的铁架床上,没开灯。黑暗里,只有他指间一点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映亮半张沟壑纵横的脸。五十三岁,常年户外作业的痕迹刀劈斧凿般刻在皮肤上,深褐,粗粝。唯独一双眼,沉在眉弓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钨丝,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穿透哗啦作响的雨帘,死死钉在窗外。

    他在听雷。

    不是普通人听到的那种轰鸣。在他耳中,那滚过天际的闷雷,是活的,是有呼吸、有脾气的巨兽在云层深处咆哮、翻滚。每一次沉闷的炸响,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擂在他左胸深处那块跳动的血肉上。咚!咚!咚!震得他牙关发酸,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肿胀感,从咽喉深处蛇一样蜿蜒而上,死死扼住了他的气管,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更深处,小腹下方那片不可言说的区域,隐隐传来沉坠的钝痛,像坠着一块烧红的铁。

    前列腺钙化,六厘米。彩超室那个头发花白的女大夫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具会喘气的棺材。“大爷,”她声音平板无波,“你这前列腺,八十岁都少见。”

    死亡冰冷的指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窗外,惨白的电光猛地撕开夜幕,瞬间将狭小的工棚映得亮如白昼。紧接着——

    轰咔——!!!

    一道狰狞的紫色闪电,如同天神的巨矛,带着撕裂一切的暴虐,悍然劈落在离工棚不足百米的荒地上!大地猛地一颤,泥土和草木的焦糊味瞬间冲散了雨水的土腥。刺目的强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将陈镇渊的影子狠狠掼在斑驳的墙上,又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陈镇渊猛地闭上眼。不是害怕,是迎接。

    就在强光炸裂的刹那,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一种更深层、更蛮荒的感应,像深埋地底的根须骤然接通了奔涌的地火。一幅破碎的画面硬生生挤入他灼痛的脑海:

    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纤细身影,正踉跄着穿过一条冰冷的、布满金属管道的走廊。灯光惨白,映着她一头枯槁焦黄的短发——那是他曾经在某个瞬间惊鸿一瞥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满头青丝褪尽后的残骸。她一手死死按着小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张曾经清丽如雨后梨花的脸上,此刻扭曲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痛苦,汗水浸湿了鬓角。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虚弱”感,隔着不知多少公里的空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上了陈镇渊的心神,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苏…晚晴?”陈镇渊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又是她。那个市里新成立的量子物理研究所的女研究员。那个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带着露水的晨光,莽撞地闯进他这滩早已干涸发臭的死水里的女人。

    记忆的碎片带着电流的麻痹感刺入神经。

    去年四月三十日,上午。研究所设备仓库。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纸张和机油的味道。他正蹲在地上,埋头对付一个烧焦的空气开关触点,满手油污。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年轻女性特有的轻盈节奏。他下意识抬眼。

    逆着仓库高窗透进来的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工装裤,勾勒出过分纤细却挺拔的线条。最扎眼的,是那一头浓密、乌黑、泛着健康光泽的长发,松松束在脑后,随着她的步伐,发梢在纤细的腰肢旁轻轻晃动。阳光在她发顶跳跃,像流淌的墨玉。

    她似乎在找什么,目光扫过堆积的耗材。大概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她倏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仓库里只有老旧排风扇嗡嗡的噪音。陈镇渊看清了她的脸。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是那种少见阳光的细腻白皙,五官算不上顶顶惊艳,却异常干净清透,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极黑,像两丸浸在深潭里的黑水银,清澈得能映出他此刻一身油污、胡子拉碴的狼狈倒影。

    那眼神里没有常见的、对电工这类“糙汉”的疏离或轻视,只有一丝被陌生人注视的、微微的讶然,以及一种…探究?

    她冲他,极轻微地,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动作快得像错觉。屏幕亮着,上面似乎是一个二维码的模糊光影。

    加个好友?

    陈镇渊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一股久违的、滚烫的、属于活人的热气,猛地从冰冷的胸腔深处炸开,直冲头顶。他甚至看清了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匀称,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皮肤嫩得…像是轻轻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他像被那水光烫到,猛地低下头,心脏在油污的工作服下擂鼓般狂跳。

    下午,他去她所在的实验室区域检修电路。鼓风机巨大的轰鸣声里,他鬼使神差地摸出自己那个屏幕碎裂、边缘磨得发亮的旧手机,找到那个新出现的、名为“苏晚晴”的头像——一朵简笔画的小小梨花。指尖悬在“添加好友”的按钮上,犹豫了足有十分钟,汗水浸湿了额发。最终,心一横,按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手机微微一震。

    “苏晚晴已添加您为好友。”

    秒通过。

    那一瞬间,陈镇渊感觉脚下坚硬的水磨石地面都变得绵软了。巨大的、失重的喜悦攫住了他,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半生的旅人,骤然看到了海市蜃楼里的绿洲。他靠在冰冷的配电箱上,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

    那天晚上,在充斥着泡面和汗酸味的工棚里,他点开那个梨花头像,手指在输入框上悬停许久,笨拙地敲下一行字:“苏工,今天仓库…谢谢。” 发出去,石沉大海。他盯着屏幕,像等待神谕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只有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着他焦灼的脸。那股白天被强行压下的滚烫渴望,此刻在寂静和等待中疯狂滋长、发酵,变成一种噬骨的焦渴。

    “她…她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边缘的裂痕,指节发白。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如果能…如果能碰一下那只手…那嫩得能掐出水来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高压电,瞬间击穿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耻和极致渴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堤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毫无预兆地,眼泪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是身体里某种东西被撑到极限、濒临爆裂的剧痛。他扬起粗糙的大手,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工棚里格外刺耳。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腥甜。他一边哭,一边机械地抽打自己,仿佛这肉体上的痛苦,能稍稍抵消灵魂深处那燎原的野火。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焦急和嗔怪的女声,如同贴着耳廓响起,直接钻入他的脑海:

    “你…你别这么着呀!”

    声音清泠,带着点水乡的软糯,正是苏晚晴!

    陈镇渊的动作猛地僵住,泪水糊了一脸,愕然地抬起头,望向虚空。

    几乎是同一刹那,窗外酝酿许久的雷暴终于达到顶峰!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紫电,如同咆哮的雷龙,撕裂整个天穹,带着灭世般的威能,悍然轰击在工棚正上方!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整个工棚剧烈摇晃,屋顶的彩钢瓦发出不堪重负的**!强光刺得陈镇渊瞬间失明!狂暴的电磁脉冲横扫一切,他手中的旧手机屏幕“滋啦”一声爆出火花,彻底黑屏。

    在这毁天灭地的雷光与巨响的核心,一个宏大、苍老、仿佛由无数雷霆共振而成的意念,如同滚滚洪流,蛮横地灌入陈镇渊的识海:

    “痴儿!那小女娃…中啊!”

    是师父!那个在他少年时,于一场同样狂暴的雷雨中相遇,传授了他半卷残缺引雷诀,自称“行雷散人”后便羽化无踪的师父!

    陈镇渊浑身剧震,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朝着窗外那灭世雷光的方向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嘶声哭喊:“师父!师父!您…您有眼疾吗?!您看看我!看看我啊!带我走吧!求您带我走!”

    那灭世的雷光似乎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它猛地向上拔高了一段距离,炽烈的光芒微微黯淡,仿佛真的背过了身去。那苍老的雷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喑哑,更清晰地烙印在陈镇渊的心神深处:

    “莫跪!挺直脊梁!持心守念…坚持修行,自有证道之日…”

    话音未落,那道通天彻地的雷光猛地一收,如同归鞘的利剑,裹挟着漫天风雨,朝着南方天际,倏忽远遁,只留下滚滚余音在夜空中回荡,以及工棚里一片狼藉的黑暗、死寂,和一个跪在冰冷地上,浑身湿透、抖如筛糠的老电工。

    雷声远去,雨势渐歇。

    陈镇渊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铁架床沿,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混合着雨水,狼狈不堪。手机屏幕一片漆黑,彻底报废了。师父的雷音还在脑海里轰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渺远和…诀别。

    “持心守念…证道…” 他喃喃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证什么道?一个前列腺快烂掉、被天雷追着劈、对着年轻女研究员发疯的老鳏夫的道?他抹了把脸,湿冷黏腻。

    刚才那个声音…苏晚晴的声音…是真的吗?还是濒临崩溃的幻觉?

    他闭上眼,努力集中那被雷劈得七零八落的精神。一股微弱的、奇异的感应如同游丝般浮现。不在耳边,不在眼前,而是直接萦绕在心神深处——一种空间上的遥远移动感,一种钢铁轨道摩擦的冰冷节奏感。

    火车。

    她真的在火车上。方向…东北。通化?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刚刚被师父雷音激起一丝涟漪的心湖。下午在仓库,她手机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的影像…似乎…真的是张火车票?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被愚弄的灼热猛地冲上头顶。

    “撒谎…” 陈镇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喉咙里那股肿胀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试图缓解那要命的压迫,眼前阵阵发黑。

    凭什么?凭什么给他希望,又瞬间掐灭?凭什么加了他,又立刻逃离?那晃动的手机,那清泠的眼神…都是假的?都是他这滩烂泥癞蛤蟆一厢情愿的妄想?

    他不甘心!一股邪火混合着被压抑了半辈子的、对美好事物毁灭般的占有欲,熊熊燃烧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在浓稠的黑暗里,死死“盯”着那股心神感应中、代表苏晚晴正飞速远离的“点”。

    想象!用尽全力去想象!

    想象那节摇晃的车厢,昏黄的灯光。想象她靠在硬座冰冷的窗边,也许闭着眼小憩。想象她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的一小片细腻肌肤…然后是那只手…那只在仓库阳光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手…它就搭在并拢的膝盖上…

    陈镇渊的呼吸变得粗重,浑浊。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带着他积攒了数十年的、混杂着孤寂与暴戾的渴念,穿越冰冷的雨夜,穿越铁轨的轰鸣,蛮横地朝着那个遥远的“点”缠绕过去!他想象着自己的手(那只布满油污和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覆盖上去…触碰到那不可思议的温软和细腻…感受那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脉搏…

    就在他意念凝聚、即将“触摸”到那虚幻影像的刹那——

    “啊——!”

    一声短促、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刺穿了他意念的链接!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在他识海里炸响!那尖叫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恐惧和一种被亵渎的愤怒!

    紧接着,那股代表苏晚晴的、微弱的感应“点”,像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嗤”地一声,彻底消失了!

    断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一股冰冷的、绝对的排斥感,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镇渊的心口。比刚才的雷击更痛,更彻底。

    拉黑。

    他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像一盆带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所有的邪火,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种被扒光了示众般的巨大羞耻。

    “呵…呵呵…” 陈镇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在空荡的工棚里回荡,像夜枭的哀鸣。他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拉黑?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拉黑!像甩掉一块用脏的抹布,连个声响都没有。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放着黑屏手机和半包劣质香烟的小桌旁,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跳跃,映亮他扭曲狰狞的脸。

    “行…” 他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血腥气。手指在冰冷的、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找到那个梨花头像。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重重戳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

    “确认删除苏晚晴?”

    红色的确认框跳出来。陈镇渊看都没看,狠狠按了下去。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连同那朵小小的、不合时宜的梨花,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缓缓吐出。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扭曲,最终消散无踪,如同那个短暂的、带着水光幻影的下午。

    “通化…” 他咀嚼着这个地名,声音冰冷得像铁。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死寂的夜,沉甸甸地压下来。只有咽喉深处那顽固的肿胀,和前列腺区域隐隐的坠痛,提醒着他现实的冰冷与残酷。

    这一夜,陈镇渊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死鱼肚般的灰白。工棚外,湿漉漉的世界一片狼藉。他起身,套上那件沾满油污和汗渍的深蓝色工作服,戴上那顶同样油腻的安全帽。镜子里映出一张枯槁灰败、眼窝深陷的脸,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星昨夜雷火淬炼过的、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推开门,潮湿清冷的空气涌入。远处,研究所那几栋冰冷的灰色建筑,在晨雾中显露出轮廓。新的一天开始了。一个被彻底拉黑、删除,前列腺被判了死刑的老电工的一天。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走向那注定缠绕不休的宿命。只是这一次,他胸腔里那颗被雷劈过、被冰锥扎透、又被自己删得干干净净的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露出底下更坚硬、也更黑暗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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